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的白衣女子,頭發隨意披散在肩上,沉默不語,只是慢慢地從衣袖里拿出一塊玉佩。輕輕撫模著上面的紋路,怔怔地注視玉佩。蔣歡陷入了沉思︰
當時跟著李三娘的時候,才知道,有賞金獵人這回事。有一次,蔣歡自己去黑市的時候,看著有一懸紅五千兩,很誘人。她就去接了,才知道是要給個十一歲的男孩下毒,要求是讓他身子變弱,最好是幾年內慢慢死掉。
她手上從來都沒有沾過血,也不準備沾。拿到了具體的信息之後,才知道自己要對付的是蕭國公府的少爺。果然是沒娘的孩子像跟草,沒人管不說,還有人出這麼多錢來要你的命。
接她的管事看著她的小身板,還有些瞧不起她。但是當蔣歡拿著一條手絹,在一個小廝面前晃了晃,小廝就昏過去了。管事看著她,覺得有點意思,就安排她進了府里,專門伺候那<個沒人管的少爺。
這個少爺當時已經被送到山上學藝了,只是在每年過年的時候回來一下。這次就在這里住幾日,蔣歡成了專門伺候他的小丫頭,一次趁著他休息的時候,就替他把了把脈。
他身上沒有中毒,也沒有中蠱,但是身體卻真的不太好。他好像中了一種咒術,這種咒術,蔣歡只是在書上見過,算是失傳的一門學問了。蔣歡很有興趣研究,每天就研究那個少爺的生活起居,和他的一些癥狀。
過了幾天那個安排她進來的管事就來找她了,催她趕緊辦事。正好那幾天,那個少爺的咒術發作了,人變得很虛弱,躺在床上都說不出來。管事知道後很滿意,立馬就給了蔣歡分成。
按照李三娘教她的生活經驗,拿了錢之後,要第一時間溜走,不然會被人滅口的。她拿了錢,就離開住處,到了一個很隱蔽又能看到自己住處的地方藏了起來。
果然,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有兩個人穿著夜行衣,拿著匕首,躡手躡腳的進到了房間。
蔣歡看著他們失敗的離開,轉頭就去了蕭國公府,換了個模樣繼續呆在那個少爺身邊,記錄他每天的狀況。不過,這一跟就跟了快一年,才被大祭司找到。
在她要離開的時候,在那個少爺身上下了一種蠱,能吃掉他體內咒術發作時產生的那些毒液。雖然解不了咒術,但是最起碼能幫他多活些日子。
活的久一些哦,我想看看那單懸紅的人在知道他們請回的人幫你續命,是個什麼表情。
蔣歡起身坐在臨窗的榻上,看著下面人來人往,覺得這人生真的是很奇妙。自己居然會遇上以前的那個小少爺,認出他很簡單。他身上的蠱是自己下的,氣味很熟悉。
自己還記得他,但是他卻不記得自己了。可誰讓自己當時是易容的,而且還一直那麼努力讓所有人忽略自己的存在呢。
長大成年後的他,挺俊朗的,很有風度,比小時候還好看,什麼樣的女子才能配上他呢。妹妹應該可以吧,妹妹小時候也挺好看的,不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模樣。
蔣妍和紅菱看過大夫後已經傍晚了,正是廟會熱鬧的時候。廟會上的人很多,有小孩子手里拿著糖葫蘆坐在大人脖子上的,有抱在懷里的,還有在街上來回跑的。
最有趣的是,家里大人不給買東西,還有在地上打滾的。蔣妍想著這里的廟會也是很不錯的啊。如果那個玉佩能幫自己回到從前,也能和他們團聚了。晚上好好看看吧,研究一下,看有什麼機關沒有。
街的兩旁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小販們就在下面擺攤賣東西。東西的種類比起下午的來說,只多不少而且還都挺精致。蔣妍覺得每樣都很精致,拉著紅菱在人群里來回穿梭。
「跑的慢點,咱們還有時間,離回去還有一個多時辰,夠逛了,放心吧。去那邊看看,那邊有人對對子呢。」紅菱拽著蔣妍就向著如意齋走了過去。
如意齋兩年前只是盛京里頭一個不起眼的筆墨鋪子,但是半年前如意齋出了一種紙,叫灑金宣。這種紙比普通的宣紙要好,不管是用什麼墨寫上去之後,都是墨跡清晰,不會暈開。這就已經讓很多人喜歡了。
而且這種紙在陽光下看著的時候,每個筆畫周圍都會出現淡淡的光圈,看著特別漂亮。就算字不好的人,寫上去,在太陽底下看的時候,都比平時的字要好看三分。
就這兩點就已經夠吸引盛京里的有錢人,這種紙它還有一個特性,就是耐燒。一次,有個學子買了一刀回去,他用這種紙寫了點東西。寫著寫著就睡著了,不小心將燭火給打打翻了。普通的紙張,肯定沾火就著。
但是這紙有些起泡,字跡還是很清晰。
之後,有人還專門買了這種紙來做賬本。後來人們在抄書的時候,也會選擇用灑金宣,都以用灑金宣為榮。其他筆墨鋪子都想仿制,但是哪家也做不出來,所以人們都只認準如意齋。
如意齋不僅出來灑金宣,還有梅香墨和松石硯,都是難得的好東西,也不知道老板從哪里弄得。好像每年有新的東西出來,每樣都能大賣,引起盛京學子瘋狂的追捧。
總之,如果條件允許,學子們都會用如意齋的東西。如意齋的老板非常會做生意,他把旁邊的店鋪也買了下來,弄成風雅的茶室。
今天晚上,在如意齋茶室里有對詩和寫對聯的活動,好幾個學院的學子都來到了這里來比試,也有不少的閨閣女兒來這里觀看。
所以茶室里的位子早就沒有了,因為茶室里有全部的對子,不想下面只有部分的選題。而且在茶室對好了之後,還有特別的獎勵。
女子們來這里,對對子是其次,主要還是想來認識個俏郎君。在大烽對女子的要求比較苛刻,閨閣女兒很少有機會見到外男,除非是特定場合。
就像今天這樣,來如意齋的都是年輕學子,還都是有才的。多認識幾個才子,以後說親的時候也好有個參考。
紅菱帶著蔣妍來這里純粹是湊熱鬧的。按照幽宅的規矩,她以後能不能嫁人,就算能嫁,未來的夫婿是主子給指的。所以,剛剛蔣妍問的時候,她沒有回答,因為她身不由己。
而蔣妍以後嫁人估計也是要三少爺同意,都不是自己能定的。
帶著蔣妍過來這里,是想讓蔣妍長長見識。這丫頭一開始連小攤子上的物件都稀罕成那樣。那像這種盛會,她應該會很喜歡吧。
她們到如意齋的時候,里面已經很多人了,還有不少學子在下面等著茶室的雅座。蔣妍跟著紅菱進了里面,看到里面那麼多人在等位子。她們向外走,就看到走廊的牆上掛著三幅對聯「懷抱常盈浩然氣;雲帆只待快哉風」再過去是「每見不平欲學劍;明知無用偏讀書。」最後是「書不濟時焚也罷;酒能適意飲何妨。」
蔣妍覺得這應該是一個人的心路歷程,年少的時候躊躇滿志,學了一身本事,只待能有人賞識,直白點就是「寒窗苦讀十余載,一朝貨與帝王家」的賞識,而且也遇到了不少不平的事情,只是心底里還是期望能榜上有名吧。
但顯然,之後很長時間都沒有得到別人的認同,還是沒有放棄之前的期望。
可能是受到的挫折太多,或者遇到了什麼特殊的事情,他放棄了之前的期望。他開始縱情于酒中,或許覺得醉了就能忘記一起煩惱了,就開始醉生夢死了。回想起之前中學有好些詩人,在官場不得意的時候大多也是這樣,縱情美酒,山水之中吧。
「姐姐,你覺得這三幅對聯寫的怎麼樣?」
紅菱搖搖頭,說︰「我沒怎麼念過書,但是覺得不錯。能寫出這樣對聯的人,應該是個才子吧。」
又想了想補充,「這人應該也就二十出頭吧,好像是如意齋的齋主寫的,」紅菱回想起平時和其他房丫頭在聊天的時候好像說過這個人。「他是三年前接手如意齋的,之後自封為如意齋齋主。現在能掛在這里,應該就是齋主的作品了吧。」
蔣妍听了搖頭說道,「其他我不知道,但是我猜他至少三十五了。」
「不可能吧,紙張的顏色看著挺新的吧。」蔣妍不敢相信的看著蔣妍,大有你不把原因說出來,我揍你的架勢。
「反正肯定不是二十以下,二十以下的應該是里面對對子的學子們。爭強好勝,遇上什麼都想一爭高下。還對生活很有憧憬,覺得自己以後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業。就像第一幅對聯一樣。」
紅菱听了點頭道︰「好像確實是這麼回事,那你也不能猜他已經三十五了,有零有整的。」
「如果光是兩幅對聯,我覺得他也就是二十五左右。姐姐,本朝的學蒙一般是從幾歲開始的?」蔣妍不答反問。
「一般的家里是四歲開始啟蒙,然後六歲入塾,大概念上九年,十五歲的時候就可以參加科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