贏顏這廝果然沒答應她,葉鹿幾分不忿,可是並不氣餒,她一定會讓他答應的。
他欠她兩條命,這會兒又開始折騰她的眼楮,他欠她的不是一星半點兒。
不過,這藥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有用,反正她自用上開始,這眼楮就辣的不得了。
外敷的藥用了兩個時辰就撤下去了,可是眼楮依舊感覺很辣,眼淚不斷的流,她感覺自己的眼眶都要碎了。
呼吸之間,還留存著那湯藥的臭氣,她感覺整個人都是臭的。
計算著時間,現在估模著已經黑天了,可是外面仍舊在下雨,而且雨勢還不小。
這雨有點兒邪門,她那時將楊城的雨散了,然後大晉就開始下雨。
而且,下起來還沒完沒了,無休無止的。
她可以很確信的是楊城附近都不會再下雨,而此時此刻大晉雨不停,她驀地覺得可能是自己那時散開的雨飄到這兒來了。
其實她應該預算一番,這雨到底是正常的還是邪門兒的,只不過,這里沒有香龕,她的心又不平靜,無力預測。
就在這時,腳步聲進入耳朵,葉鹿隨即身體一抖,「是不是又要吃藥了?拿走拿走,我說什麼都不吃了,太臭了。」她渾身上下,甚至連頭發都散著臭味兒。
「姑娘,殿下吩咐,你必須吃藥。」丫鬟絕對奉命行事,管葉鹿吃不吃,贏顏的命令才是天。
「姓贏的,你大爺!」咒罵贏顏,但卻根本擋不住丫鬟的手。兩個丫鬟控制住她的手把她從床里側拽出來,那拿著藥碗的直接捏住她的下頜,微微用力,她的嘴就不受控制的張開,臭氣燻天的湯藥進入嘴里,直接灌進肚子里。
臭的她胃里翻涌,可是又吐不出來,一碗藥,很快的進入了她的肚子里。
身邊的兩個丫鬟並未放開她,下一刻,臭的嗆鼻子的藥覆在了眼楮上,盡管隔著紗布,但葉鹿也猜得到這外敷的藥有多惡心。
在她後腦系上,丫鬟動作利落,「姑娘,希望你不要將這藥摘下來,不然的話,奴婢只能點了你的穴道,讓你安靜了。」
「好好好,我不摘,放開我。贏顏這個王八蛋,奴才和他一個德行。」眼淚橫流,這藥辣眼楮,味道又很嗆,她覺得自己整個顱腔都麻痹了。
丫鬟放開她的雙手,然後便站在床邊看著她,寸步不離。
拿著衣袖擦眼淚,可是眼淚根本止不住,看起來就好像傷心欲絕了一般,極其可憐。
「我的眼楮啊,看來真的要爛掉了。從此以後,我就得閉著眼楮了,若是睜開,兩個黑漆漆的窟窿肯定嚇死人。」單不說她自己都覺得可怕,關鍵要是被申屠夷看見了,沒準兒就把他嚇出心理疾病來。
沒人回應她,這贏顏府里的丫鬟都跟石像差不多,除了贏顏的話,她們什麼都听不進去。
鼻涕一把淚一把,葉鹿擦眼淚擦的臉都要破皮了。
「哭的真是難看,不過卻是比夢里那次要好得多。」恍若春風似得聲音響起,帶著若有似無的逗弄。
葉鹿哼了哼,「我估模著我的眼楮要爛了,不如一會兒你就直接把它們倆挖出來算了,也省的用這臭烘烘的東西來折磨我。」
「她的眼楮怎麼樣了?」听葉鹿的話沒個準頭,贏顏直接問丫鬟。
「回殿下,姑娘的眼楮有些發紅,因為流淚較多,所以也有些腫。」丫鬟如實回答,畢竟她們看見了葉鹿的眼楮是什麼模樣。
「正常,你放心吧,按照神醫所說,你流的淚都是毒素。」一襲絳紫華袍,身形偏瘦,贏顏步履從容,他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的殺傷力,恍若從春風之中走來。
「你還真會听他忽悠,我是被這藥嗆得,不然你試試?」擦著眼淚,葉鹿氣不打一處來,真是能瞎說。
用辣椒抹人家的眼楮,說人家流的淚是毒素,從哪兒來的庸醫。
「你的眼楮不會爛,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在她旁邊坐下,贏顏不禁屏息,這藥的味道的確很難聞。
「哼。」又是一聲冷哼,葉鹿擦著眼淚鼻涕,她鼻子都要擦破了。
「這雨不停,並且勢頭愈發的盛了。」按照這個雨勢,黃江的水位會升高,城池恐遭禍。
「是啊,下起來沒完沒了。不過,我倒是能散雨,你想試試麼?」葉鹿擦著眼淚,紅唇卻彎了起來。
「散雨?你還有這技能。」贏顏笑,很顯然在挖苦她。
「不信算了。」愛信不信,她還不想浪費力氣呢。
「也好,既然國師大人有此能力,那就依仗國師大人了。」贏顏虛假的奉承,一句國師大人盡是諷刺。
「誒,我可沒說我是免費的,我做事是要收錢的。」葉鹿翹起腿,她在這兒等著他呢。
笑,褐色的眸子里都沾染上了,以至于讓他看起來恍若花開一般。
「所以,你是要錢還是要人?」贏顏繼續問道。
「人啊!待我需要你時,你就立即出現,衣築一死,咱倆兩清。」這買賣,太劃算了,而且她又不計較他搶走她兩條命的事兒。
「唉,前半句還是挺好听的。」贏顏嘆口氣,幾分可惜的樣子。
「少惡心人,你答應不答應,不答應的話,就等著大晉被淹吧。」沒什麼氣質的抖腿,她十分開心。
「既然如此,那就讓這雨下著吧。」贏顏沒答應,葉鹿抖腿的動作停了一下,然後繼續不甚在意的抖。
沒有人說話,外面的雨聲就更清楚了,拍打著,好似要將堅硬的大理石都打碎了不可。
晚膳送了上來,可是葉鹿被這臭味兒燻得,根本吃不下去。
「先放著吧,一會兒再吃。」贏顏看了葉鹿一眼,隨後淡淡道。
「是。」丫鬟回答的極其利落,可不是葉鹿跟她們說話十句得不到一句回話的時候。
不禁哼了哼,奴才隨主子,這話誠然不假。主子什麼德行,奴才就什麼德行。
「給你,衣袖都濕了。看來,這段時間你要多喝些水,否則就沒有眼淚可流了。」將一個絲絹遞給她,贏顏看著她臉上的眼淚,這麼長時間以來她一直在流淚,不禁可憐。
接著,葉鹿擦臉,「不止沒有眼淚可流,我身體里的水都沒了,到時變成干巴巴的老太婆。」人的身體里大部分都是水,但葉鹿猜測自己可能只剩下一半了。
「你這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些什麼?」奇怪至極。
「聰慧,機敏,是你這種凡夫俗子無法理解的。」自夸,反正自己看不見,眼前一片漆黑,她也不怕丟臉。
笑,贏顏好似听到了大笑話一樣,「裝了一堆稻草倒是真的。」
「滾!」也不打算答應她去對付衣築,她和他沒啥好說的。
「別惱羞成怒,先擦擦鼻子吧,鼻涕都流出來了。」語氣幾分嫌棄,盡管是刻意的,可是听起來真的很討厭。
擦了一把,葉鹿模了模鼻子,好疼啊。
「時辰差不多了,一會兒摘下來,我看看你的眼楮。」贏顏一直在這兒,就是想看看她的眼楮成什麼模樣了。用了兩服藥,不知情形如何。
「用不著,兩個大窟窿嚇得你尿褲子。你若真是想報答我,不如你現在就去準備一副金絲楠木的棺材,算我謝你了。」葉鹿朝著另一側挪了挪,然後靠在了床柱上,坐的她好累。
「要求還挺高,不知你還想要什麼?」贏顏計算著時間,一邊和她搭話。
「還想要你死,成不?」搶走了她兩條命,也不知他還能活多長時間。但葉鹿猜想,若無意外,他應該會活很久。
「陪你麼?」贏顏輕笑。
「我上天堂,你去的了麼?地獄的大門為你敞開,十八層地獄你都得走一遍。」葉鹿詛咒,不罵他她真的心里不順。
「用得著這麼毒麼?」說著,他起身,然後走到了葉鹿的面前。
感覺的到,葉鹿不禁身子向後,「離我遠點兒。」
「時辰到了。」話落,他直接動手,繞到她腦後解開紗布。
搖頭躲,但還是沒躲開,敷在眼楮上的藥被拿下來,她立即覺得輕松了不少。
「睜開眼楮我看看。」微涼的手托住她的下頜抬起來,讓她睜眼。
睜開,還是一片黑暗,而且眼楮很辣,眼淚還在往外涌。
「的確有些紅腫,流淚所致,沒事。」查看了一番,贏顏確定葉鹿的眼楮還正常,不是兩個窟窿。
打開他的手,葉鹿自己模了模眼楮,眼皮都腫了。
「吃飯吧。」都听到她肚子在叫了。
扶著床柱站起身,葉鹿朝著桌子的方向走,待了一天,她倒是熟悉這里了,準確的走到了桌邊。
丫鬟將罩在餐盤上的罩子拿走,菜還溫熱,香味兒飄出來,葉鹿嗅了嗅,「不錯,今天沒有那麼多肉。」很滿意。
「倒是轉性了,記得以前你最喜歡吃肉。」贏顏說的還算好听,她簡直無肉不歡。
「你都能忽然好心的給我找大夫治眼楮,我為什麼不能棄肉從素啊?」拿起筷子,根據丫鬟的提醒,她夾青菜吃。
「棄肉從素?月復中沒有墨水,就不要亂說,被他人听去,可是貽笑大方。」贏顏緩緩搖頭,盡管她是方士,見識也不少,但文化實在不過關。
懶得理他,葉鹿繼續吃,只想將呼吸間那臭臭的藥味兒刮下去,太惡心了。
驀地,有人上樓了,葉鹿微微歪頭,「有人來了,有武功,大概是你的護衛。」通過腳步聲,她幾乎就能確定來人是否有功夫,身高體重幾何。
看了她一眼,贏顏緩緩轉眼看向門口,走進來的的確是他的護衛。
略顯匆忙,他幾步走至贏顏身邊,然後俯首附耳說了幾句什麼,贏顏面色微變。
葉鹿也停止咀嚼,隨後道︰「什麼尸體?」護衛的聲音太小,她只听到了尸體二字。
「今晚好好歇著。她眼楮看不見,守在這里不許離開寸步。」後一句是對這房間里的丫鬟說的,隨後贏顏便快步離開了。
咬著筷子,葉鹿不禁心下一沉,莫不是申屠夷來了?
他這速度未免太快,這麼快就查到她是被贏顏擄走的?
若是真的發生戰爭,葉鹿倒是有些于心不忍,都是因為她,罪過。
這麼大的雨,天煞孤星和殺破狼拼在一處,不知還會發生什麼。
思及此,她這飯也吃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就听得腳步聲匯聚至身邊,這屋子里不下四個丫鬟,她一個瞎子根本斗不過她們。
雨勢更大了,盡管關著窗子,可是仍舊能听到它們刷刷的聲響,吵得人不得安寧。
那時葉鹿覺得下雨的夜是最好的,因為她可以躺在申屠夷的懷中,外面雨聲不斷,耳邊還回響著申屠夷好听的聲音,那感覺無與倫比。
躺在床上,葉鹿捏著自己的手,靜下心來,開始計算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
算申屠夷,她是不行,因為他是天煞孤星。天煞孤星和殺破狼都不是她能隨意計算的,他們就像有一層天然的防護罩,阻隔一切外力。
雙手合在一起,葉鹿深吸一口氣,隨後閉上眼楮,讓自己天靈清明。
燭火幽幽,大床之上,錦被泛光。嬌小的人躺在上面,如緞的黑發與錦被交相輝映,煞是好看。
四個丫鬟分左右站在床兩側,不動如鐘,連眼楮都不眨。
驀地,床上的人發出一聲囈語,她們隨即看過去,只見床上葉鹿皺緊了眉頭,兩只手也緊緊握在一起,看起來好像做惡夢了一般。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隨後湊近,「姑娘?」
喚了一聲,葉鹿沒有什麼反應,二人遲疑了一下,隨後伸手搖晃她的肩膀。
下一刻,葉鹿握緊的雙手松開,她長長的舒口氣,「贏顏是不是出府了?是衣築,他到底想做什麼?引來瘟神,天下大亂。不行,決不能讓他得逞。」說著,葉鹿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丫鬟立即分兩側扶住她,她隨即甩開,「我沒有說著玩兒,大雨不斷,黃江水漲,從上游漂下來很多腐爛的尸體。尸體順著黃江漂到了齊國和大晉,再不采取措施,瘟疫將遍布各城。」
一听這話,四個丫鬟終是有了表情變化,「奴婢這就去稟報,但是姑娘不能離開這里,外面大雨,不能出去。」
「快去快去。」十分煩躁,葉鹿的手松開又握緊,那些腐爛的尸體也漂到了齊國,首先遭殃的就是鐵朱二城。齊國有許老頭,他若是能多多上心的話,就應該能知道的。
預防,措施,葉鹿想了想,隨後站起身,「給我準備香爐和香,快快快。」
她看起來十分焦躁,丫鬟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立即快步離開給準備。除卻喂她吃藥時敢來硬的,其他時候她們還真是不敢。若是被贏顏知道,怕是會受罰。在這府中犯錯誤受罰,那可是很嚴重的。
扶著床柱,她左一步右一步的來回走動,心里還是不安。
而且,衣築到底什麼意思呢?他想報復她和許老頭她知道。可是,如今做這種事,顯然就是沖著齊國去的。
靈光一閃,葉鹿知道了,因為她做了國師。
她做國師,為的便是對付他,他窺探出來了她的目的,所以,就弄了這一出。
衣築呀衣築,喪心病狂!
如今她是齊國國師,若是發生這種事情,她自然是首當其沖的去解決。能解決尚好,解決不了,便是無辜百姓枉死。
連連深呼吸,連那呼吸之時的臭味兒她也不在意了。
瘟神,凶神,散布瘟疫,以腐尸為媒介,通常在天下大亂時出現。
此時天下生平,將這凶神引來也是不易,這衣築當真是厲害。
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送走瘟神,但是如何送,葉鹿的確不知道,她從未做過這些事情。
抓緊床柱,指頭都陷進了鏤空的雕花里,她腦海中不斷計算,可還是沒主意。
就在這時,第一個離開的丫鬟回來了,「姑娘,殿下不在府中,估計天亮時才能回來,你等等吧。」
「不找他的時候賴著不走,找他的時候卻不知蹤影,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咒罵贏顏,心頭無限焦躁。她很著急申屠夷他們會為了著急找她而忽略了這事兒,瘟神啊,瘟疫,不好好處理,就真的無法遏制了。
必須得提醒他,當下最重要的是要處理這件事。
若是許老頭能第一時間注意到還好,注意不到,錯過時機,就真的慘了。
大晉,盡管她對這大晉沒什麼好印象,尤其是那個贏顏,但若他們發生瘟疫,緊鄰的齊國也得被影響。所以,這瘟疫勢必得制止才行。
香爐和檀香很快被送來,葉鹿快速的將手洗干淨,隨後便開始敬香。
燃香,舉過頭頂,葉鹿開始朝著四方拜,此時此刻各路鬼神都得求一遍。
靈台清明,身體卻開始發抖,葉鹿將香插在香爐之中,隨後便扶住了桌子。
果然是瘟神,都給嚇跑了。這個時候,各路神鬼都不管用了。
不過,她一定要將這凶神引走,別想作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