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妍點頭說道︰「姐姐說的對,如《禮記》所說︰七年小成,九年大成。在這幾年間,他們要背《論語》一萬多字,《孟子》三四萬字,《禮記》接近十萬字;《左傳》接近二十萬字,合計起來,共有四十多萬字。」
紅菱听了有些目瞪口呆,心忖︰這考個狀元可真是不易啊。這四十多萬字,全都要背熟精通,爛熟于心。
蔣妍又笑著說︰「此外,學子們還要看大量的注釋和其他非讀不可的典籍、史書、文學書籍等。狀元並不是樣子貨,很有含金量的,沒有真才實學,是絕對不可能做到這一點的。」
蔣妍忽然想起一首詩來,「三更燈火更雞,正是男兒立志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自己當年也是千軍萬馬中拼殺過,那場景和考狀元比起來,好像還差點。
紅菱對蔣妍的見識有些吃驚,這是今天那個沒見過世面的丫頭嗎,比自己還有有見識。「你還沒說為什麼那個人是三十五啊?」
蔣妍把目光轉到牆上的對聯上說︰「他寫第一幅的時候,應該是能參加科舉了,希望能夠高中而一展自己的抱負。那會他至少有十五了。
第二幅能看出來他已經科舉失敗了,而且不是一次失敗。第一次失敗的時候,會總結自己哪里有問題,期望來年高中。
所以對聯應該要有一種來日卷土一血前恥的感覺。但是,對聯卻沒有,言辭中明顯顯出作者已經有些受阻了,所以他至少是第二次參加科舉。所以那會他至少十八。」
紅菱點頭,覺得蔣妍說的好像有那麼一丁點道理。
「那還有十七年了。」
蔣妍說出自己的推理︰「他花了九年準備考試,至少六年參加科舉,卻都不中。但是心里還是沒有放棄科舉。那你覺得如果他繼續下去,多長時間才會產生放棄的想法。至少十五年,等于他準備的時間。」
她記得以前有人跟她說過,習慣或者信念很難形成,但是一旦形成,要改掉它,至少需要兩倍的時間。比如養成習慣50天,改掉這個習慣至少需要150天。習慣都如此了,更何況,是一個人為之堅持十五年的信念了。
「那加起來才三十三啊,為什麼要說至少是三十五呢?」忽然有個男中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湊個數唄。」蔣妍想也不想地答道。答完後她轉過身,看著那個人問道,「你是?」
「在下正是這如意齋齋主,也是二位討論半天的人。」
蔣妍愣愣地看著身後的褐衣男子,吃驚地道︰「你不就是剛剛那個……」
看著眼前這個褐衣男子,三十歲上下,有著明亮而深邃的眼神。他目光內蘊,五官明朗有型,嘴唇有些薄,卻顯得整個人倍加清俊。身型挺拔而秀雅,斜斜的依坐在櫃台後面。
剛才怎麼沒有發現有人坐在後面,真是太大意了,這麼個美男子大帥哥,不,大帥叔怎麼可以忽略。他神情恬淡,一副翩翩濁世雅公子的模樣,手指輕扣著茶杯蓋兒,不時的撇一撇茶杯中並不存在的浮沫,舉手投足間都有股書生意氣儒商風味!
他就是那三幅對聯的作者吧。學富五車,溫文爾雅,舉手投足間流露的氣質,已把普通的儒商掌櫃甩出一大截子。仿佛他坐錯了地方,應該是書院的先生或者是深山的隱士,卻偏偏留在市井之中。
這個人額頭寬廣,腦子應該很好。目光堅定,不漂移,是個意志堅定的人。鼻子高挺,鼻頭有肉,應該是個有錢,而且很有主見的。五官搭配的很合適,一生雖有波折。但是總體來說,還是比較不錯的,只不過他的兄弟宮還有子女宮那里不太好。
褐衣男子見蔣妍一直不說話,只是看著他。于是他笑了笑,對著蔣妍和紅菱說︰「在下姓楚,名玄青。這三幅對聯正是在下所做,沒想到今天居然有人能看出來背後的事情。佩服,佩服。」說著還向蔣妍抱了一下拳。
「哪里,哪里。」蔣妍謙虛道。
「不知兩位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蔣妍,她叫紅菱。」
「原來是紅姑娘和蔣姑娘,我帶你們去後面看看吧。後面還有好些內容,太學院還有白鹿學院的學子們今天會來這里比試。兩位可以觀戰,這邊請。」楚玄青很有禮地擺出請的姿勢讓二人進入︰「想來蔣姑娘應該會對這個有些興趣。」
「楚老板,我們兩個都是安國候府的下人。今天出來的時候,管事嬤嬤說只給我們三個時辰的時間玩。現在快到時間了,我們該回去了,不然會被責罰的。」紅菱說著就把蔣妍給拉出了如意齋。
「那有些不巧。不過,楚某也不強人所難。我會把精彩的句子留下來,等你們下次過來的時候再來品評。」楚玄青很客氣地說道︰「歡迎二位下次光臨。」
「姐姐,為什麼著急出來,我看那楚老板也挺好的。」被紅菱拉出來的蔣妍有些不解的問。
紅菱拉著蔣妍走了半天,離如意齋有段距離了之後,轉過身來問︰「楚老板再怎麼文雅,也是做生意的,商人是最講究利益的。他目光如炬,看我們一眼就知道我們是什麼身份。但是卻在明知我們買不起他店里的東西,還如此禮遇我們。我想不通是什麼原因。」
「這樣啊,其實也有道理。」蔣妍崇拜地看著紅菱,「但是,這世上也不是所有商人都是唯利是圖啊。姐姐,你是不是有些太過小心了啊。」
「我也不清楚,反正咱們小心點吧。每年廟會完了都有不少女子或者小孩被拐子拐走,不知道賣到哪里。」紅菱擔心地說道︰「咱們再逛逛,就回去吧。下次出來的時候,多帶上幾個人出來。」
蔣妍雖然有些失望,但是,處于安全考慮,還是听從了紅菱的建議。她們草草地逛了逛,買了幾樣小東西就準備回安國候府。
「確認是那個丫頭了嗎?」。楚玄青拿著手里的信件,很不確定地問道。今天他心血來潮和初三一起來看,初三年前的最後一個目標居然是剛剛見過的那個丫頭。他覺得這個丫頭,很有趣,有點不希望這個丫頭死。
「回堂主,確實是有人出錢,來買這丫頭的命。」
「好了,你下去吧。」
楚玄青開始沉思,自己那三幅對聯掛在那里好幾年了,見過的人不少,但是都沒什麼值得他注意的評價。今晚居然來了個丫頭,能根據那三幅對聯猜出自己的經歷。是巧合還是有人安排,楚玄青不清楚,只是知道,自己不想讓這筆生意成功。
按蜃樓的規矩,每次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殺手們都要向行動地的分堂堂主匯報。比如,剛才的初三就是在給自己匯報他的任務。因為他的目標在盛京,屬于自己的管轄範圍。那他接下來的一個月內,將會實施他的計劃。
初三的本事,楚玄青是知道的。初三是兩年前自己引薦入蜃樓的,這兩年來,他手上有多少條人命,可能只有他知道了。不過每次他都殺的是大奸大惡之徒,可是這次?那丫頭不可能是大奸大惡之人,怎麼會是初三的目標呢。他不是一直堅守著自己的原則,不是大奸大惡之徒,給多少銀子也不干的嗎。難道這個蔣妍有問題,還是初三變了。
不過就算有問題,一個毫無背景,又沒有武功的丫頭,要她的命,只是時間的問題。
蔣妍,這個名字很不錯,也有些才情,自己竟有些想再見到她,想和她說說話。這種感覺,自己有多長時間都沒有體會到了。楚玄青坐在椅子上,拿出酒壺。他在回想自己多年前遇到的那個白衣女子。至今他身上的配飾都是琉璃,只因那位叫琉璃的姑娘……
那是他最落魄的時候,連考了兩次科舉,都沒有中。家里沒錢了,父親在出去給別人蓋房子的時候,不小心從房頂上摔了下來,當時就斷了氣。母親知道之後,就用了一根繩子了結了自己。
家里就剩下他了,族里幫著他料理完雙親的後事。只是自己再沒有錢讀書,考科舉了。而且身無分文,一無所長,他做過苦力,偷過東西,也被人追著打過。
那年冬天的一個夜里,他一個人穿著夾襖,蜷縮在盛京郊外一個破廟的角落里。外面的風刮得很大,雪落了一地,他在想明天該去哪里,能填飽肚子。還好他傍晚的時候,撿了些干柴回來,不然可能會凍死他了。
真冷,楚玄青又把身上的夾襖裹得緊了些。這是娘親去年的時候給自己做的,熬了好幾個晚上才做好的。平日里都舍不得穿,只有去書院的時候才穿。想起那時候爹爹和娘親平時都省吃儉用,就是為了讓自己能讀書成才,不再重復他們的老路。
他在書院里是最用功的,成績也是最好的,他不能辜負爹娘的期望。那時的他寫了第一幅對聯,真是想做出一番事業。可是沒想到他卻落榜了。爹娘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繼續省吃儉用供他讀書。
要不是為了他,父親不會那麼早就,……早知道自己讀不出來,還不如當時和父親一樣學門手藝。爹娘也不會那麼早就過世了吧。他好想爹娘,好想,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