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姬先生看向葉鹿，最後一聲嘆息，這段緣分，看來還是終結了。天煞孤星，看起來注定得不到美好的姻緣，不知老天是怎樣想的，但的確很殘忍。
看了一眼，申屠夷幾不可微的點頭，「所有用品都準備好，讓她安然住進去。」
許久後，姬先生無聲息的走了進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申屠夷，姬先生嘆口氣，「房主的名字已經改好了，現在那四合院已歸屬到葉姑娘名下。」
是夜，葉鹿睡著了，申屠夷坐在床邊一直看著她，一動不動，恍若雕塑。
看著她，申屠夷的眸子染著若有似無的柔色，雖幽深似海，可是那整片海里，眼下卻只有一個人。
他也不願自己是天煞孤星，若是可以選擇，他定然會選擇做個普通人。
其實對于她來說，他若感到歉疚，她只會覺得心里難安。
「嗯。」抓緊他的手，葉鹿看著他，還是能感受到他的歉意。
「盡快好吧。」模了模她的頭，申屠夷此時沒有其他的要求。
紅唇彎彎，「好好好，我听你的還不行麼？城主大人就喜歡听人家奉承，我奉承。」對于她來說，奉承他也是一件極其有樂趣的事情。
盡管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可是听起來卻滲著無限溫柔。
「若是听話，我就不恐嚇你了。」將她的手放在唇邊，他看著她，低聲的說著。
「對我溫柔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又開始恐嚇我。」無言，葉鹿噘嘴抱怨。
「那就好好休養，若是不听話，我就把你敲暈。」看著她，申屠夷薄唇微抿，幽深的眸子染上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唉，你這是故意激將我呢？我也想趕緊好呀，躺在床上好無聊。」說起山城四合院，葉鹿滿心滿肺的向往，的確回憶很多。
握緊她的手，申屠夷低頭親了親她的手，「待你好了，我們去山城住幾天吧。那個四合院還在，對于那里，你有很多的回憶，我們就當去散心。」
「這不作數的，這是意外。」抬手模了模自己的頭，模到的就是紗布，纏了好厚。
「這不就破了。」眼下這頭就破了，哪有她說的那麼結實。
「別听那大夫瞎說，我這頭啊結實的很，不會那麼容易摔破的。」看著他的臉，葉鹿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拿起托盤，麥棠離開；申屠夷走到床邊坐下，抓住她的手握緊。
「嗯，我知道。」眨眼，她眼楮依舊布滿了紅血絲，沒有了以往那澄澈如水的模樣。
麥棠將飯菜收起來，一邊道︰「大夫這麼說便定然有道理，你不要大喜大悲，更不要亂動。」
申屠夷面色冷峻，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掃了一眼那四個大夫，不用說話，那四個大夫便各自拎著藥箱離開了。
看著他，葉鹿覺得這話說的中肯，哪像那個庸醫，說她再撞頭就會掛了。
「姑娘失血過多，目前補血休養為重，切不可大悲大喜，情緒激動。」切脈的大夫放開葉鹿的手，給出結論。
「姑娘的腿恢復的很好，接下來的半個月內切記不能動，否則這些日子的恢復就都白費了。」檢查腿的大夫也完畢，對于葉鹿的恢復情況很滿意。
「眼楮無礙，只是撞到了頭，導致眼楮充血罷了。」檢查眼楮的大夫得出結論，葉鹿听著還算滿意。
這回又撞了，又留下淤血了，看來她腦子里得一直留存著淤血。
這種話誰也不會信，葉鹿覺得他就是這個意思，自己的頭上次就撞得不輕，里面就有淤血。
「這、、、這倒是不會。」大夫遲疑了下，然後說不會。
「別瞎說。」申屠夷淡淡的斥責，要她少胡言亂語。
一听，葉鹿立即睜大了眼楮，「什麼意思？我要是再踫到頭，可能就掛了？」
片刻後，檢查頭的大夫收回手，一邊走向申屠夷面前稟報，「城主，姑娘的頭部淤血未散，眼下還是要吃藥散瘀才行。並且，一定要注意不要再踫到頭，否則後果難料。」
麥棠也有些擔憂，盡管看葉鹿無恙，但誰知道她會不會隨著醒來又哪里出現問題。
申屠夷站在那兒，恍若一尊殺神，讓人不敢怠慢。
這些大夫各有精通，檢查頭的，檢查腿的，檢查眼楮的，切脈的，各司其職。
吃過了飯，便有三四個大夫隨著申屠夷過來了，葉鹿倒是沒想到有這麼多大夫給她看病，一時間自己好像動物園的動物似得。
張嘴吃，隨著咀嚼，她太陽穴都開始蹦噠著疼，這一摔，真摔得不輕。
「別說我了，快跟我說說你哪里疼？一會兒要大夫再給你重新下方子。不過這之前，你得好好吃飯才行，這幾天你什麼都沒吃。」說著，她用湯匙舀起碗里的飯菜送到她嘴邊。
看著她，葉鹿不禁皺眉，「姐，你會遇到更好的，我保證。」她和蔡康是真的有緣無分，強求不得。
緩緩搖頭，麥棠模了模她的臉，「這世上，只有很少一部分女人的歸宿是她們所期望的，大部分的女人皆滿月復哀怨無處排解。這世道本就對女子不公平，申屠城主于你來說的確很特別。若是離開了，你也不會再像以前那般快樂。有的時候，郁悶的活著，就像在吃毒藥，慢慢的把自己毒死。」
「姐，你會不會覺得我特別沒出息？」為了一個男人，連命都不要了。
麥棠若有似無的嘆口氣，「好吧，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
「為什麼不繼續下去？人生本來就很艱難了，若是連堅持愛一個人都做不到，我不知人生還有什麼意義。」葉鹿想也不想便回答，這便是她的答案。
「那你還打算繼續下去麼？」麥棠看著她，很想知道她心里怎麼想。
「唉，我猜到了。其實吧，這些事情我覺得是避免不了的。有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還有一部分是因他的命格。」有申屠夷的原因，葉鹿是承認的。
「嗯，很自責。」麥棠坐下來，一邊將飯菜拿在手里。
麥棠來照顧葉鹿，申屠夷便起身離開了，葉鹿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她隨即小聲道︰「他是不是又自責了？」
葉鹿倒是沒注意，只是瞧著麥棠笑，把她惡心了，她心情不錯。
申屠夷看著她，不似以往听到這種話會笑，反而眸色幾分凝重。
「剛剛醒過來就說惡心人的話，你能不能消停會兒？我把大夫叫過來給你看看吧，是不是真的把腦子摔壞了，才總說那些有的沒的。」麥棠無言，依照這個架勢，想把葉鹿從申屠夷身邊拽開那是不可能的。
「還是你了解我，瞧把我的城主嚇得，你應該早就告訴他，遇到這種事不要慌張，我死不了。」葉鹿笑，啞著嗓子笑的很難听。
不過片刻，麥棠便端著飯菜上來了，瞧見葉鹿醒過來了，她隨即笑起來，「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會清醒的。」外面的山茶和鳳尾竹都恢復了生機，想來也是預示葉鹿要醒過來了。
他這般有求必應，葉鹿倒是不禁想笑，想看申屠城主這個模樣真是不容易，她還得頭破血流才成。
握緊她的手，申屠夷微微低頭，在她臉頰上輕吻了下，「好。」
其實，她現在想想從樓上摔下去的情形還是會有些害怕，只不過看著申屠夷，她心里的害怕就會減輕很多。
「不要，你陪著我。」抓住他的手，她現在只想看著他。
「叫大夫來給你看看。」不放心，正常人的眼楮不會這樣。
「嗯，好像缺少水分。大概睡得太久了，沒事兒。」眨眨眼，還是疼，不過和腿上的疼相比，眼楮的疼根本不算什麼。
「眼楮很疼麼？」看著她的眼楮，申屠夷眸色幽暗。
「你這幾天沒刮胡子了，都是胡渣。」抬手，她模向他的臉，胡渣扎手。
「唉，還是疼。」看著申屠夷，葉鹿的視線有些朦朧。不過，即便真的看不清，申屠夷的臉她也記得。
努力了很久，眼楮終于睜開了，申屠夷看著她的眼楮，布滿了紅血絲，就好像很久很久沒睡覺了一樣。
申屠夷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琉燈，只燃了兩盞，並沒有很亮，甚至還有些朦朧。
「有點疼，大概幾天沒睜眼，有些不適應燈火吧。」說著，她試探著睜眼，隨著幽幽的光進入視線，刺的她眼楮很疼。
「睜開眼楮。」看她始終不睜眼，申屠夷微微蹙眉。
「真沒勁！哎呀，你這一句不會說的我頭都疼了。」噘嘴，葉鹿哼了哼，不滿意。
「不會。」若是早知如此，申屠夷絕對會避開她遠遠地，讓這些意外沒有機會發生。
「申屠城主，若是以前你知道自己現在會變得這麼脆弱，你還會和我在一起麼？」他的堅不可摧，似乎也已經隨著她的出現而瓦解了。
「嗯。」抓住她的手握住，申屠夷承認，的確嚇壞他了。
「這次睡得時間長呀，嚇壞你了吧。」沒見過她這樣，大概還以為她要死了呢。
「八天。」整整八天，她一動不動，除了呼吸，就沒有任何的動靜了。
「好。我睡了幾天？」上次有病，她也是這樣睡了很久。
「胡說八道。一會兒飯菜送過來，你吃一些，然後吃藥。這幾天你不省人事，藥吃一半流一半。」申屠夷看著她，一邊道。
「看來我的血的確比正常人多，總是流不停。」細數自己的流血次數，葉鹿自己也覺得挺有意思的。這樣流血，她還能頑強的活著，可見她的確是不死的雜草。
「流了很多血。」那些血滲進她的頭發里，麥棠洗了兩次都沒有洗干淨。
「我的額頭是不是摔得很慘？好疼呀。」隨著申屠夷撫模她，她覺得頭皮都疼。
「好。」溫熱的手順著她的發頂，申屠夷低聲回應，聲音好听。
「唉，又要開始與床為伴的日子了。申屠城主，你可得陪我解悶兒，不然我得悶死。」她現在和床相當有緣，大概是老天覺得她太懶了，就讓她一次躺個夠。
「只要好好養著，就不會。」看向她的腿，被竹尺固定住放在疊起的被子上，紗布一層一層的包裹著，可憐的很。
「你就不能盼我點兒好？我的腿怎麼樣了？以後不會跛腳吧。」那可太難看了，她這般如花似玉，若是跛腳可怎麼辦。
「任你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折騰。」申屠夷淡淡的說出現實，而且是將來很可能會發生的現實。
「是不是把你嚇壞了？你放心吧，我有幾條命呢，死不了。」從他的動作上，葉鹿就猜想的到他的心理活動。
申屠夷去拿水，隨後回來動作很輕的喂給她喝，盡管沒睜開眼楮，但葉鹿也絕對能感受的到他的輕手輕腳。
「嗯。」睜不開眼楮，她的眼楮好疼。
「別再說了。想喝水麼？」申屠夷阻止她再繼續說，她現在這般慘，還想著寬慰他。
「你又開始怨自己了，我一猜你就得這麼想。唉，和你沒關系，我自己的原因。老天給了你什麼，就會在你身上拿走些什麼，我無病無災，它心里不滿意。」葉鹿絕不承認是申屠夷的問題，和他沒有關系。
「與你自己沒有關系，若那晚我沒有留你，或許你就不會發生意外。」申屠夷不知道她為什麼這麼說，但若不是因為他，她就定然不會有這些意外。
「有些事情就是老天給使絆子，平常人接收不到提醒，就倒霉了。而我呢，接收到了提醒，卻沒明白過來，然後就倒霉了。」閉著眼楮，葉鹿啞著嗓子，一邊道。
「為什麼這麼說？」在申屠夷看來，葉鹿出現意外，與自己分不開關系。
這一遲疑不要緊，她就掉下去了。
不過，她從未經歷過，所以便遲疑了。
「唉，老天看我太滋潤了，所以就來找我麻煩了。我當時就應該收回腳，不該下樓。」她心里清楚，下樓之前那一閃而過的預感就是提醒，老天給她的提醒。
她想起來了，她的確是從樓梯上摔下去了。
「你從樓梯上摔了下去，頭摔破了，腿也摔斷了，肯定會疼。若是忍不了，我叫人給你吃些止痛藥。」申屠夷的聲音持續灌進耳朵里，也喚醒了葉鹿的回憶。
「嗯。」頭疼，眼楮疼，腿也好疼。
「怎麼了？很疼麼？」申屠夷的聲音再次傳進耳朵，接下來他的手撫上她的臉，溫熱略粗糙。
幽幽的光線入眼，她眼楮疼的不得了，隨即就閉上了。
眼皮很沉，葉鹿試探著睜開，試探了兩三次，這才睜開。
听得清楚，這就是申屠夷的聲音，而且也不像以前那麼冰冷。
「哪兒疼？」她一個字兒出口，就立即得到了回應。
「疼、、、」嗓子干燥的不得了，後面幾個字哽在喉嚨里，說不出來。
額頭上纏著紗布，葉鹿第一感覺便是不舒服，整顆頭都緊緊地，而且還有些疼。
果不其然，太陽落山之後，床上的人終于有所反應。
不過這個時候也沒人管它們了，麥棠每次路過那里都會瞧上一瞧，直至五六天之後，瞧見它們發黃的葉子都恢復生機盎然。她的心這才落定，證明葉鹿也差不多會醒了。
申屠夷的居室里湯藥味兒濃厚，院子里牆邊的山茶也凋落了，並且有些枯萎之勢。
申屠四城的所有事宜暫時都放下了，皆交給了其他人處理。
給她換藥，她也是全無反應，另一方面來說，她倒是輕松了許多。
她的腿斷了，這幾天應該正是特別疼的時候，可是她卻沒有一點的反應，毫無感覺。
若她不是九命人，那麼此時此刻，她大概應該已經死了。
只不過，這種情況應該用在更緊急的時候，而不是用在因他煞氣所影響的情況下。
麥棠所說是對的，她用一條命保住了自己，這是她的命對自己展開的保護。
手指扣在她的脈門上，她的脈搏跳動的很穩，除卻有些失血過多之相，並沒有其他太大的問題。
看著葉鹿有些蒼白的小臉兒，申屠夷緩緩抬手模了模，還是那般溫熱細滑。
天煞孤星，他是天煞孤星，其實原本就不該擁有這些。擁有了，便會失去，這是定數。
握著她的手，修長的指與她的指纏繞，不過她卻根本不會配合。
申屠夷坐在床邊，魁偉的身影看起來散著無限孤寂和寒涼。
她閉著眼楮，呼吸均勻，額頭上纏著紗布，使得她的臉看起來就更小了。
窗子開著，秋風襲襲，陽光溫暖，照射進房間，也照在了躺在床上的人。
可是，這次事件，又何嘗不是一個提醒？提醒他們，這樣的意外遲早還會發生。
麥棠看得出申屠夷處在無限的矛盾與自責之中，只是，這些事情他也不願發生，說來說去，麥棠也不知應該怨誰。
除了麥棠親自照顧葉鹿，申屠夷也始終都在。
三天的時間過去了，葉鹿依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更像是處于深睡之中，對外界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