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天氣漸漸轉涼,住在長樂宮中的明染便一直嚷嚷著喊冷,受不了景國的氣候,景皇沈弘生怕她鬧著要回明極宮,便著人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的在長樂宮中燃起炭火,讓殿內如春日般溫暖,這才讓明染安分了一點。
「啊哈哈,好暖呀,皇上待阿染可真好!」明染穿著一身單衣坐在長樂宮中,心滿意足地吃著從各地搜羅而來的美食。
「那是自然,」沈弘頗為得意的道,「只要阿染喜歡,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朕都能給你摘下來!」
「哈哈,皇上,你真好!」明染笑得天真爛漫,十歲的身軀將她的虛偽掩飾得極好,絲毫瞧不出破綻,「可是阿染一個人在宮里時常覺得孤單,能不能找人來跟阿染做個伴呢?」
「阿染想找誰作伴?」沈弘殷勤地問道。
明染想了想道︰「阿染听說九王爺府上有一位養女,比阿染年歲還要小,不知道能不能讓九王妃領了來,跟阿染做做伴呢?」
沈弘眼前一亮,笑道︰「這倒是個好法子,阿染如今是皇貴妃了,自己便可以差人去九王府相請。」
「對哦!」明染俏皮的吐了吐舌頭,「我現在就讓人去請!」
不肖一個時辰的功夫,夏小滿便不情不願地領著小紫到了長樂宮,「臣婦給皇上和娘娘請安。」
沈弘的目光在她的身上打了幾個來回後,便定格在了她隆起的小月復上,他不自然的抿了抿唇,眸中的光也隨之深了深︰「朕還有些事兒要處理,九王妃就和阿染說說話吧。」
「臣婦恭送皇上。」夏小滿目送沈弘離開,再轉身時,便看到明染靠在軟榻上,渾身的天真勁兒盡失,留給她的更多的是如其他後宮女子一般尖酸刻薄的表情。
「才進宮這麼些日子,就入鄉隨俗了?」夏小滿將小紫藏在身後,對明染的變化並沒有多少意外,早熟的孩子並不少見,她前世也是因為心智早熟才被夏家從孤兒院選了回去。
「哼!」明染猛然從軟榻上起身,「九王妃這話,也可以當成是你對本宮不敬!」
夏小滿動了動唇角,沒有說話,倒是小紫從她身後探出腦袋,狠狠地瞪了明染一眼。
明染不防小紫有此舉動,老半天才反應過來︰「你這該死的小丫頭!」她抬手一甩,便有一股無形之力直撲夏小滿的面門而來,這力道好似無形的利刃,所經之處皆作一刀兩斷之狀。
「娘親!」小紫毫不猶豫的沖上前伸手去擋,只見她身前白光一閃,掌心便被那無形之力割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頓時,鮮血如注。
「小紫!」夏小滿趕忙抓起她的收查看,還好,傷口很淺,她撕下袖子替她包扎止血,又對一旁的宮女道︰「快傳太醫!」
「這……奴婢不敢!」宮女‘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求王妃繞過奴婢吧!」
「哦?」夏小滿頓了頓,轉而看著明染道︰「那傷了小郡主的元凶,就由她來當吧?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不!不!王妃娘娘饒命!王妃娘娘饒命啊!奴婢這就去請太醫!」宮女跌跌撞撞的沖出了長樂宮。
「等她回來了,杖斃。」明染一面吩咐著其他宮人,一面又走到小紫身邊好奇的打量她的傷口,「你這小丫頭倒是皮糙肉厚,若是換了一般人,方才那一下,定是連手都沒了。」
「明染,你今日找我來,究竟想說什麼?」夏小滿著實不想跟她浪費時間。
「也沒什麼,」明染攤了攤手道,「就是想跟你說一聲,爹爹的女兒,永遠只有我一個!」
「啊?」夏小滿簡直是莫名其妙,這話的意思是她要跟她搶英昭這個‘爹’?啊呸,那還要看她稀不稀罕呢!
「你只管放心去做你去‘好女兒’罷!我可沒功夫在這兒亂認爹!」
「不許你對爹爹無禮!」一提到英昭,明染就簡單的如一個三歲孩童,心里想的事兒全都寫臉上了。
「你爹爹又不在這里。」夏小滿無所謂的道。
「當面背後都不許!」明染華麗的衣裝配上她現在的動作,像極了一只五彩斗雞。
「行了行了,反正我又不會認他做爹。」
「那也不行!爹爹會傷心的!」
「……」夏小滿簡直是要服了她了,敢情這個爹是認也不行不認也不行?那這是要鬧哪樣?一天認一天不認嗎?
「小紫,我們走。」太醫遲遲不來,這個明染也難搞的很,夏小滿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站住!」明染不依不饒,愣是要攔了夏小滿的去路,「你必須幫爹爹的忙,不孝敬爹爹可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那你就錯了,」夏小滿伸出一根食指在她眼前搖了搖,微微一笑,「正所謂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我現在已經嫁為人婦,就算他真是我爹,這幫不幫忙的,我也得听從夫君的安排。」
「說得好,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英昭突然在長樂宮中現身,嚇得明染也是心頭一驚,「爹爹。」她輕聲喚道。
「嗯,」英昭對她溫柔一笑,「讓姐姐走吧。」
「哦。」明染雙眼晶瑩的望向夏小滿,「姐姐,方才是阿染不對,請你不要生氣。」
不生氣……才怪!夏小滿真是想給這個明染來個大嘴巴子,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真真是爐火純青!
「用不著你道歉!」夏小滿甩袖離去,帶著小紫奔出了宮門。
一離開長樂宮的範圍,小紫便小臉一癟,哇哇大哭起來。
「乖!」夏小滿模了模她的小腦瓜以示安慰。小丫頭在‘敵人’面前咬牙忍痛了那麼久,真是給她長臉!
小紫吸了吸鼻子,又朝她露出一個略難看的笑,逗得夏小滿哭瞎不得。這孩子即便是有些怪異,可卻是十分討人喜歡,就一直帶她在身邊吧,夏小滿如是想。
皇城外十里亭
漣王顏凌回程的車隊被景皇沈弘親自送出城,順著平整的官道浩浩蕩蕩地朝漣國進發。
由于兩國的流通貨幣各不相同,顏凌便將從沈弘那里換來的兩千萬兩白銀裝車運送,以便到漣國後重新熔鑄。
臨近官道的山頭上,紅菱將一支觀遠鏡交到黑衣黑面的沈瀟手里,稟道︰「主子,漣王的車隊比來時長了不止一星半點兒,除了裝銀子,其余多出的馬車恐怕是障眼法。」
沈瀟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支做工精細的觀遠鏡,薄唇忍不住上揚,「查!」
沈瀟的指令簡單明了,紅菱領命後,便朝空中打了個手勢,這個手勢在雁影閣的探子們手中飛快的傳播,頃刻間便傳遍了整個山頭。
一個個灰色的身影在林間分散集結,將一團團泥土準確無誤的滾落到山下的官道上,待顏凌的車隊行過後,很快便有弟子前來回報︰「稟閣主,漣國車隊中間的十五輛馬車車輪印深且容易陷進土中,應該是載了沉重的物件。」
「嗯,將漣王顏凌得了這筆不義之財的消息捎給武林盟主罷。」
「屬下領命!」雁影閣的門人就此散去,再也尋不到一絲蹤跡。
武林盟主程清風在得到沈瀟的消息時,確實是興奮得夜不能寐,他以漣王‘殘害景國百姓,與朝廷換得不義之財’的名頭,召集了一批武林志士準備偷襲漣國的車隊。
「程谷主,」蘇晏搖了搖手中的紙扇道,「這倒確實是個弄錢的好法子,只是現在出手,為之過早。」
「哦?蘇小公子有何見解?」程清風現在對蘇晏是越來越依賴,幾乎將谷中的事物都交由他打理。
「如今還在景國境內,想必那個漣王也似乎做賊心虛,不但使了障眼法,還增派了一倍人馬的守衛,我們就這麼去,定是討不到好的。」
「嗯,蘇小公子言之有理!」程清風贊同的點頭。
「所以,我們不如等漣王的車隊行至邊境在動手,一來經過多日的行車路程,車隊的守衛會疲憊不堪,二來一旦到了漣國邊境,他們自身也會懈怠起來,以為不會再有危險,然而……」
「然而我們就是要在這個時候下手!」程清風讀懂了蘇晏話中的奧妙,便高興的接話道,「蘇小公子思慮周到,真是我們武林盟的福星呀!」
「蘇小公子!」
「蘇小公子!」
「蘇小公子!」
武林盟的弟子見他們的盟主如此夸贊蘇晏,便高呼三聲,以表他們的敬畏之心。
「多謝各位厚愛,」蘇晏擺手道,「蘇晏此生定為武林盟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那些弟子面面相覷後,又開始高呼起了‘武林盟千秋萬載’之類的奉承詞匯,樂得程清風合不攏嘴。
半月後,武林盟在雁影閣提供的準確情報下,順利在漣國邊境夜襲顏凌的車隊,並一舉奪下了半數以上的白銀,氣得顏凌吐了二兩血出來!
而沈瀟的雁影閣因為功勞不小,也分了一杯羹。
「啪!」某王爺將一疊銀票拍在夏小滿的案上,挑眉道,「為夫給你搶回來了一些,如何?」
搶回來?莫非是那日她因為沈弘的苛捐雜稅暴走時,他說的那句‘日後幫她搶回來’?
「哎?這究竟是?」
「顏凌敲了沈弘一筆銀子,如今我借了武林盟的手搶回來大半,算是不算?」沈瀟在提及江湖上的事務時,總是一副痞痞的江湖口氣。
「算!算!」夏小滿心花怒放,沒想到這麼快就回本了,有這麼個行動力超群、言而有信的夫君她可真是得甘拜下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