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負責將追兵引開的護衛陸續的回來了,他們行動有素,根本無需任何人的指揮調派。
山坳之中,兩堆篝火緩緩燃著,上面吊了一些山雞野兔之類的東西,出門在外一切從簡。
不遠處的一個高坡上,三個人聚在那里,沒人听得到他們在說什麼,神神秘秘,讓人無法琢磨。
葉鹿,許老頭,還有清機。他們三人正在找衣築的蹤跡,同行相斗,確實難度加大,不止他們會隱藏蹤跡,衣築也會。
但,他隱藏蹤跡定然不會有他們這般無敵,若是細究,還是能窺得一二的。
觀星象,耗費了一番功夫,依稀的找出了一些蛛絲馬跡來。
但若說準確定位那是不可能的,衣築又不是兩大絕命。
「他在找我們,但是目前只能圍著天煞孤星和殺破狼轉悠。我認為,他極][].[].[]有可能會再利用周國的兵馬,那樣的話,申屠夷和贏顏倒是麻煩了。」葉鹿靠著樹,望著天空輕聲道。
「放心,有我們在,自有讓周國兵馬抱頭鼠竄的法子。」許老頭哼了哼,千軍萬馬,只要他想對付,就沒有對付不了的。
葉鹿莞爾,既然許老頭這麼說,那麼她也就不用著急了。
她主要是擔心申屠夷會和周國的兵馬撞上,打得過打不過暫且不說,踫上了很麻煩呀。
眺望遠方,葉鹿不禁彎起眼楮,雖然申屠夷沒在身邊,但是她知道他在哪兒。
翌日,眾人再次啟程,在山中行走,不少人都已迷失了方向。
這周國的山勢果然險峻,尤其有時會突然出現大霧,視野之內極其不清晰,更是恍若迷宮一般。
這次的方向是靠近天煞孤星,但也不能過于接近,畢竟天煞孤星不利于他們隱藏蹤跡。
一座小山巔之上,能清楚的瞧見一撥人馬在遠方的林中移動。他們速度很快,對于地形很是熟悉習慣,而且按照他們前行的方向,顯然就是奔著天煞孤星去的。
果然啊,衣築又引來了周國的兵馬,這樣的確能增加他的勝算,但是他又太自信了。
許老頭冷哼一聲,隨後低聲道︰「清機,去吧。」
清機是個甚是傲慢的人,但是在許老頭這里,他不會有任何的忤逆,很听話。
轉身離開,清機步履輕松,眨眼間不見了影子。
「我有感覺,衣築就在這附近,他不敢靠近申屠夷,但是又一直在四周轉圈子。」葉鹿環顧著艷陽下的連綿山脈,衣築定然躲藏在某一處。
「莫急。」許老頭深吸口氣,這句話也不知是對葉鹿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笑笑不說話,葉鹿抬手研究著自己手里的那根腿骨,處決衣築,這根腿骨也等了許久了。最後一哆嗦,決不能失誤出岔子。
大約兩刻鐘後,清機回來了,他一絲不苟的頭發有些散亂,顯然一陣忙活。
就在這時,遠處的山下,憑空的冒出一股火來。火勢旺盛,就像天火,眨眼間出現,然後覆蓋了蔥郁的樹木。
「哇,清機道長,您這招還真漂亮。」弄得半天他放火去了。
「這也需要掌握準確的時間,你以為只是放一把火?」清機幾分鄙視,他可不是去放火的。
「是是,清機道長定然不會做這種事。不過,這把火真是好看。」隨著那伙兵馬接近,然後火忽然就燒起來了。本來是在林中找人的,結果現下撲起了火來。
「這火一時半會兒撲不滅,咱們走吧。」許老頭很滿意,便是燒了這整個周國的山,他都不心疼。
依舊是在天煞孤星所在的位置四周轉悠,衣築也定然就在這四周,其實驀一時他們能感受得到衣築的氣息,但是轉瞬間又沒了。
他似乎是知道這次他們來勢洶洶,自己只借由周國的兵馬也力量不足,所以一時間他只是在躲藏。
但,相信他不只是躲藏那麼簡單,定然還會想法子對付他們。
引來天雷地震這種事情是他的拿手好戲,但是那也要講究天時地利人和,否則成不了。
夜幕降臨,葉鹿拎著腿骨在休息地附近轉悠,各個方向,一圈又一圈,她腳下不停,嘴里也一直念念有詞,但是具體說的什麼不得而知。
驀地,她忽然停下腳步,看著漆黑樹林的某一處,「有動靜。」
那邊,許老頭跛著腳走過來,盯著葉鹿所看的那一處,不禁點頭,「就是他。快,走。」
眾人立即行動,只有幾個不會武功的直接被護衛提上,一行人快速的離開休息地,直奔葉鹿與許老頭推測感覺到的地點。
衣築的氣息時有時無,他應當是在做什麼,以至于隱藏自己也顯得力不從心。
在林中奔跑,漆黑無光,護衛在前開路,還有兩人分別在她身邊護著她,即便枝椏橫生,也並沒有打到她。
越過一座山,其中幾人都累的氣喘吁吁,包括葉鹿。
「夫人,屬下扶著您吧?」護衛在兩側,因著她,他們的速度也提不起來。
「來吧來吧,我不行了。」連連點頭,她連喘氣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個護衛分別在兩側架起她的手臂,葉鹿瞬間雙腳離地,抬著她奔跑,速度果然快了一倍。
「這邊這邊。」因著兩個護衛的幫助,葉鹿沖到了最前頭,她指示著方向,盡管黑暗之中她分辨不清,可靠的是感覺。
躍過一條小溪,葉鹿猛地覺得後頸一涼,「退回去退回去。」
護衛反應快,快速架著她又退了回去,後面緊跟上來的人也陸續的停了下來。
「刑殺之象,贏顏就在前面。」葉鹿雙腳落地,一邊搖頭,他一出現,所有感應都亂了。
「等。」清機的徒弟一直背著許老頭,他自是也知道殺破狼的威力,有他在,還是不宜妄動。
「他們倆可是有緣分,贏顏這廝最好別慫,否則我讓他回不去大晉。」葉鹿有些擔心,擔心衣築會用什麼法子威脅贏顏,畢竟給他續命就是衣築做的。
「殺破狼,怕是不會妥協任何威脅。」許老頭緩緩搖頭,就因為如此,所以殺破狼才更有可能壞事。
哼了哼,葉鹿不再吱聲,可仍舊擔心。
寂靜無聲,夜色漆黑,這里的一切就好似凝固了一般。
半晌後,護衛听到了一些聲音,繼而戒備了起來。
「他過來了。」只憑感覺,葉鹿也知道贏顏在靠近。
不過片刻,大隊人馬從小溪對面的山里走了出來,他們自然也感覺到了這邊有人,最先出現的是提著劍的護衛。
黑夜濃重,但各個眼楮好使,不認識別人,可他們認識葉鹿。
「贏顏,你們踫到衣築了?」扯著嗓子喊,葉鹿皺緊了眉頭,很是不爽他忽然出現。
「沒錯,但是棋差一招,他跑了。」樹林深處,贏顏的聲音傳來,帶著若有似無的氣怒。
「還不是你,瞧見了就當沒看見,你偏偏要去抓他,能抓到才怪。」而且還驚得衣築直接溜了。
「瞧見了當做沒瞧見?你以為我是你,那麼喜歡做睜眼瞎。」聲音近了,贏顏攻擊起葉鹿來也不遑多讓。
「老娘我現在不瞎了。」呸了一聲,葉鹿很是不爽。
「知道你眼楮復明了,不過也有可能習慣了眼前漆黑。」隨著說話,贏顏也出現在了對面,躍過小溪。隨著他的到來,數個人條件反射的後退,離他遠點兒。
夜漆黑,但葉鹿能依稀的看到贏顏的身影,「少廢話,衣築往哪兒跑了?你不許再派人跟著他了,他都知道。他東逃西竄的,我們追他反而不容易。」現在申屠夷都已經不再派人跟蹤他了,盡管他也很急。
「我還真派人跟著了。」贏顏顯然在笑,不讓葉鹿順心,似乎成了他的興趣,盡管他看起來依舊是個翩翩君子。
「馬上撤回來。在這山里滾了這麼多天,總算是趁著他分心的時候抓住了他的蹤跡,最終被你破壞了。我看你不是殺破狼,是掃把星。」葉鹿自然沒好氣,特別是對他。
「掃把星不敢擔,那是申屠城主。對了,听說你是在新婚之後才雙目復明的,看來治好你眼楮的不是我找的那個神醫,而是申屠城主?」這話說的意有所指,甚至听起來有些桃色。
「不,治好我眼楮的就是你的神醫。但是,別想我說謝謝,這是你欠我的。」這事兒葉鹿打從一開始就承認,贏顏的功勞最大。
听她這樣說,贏顏笑了,他笑聲很好听,是那種讓人會感覺如沐春風的笑,但那僅對普通人而言。
在方士看起來,贏顏這樣笑也很懾人,血象環生,隨時會可能發生血腥事件。
「將追蹤衣築的人調回來,原地休息。」贏顏笑著命令,他最終還是听從葉鹿的,盡管他很想動用一切力量盡快宰了衣築。
生起了篝火,黑夜瞬間明亮,某些看不清的人此時也看清楚了。
贏顏一身暗色的勁裝,墨發簡單的束在腦後,簡潔利落,他和葉鹿的打扮倒是有些像。
顯然的,葉鹿也發現了,上下看了他一眼,她不禁哼了哼,跟風。
「這六個人到底有什麼作用?我的人尚且有用,其他幾個更像是來拖後腿的。」逐一打量了一番,贏顏如此道。
「不知而無畏,大概說的就是贏太子殿下您。有些東西,是不能用眼楮看的,要用腦子。但顯然,腦子您也沒有。」葉鹿盯著他,火光搖曳之中,她的眼楮都在泛著光。
看著她那活靈活現的模樣,贏顏不禁笑,褐色的眸子在黑夜里顏色深了許多,但因著有笑意,看起來反倒沒有絲毫的惡意。
「眼楮好了,牙齒似乎也靈活了。真應該給你一面鏡子照照,讓你知道自己有多丑。」贏顏笑看著她,字句都是揶揄。
直接送給他一個白眼兒,葉鹿懶得和他打嘴仗,這人越來越蹬鼻子上臉。
「對了,有件事我要問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贏顏眉眼間稍有些認真之色,看來他不是要開玩笑。
瞄了他一眼,葉鹿挑眉,「說。」
「我借了你兩條命,你認為,還能有人將它再奪走麼?」一字一句,他的話引得遠處的許老頭和清機都看了過來。
緩緩眨眼,葉鹿驀地彎起紅唇,「這麼說想有人為我報仇?誰這麼好呀?」
「沒人為你報仇,衣築威脅我。」說起威脅二字,他語氣稍冷,無盡冷意,他不喜威脅。
收起笑意,葉鹿轉眼看向許老頭,「你說,衣築有這本領麼?」
「可能。」許老頭微微點頭,這是有可能的,沒準兒他留了後手。
抿唇,葉鹿再次看向他,「所以,你現在打算尋求我的幫助是麼?」
「你有法子?」看著她,贏顏的臉在火光之中些許不真實,這世上怕是再也沒有比他長得漂亮的人了。
「我即便有法子,為什麼要幫你?」眨眼,她幾分咄咄逼人,作為她的仇人,居然還有膽讓她幫忙,笑話一樣。
「這兩條命是你的,給我用你或許只是會生氣,但若是被衣築拿走,那才是你會憤恨的。所以,幫我。」贏顏語氣很平靜,不眨眼的看著她,那種眼神兒讓人有些懼怕。
許老頭遠遠地看著,滿是皺紋的臉上幾許復雜,他就說該來的躲不掉。
「或許我會想把自己的兩條命拿回來,你別想,衣築更別想。」哼了哼,自己的命被衣築操控在手中,這種感覺著實不好。
「你若是想拿,也不會現在才在嘴上說說。」顯然的,贏顏是認定葉鹿不會搶回去的。
哽住,葉鹿最後冷嗤一聲,「許老頭,你說弄個定魂咒紋在他身上好不好用?」
「除卻定魂咒,還要再做幾個替身,這樣才能迷惑衣築。不過我奉勸一句,衣築既然已生了這個心,那麼做這一切就要快些,否則怕是來不及。」許老頭語調幾分詭異。
葉鹿咬了咬唇,隨後看向贏顏,「現在時間緊迫,看起來我是沒這個功夫了。」
贏顏也看著她,沒什麼表情,只是看著。
周遭無聲,只有篝火燃燒時發出的 啪之聲。
驀地,葉鹿收回視線不再和他對視,「好了好了,別看我了,給你做還不成麼?反正都是和衣築斗法,不管怎麼說,接下來我還得用你呢。」缺少不了贏顏,必須得有他才行。
緩緩彎起唇,贏顏微微頜首,「謝謝。」
「謝你二大爺。」沒好話,葉鹿站起身,琢磨了一番,隨後道︰「叫你的人去砍幾棵柳樹來,速度快些。針,長針,紋刺用的,這里沒有。盡快弄來,時間有限,我只給你一天一夜的時間。」
「都听到了,去準備吧。」贏顏掃了一眼身邊的護衛,淡淡道。
他的護衛立即行動,幾個人各自分工,眨眼間消失在視野之中。
葉鹿朝著許老頭走過去,贏顏看著她,火光搖曳中,他的眼楮似乎也摻了許多溫熱之色。
贏顏的人動作很快,將幾棵長勢不錯的柳樹拖拽回來,看起來不耗費一點力氣。
轉了一圈,葉鹿較為滿意,贏顏這手下辦事還是不錯的。
「說真的,我還從沒弄過這些東西。清機道長,不然你來吧?」看向清機,葉鹿並不想動手。許老頭為她做過紙人,就不能再為別人做了。
清機板著臉,在葉鹿殷殷的眼神兒之中,他緩緩搖頭,「貧道不參與。」
無言,葉鹿扭頭又看向贏顏,這廝穩穩當當的坐在那兒像個大爺,越看他,她就越不想動手幫他。
「需要我幫忙?」她看自己,贏顏也不是不知道,笑問道。
「你說呢?這玩意是給你做的,你不幫忙還都指望我呀。我大概真的是上上輩子做了什麼缺德事,以至于這輩子不止被你搶去了兩條命,我還得幫你守住,作孽。」說著,她開始動手折柳枝。這山林里沒有黃紙,所以用柳枝也一樣,柳樹屬陰,生鬼,最適宜不過了。
那邊,贏顏緩緩起身,走過來。
「怎麼做?」他還真不知,世上還有做替身這種事。
「折下來,給我。看清楚了,要這種,不許比這個粗,也不許比這個細。」拎著手里的柳條,就差戳到了他的臉,葉鹿指揮道。
微微向後躲,贏顏點頭,「好。」話落,他動手開始折柳條。他的護衛想幫忙,葉鹿冷冷的斜了一眼,他們便只能站在一邊看著了,不敢隨便動手,生怕壞了事兒。
拿著柳條,葉鹿擺弄了兩下,想做成人形還真是不容易。
「你到底會不會做?」折下柳條,贏顏看著她那一副苦惱的樣子,顯然是不太懂。
「少廢話,我不會你會呀?雖然沒做過,但我還是明白操作過程的。只是,用這玩意做成人形,實在費勁。」說著,她看向許老頭。
許老頭看了她一眼,不吱聲,他不參與。
「不然,你先把它們纏在自己身上,這樣就能做出人形了。」贏顏看著她,出主意。
眨眨眼,葉鹿盯著他,「好主意,你別動。」話落,她動作極快的從柳樹上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