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就稍微逛逛吧,轉身就走對詠春有點不禮貌。我去那邊的亭子看看,大家一會在這集合,有事手機聯系。」
請注意,這句話可不是出自萊維之口哦。這是實實在在由依文那張吐不出象牙只有兩顆小虎牙的嘴里說出來的。
正在大家驚訝是否耳膜震動受到干擾的時候,依文已經一把拉起萊維的手朝她所指的山頂小亭子跑了過去。沒辦法,在別人家呆了一晚上加半個早上都沒表現出哪怕一丁點禮貌的人,在離開了老遠後突然說起這種話,有幾個人能夠坦然接受的?
「這里風景還不錯,同樣的山跟森林,因為地貌跟植被種類的區別看起來倒是跟以前見慣的不同嘛。」
依文這話嚴格來說倒也沒錯,地處東方的日本就算是同一緯度上,跟依文從小長大的地方也有很大區別。可問題是她最近十幾年都呆在麻帆<良,小屋所在的那片森林無論從哪方面看都跟這幾乎一模一樣啊,除了沒有山都是平地之外。
「到處都是落葉,這點的確比島上要好。偏南方的缺點就在四季不分明,都不到典型的秋天,當幼兒園或小學老師的估計會覺得很麻煩。」
「呵呵,怕孩子們問‘老師,為什麼秋天跟課本上寫的不一樣’?其實現在的小孩子不光身體發育早,智力發育也很快的,費點時間跟他們解釋下南北方的差異估計可以理解。」
「但很多老師都怕麻煩吧,萬一再引出別的疑問,那堂課就跑偏了。」
「嗯,的確也有這樣的顧慮。說到底都是為了考試。跟考試無關的放在一邊不要去管就好,我對這種教育模式真心沒什麼好感。」
……
好吧,依文看來在無限的時間里連教育制度都有過深入的研究。可為什麼總覺得這些話從她的嘴里說出來有點奇怪?而且在漫山遍野飛舞著落葉的美景下討論人類下一代的培養,是否太過煞風景了?要知道在這的兩位身份可是夫妻,不是哪個教育研究部門派來開座談會的專家啊!
「依文。」
「嗯?」
「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這樣的感覺太……」
「哦?」
依文眨著一雙大眼楮,饒有興致地盯著萊維。好像很好奇他主動求死的行為。
「你單獨把我拉到這里來,肯定不光是想研究人類未來延續發展這些問題的吧?」
萊維有那麼傻麼?早在依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自己從伊芙跟輝夜身邊拽走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吸血鬼女孩小腦袋里打著什麼鬼主意了。所謂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反正現在不提回到家也是要提的,何必這麼遮遮掩掩的呢。要知道萊維他昨晚上可不光是倒在榻榻米上呼呼大睡哦。雖然近衛老頭用在他身上的魔法對精神以及身體在短時間內都是很大的負擔,但萊維硬是憑著超人的恢復能力跟當殺手時培養出來的意志力頂住了!他在依文睡著後撐著眼皮想好了關于她旅游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事情的闡述稿,現在攤牌反而是最佳時機啊!
「既然你那麼清楚,就開始吧。我這邊是時間不限,但拖太長那兩個女孩跑過來听到的話,對你可能不是什麼好事哦。」
萊維敢不快嗎?真要像依文說的那樣被別人听到自己被妻子審問,那得有多糗?光伊芙也就算了,她怎麼說也是當事人之一,事情本就有因她而起。再加上從沒听說過金色之暗喜歡到處說別人隱私八卦之類的傳聞,比較令萊維放心。但若被輝夜听見……
這次見面輝夜好像對自己的態度好了不少,沒那麼濃濃的爭強好勝氣氛。即便如此,萊維還是沒法對她抱有太大的期望。
「事情是這樣,菲特在吃飯的時候錯把藥瓶……」
整個事件其實很單純。菲特拿錯瓶子,伊芙吃錯藥,藥效恰好對她的體質有特殊影響。在藥力的影響下跟醉酒差不多的鬧了一通,期間有些言辭比較容易令人誤會,但總歸還在正常人稍微想想就可以理解的範圍內。
萊維三言兩語就把跟伊芙之間發生的事明明白白地說了出來。這里頭有些涉及伊芙隱私的,被他含糊帶過。別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這反而是一種積極的戰術。
要知道依文是誰,她可是吸血鬼真祖,幾乎是魔法世界最強的魔法師!這種級別的魔法師能沒掌握幾個特殊的魔法嗎?起碼萊維就知道依文可以用水晶球憑些蛛絲馬跡回溯一定時間內的過去。既然回到家後自己不說也會被這個小心眼的吸血鬼女孩查到,那還不如現在說出來掌握點主動呢。第一印象這個慣性的力量可是很大的哦,當然要由萊維自己給定下個基調了。
「听你這麼說,那純粹是個意外咯?但我怎麼覺得這麼耳熟?就跟上班族和醉酒的女同事間‘不小心’發生了那麼點意外,然後把一切過錯都推給酒精一樣嘛。這劇情早就用爛了。」
依文輕輕靠在萊維身上用手指在他胸前來回畫圈圈,那種出離憤怒後的調侃語調,听起來才更像是八點檔苦情戲里被用爛的台詞吧!?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事實就是如此。
如果換了面對別人,即便是很有可能後患無窮的麻煩大小姐遠阪凜,萊維都敢帥氣地扔下這麼一句飄然轉身。
但眼前這是自己認定共度這一生的女人,而且她還用一種可憐兮兮的眼神望著自己。怎麼好意思這個時候裝酷呢?
萊維沒發現,他的性格已經被依文吃得死死的,簡簡單單的小動作小神態就影響了他的意志。
嗯……不過萊維有這麼笨麼?又或許早就知道卻甘之如飴吧,相處了上百年還整天在家里膩在一起放閃光彈的這兩位,其實就跟很多笨蛋夫妻一模一樣。
「事實就是這樣。後來我問了御門,她說那個藥對伊芙的身體跟精神影響特別大,她當時那個樣子用普通喝多了酒都不夠形容的。」
抱歉哦,伊芙。萊維在心里默默把這句話重復了好幾遍。但事實上他的辯解絕對不能算錯,他不知道的是,伊芙在清醒過來後,對那段時間發生的跟說過的就像宿醉起床的可憐上班族一樣只記得個模糊的大概。之所以剛開始有些尷尬下意識躲著萊維,過一段後就忘了恢復自然,就是由于這個原因。
想必大家都有類似的經歷吧?本就不確定的模糊印象,稍微過一段時間後,很容易就自動清除到記憶的垃圾堆里。
只是為什麼伊芙偏偏記得萊維答應過不再留下她自己一個人呢?也正是這樣,讓萊維根本沒往伊芙忘了那件事經過那方面去想。
「喝醉酒?哼哼,我怎麼記得听說過酒後吐真言這句話呢?」
「這……」
萊維覺得自己還不如別提酒之類的比喻,因為按照他偶爾跟同事出去吃飯的經驗來看,酒後吐真言這句話還真有一些道理。起碼那個平常總一副流氓嘴臉的鬼冢英吉,就曾在喝多了後抱著街邊燈柱大哭兼傾訴自己曾愛上過一個變性人的往事。
「凡事都總有例外嘛,何況那種情況下發生什麼說什麼都有可能……」
「哦~發生什麼都有可能?這麼說還發生了點你沒說出來的事咯?」
……
難道是腦子也受到了近衛老頭的魔法影響,被激發成了死硬的肌肉塊?怎麼今天好像就沒有說過一句該說的話呢?
萊維終于發現,自己昨天晚上基本是白費力氣了。早知如此,還不如多點時間睡覺,恢復好精神隨機應變來的好吧?
陷入奇怪念頭里的他,卻沒發現依文背對著自己的身子,偶爾會像忍不住要笑出來似地輕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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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楓葉,很美。」
輝夜站在一處欄桿前,伸手輕撫一根伸到面前的樹枝。身邊的伊芙也學著她的樣子,用手指感受著樹葉上細致的紋路。
「嗯,很漂亮。」
其實,從這條小徑的欄桿處往下眺望,那漫山遍野的紅葉,才是詠春推薦四人到這里一游的原因——在這個國度,一年當中有兩大景致是最為誘人的。一是春天的櫻花、二是秋天的楓葉。
到日本賞櫻或許在游客間更為人所熟知。但現在早就過了那個花瓣飛舞的春天,何況即便無論如何都想看,他們在詠春家兼關西咒術協會的大本營里也已經看夠了。不知使用了何種魔法,那座深山中的大宅,好像一年四季都飄散著柔美的花瓣,想必在那當個清潔工絕對能得到比其他地方更高的酬勞。
「我住的地方到處種滿了竹子,到了秋天也沒有楓葉可看。」
輝夜的話只換來伊芙一聲若有若無的‘嗯’和微微的點頭。看來這位少女雖然同樣有著長長的金發,對他人隱私的熱衷程度遠遠不如那只小吸血鬼。
被別人惦記自己的隱私固然不會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兒,但輝夜現在卻寧願自己身邊的是她嘴里那只小吸血鬼。
跟依文在一塊好歹不缺話題,在這趟旅行中,輝夜其實過得挺好。
從萊維被依文拽走後直到現在,兩人間的對話從字數上來說還不夠屏幕大點的電腦鋪滿一行。尤其這還是在輝夜自己嘗試著主動挑起話頭的情況下。要知道以往在家里的時候,她總是安靜地坐在那傾听身邊其他人的閑聊,就像她住在萊維家的那段時間一樣。
現在想想,那段時光倒不顯得無聊,甚至輝夜敢說,再過一兩百年,她依然能夠偶爾想起聖杯戰爭的那段日子。不過千萬別誤會,聖杯戰爭這件事本身,她並沒覺得是需要寫進記憶里並長期保存的。應該借住在別人家里,而且還是一名異性家里的經驗,在她漫長的人生當中是第一次也可能將是唯一一次。這麼想想,比打架亂斗那種整天都會發生的更值得記住,就變得比較理所當然了吧?
而且還別忘了輝夜之所以會借住在一個男人家中的起因。畢竟不管自己會在這個世界再呆上幾天還是幾年,輝夜可以遇見,她與那名總愛裝女敕的女人之間,還會有很長很長的將來。以後要是再踫到有沖突的情況,把這件事拿出來當個要挾她的把柄,不是很好麼?輝夜相信自己所在的那個地方,一定會有很多人對妖怪賢者的感情生活有興趣。
好像告訴那只總說自己是記者的鴉天狗就挺不錯的?
「嘻、」
想到八雲紫以那種事登上新聞頭版,輝夜忍不住笑了出來,惹得身邊的伊芙投過疑惑的眼神。
「沒什麼,想起朋友的事。」
‘朋友’。很自然地把這個詞說出口後,輝夜自己都驚訝了一下。輝夜認識八雲紫有多久,也許得回家翻翻別人記錄的歷史才能知道,但她很清楚,自己應該從來沒把對方當做‘朋友’。甚至她和她家里的那群人,本來一直跟八雲紫還算是稍微敵對的狀態呢。
好像除了這次的事,並沒有發生其他值得在意的變化吧?怎麼這就月兌口而出了‘朋友’?輝夜發覺到了這個世界後或許是因為周圍的人和事都不一樣,自己仿佛也跟著有了些改變。
「你猜,他們兩個去干什麼了?」
「不知道。」
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少女臉上雖然依舊看不出明顯的表情,但輝夜能夠察覺到那一絲僵硬。嗯,總算是有反應了。
說到這位愛看書的少女,輝夜就覺得奇怪。以前住在萊維家里的時候還沒太大感覺,怎麼這次重新見面,她好像對自己有點……防備?
這其實倒是輝夜自己想多了。所謂當局者迷,她自己清楚自己的情況,卻沒意識到跟她同樣經歷了聖杯戰爭的人,突然見到如此威力的魔法時,心里會有怎麼樣的想法。
說到底,人與人之間本就很難存在真正的信任。何況是原本素不相識,還是由于一個利益沖突的戰爭結識的人。若非聖杯最後來了個出乎意料的揮淚大甩賣,還不知道以萊維依文家為根據地的同盟組織會有怎麼樣的結局呢。
伊芙不是萊維,她跟遠阪凜素未謀面,更加沒法對同樣身為英靈的輝夜給予毫無理由的信賴。別忘了伊芙在成為英靈以前所從事的是什麼職業。殺手,尤其是一個沒有同伴的獨行殺手。在那段日子里,殘酷與冷漠就是人與人之間的所有,難道有人會強求一個經歷過這種生活的少女,還像最初的那般天真純潔?
「是在跟我們一樣欣賞楓葉麼?」
輝夜松開手,被她輕輕拈著的樹枝彈了回去。
「應該不是吧?看那只小吸血鬼臨走時候的樣子,總覺得像是趕著審問犯人呀。」
輝夜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偏偏想起要戲弄身邊這個讓人憐惜的可愛女孩子。難道就是因為她那種跟曾經的自己有些相似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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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
依文終究還是沒忍住,緊閉的小嘴發出跟漏風似地聲音,窄窄的肩膀聳起來不停顫抖。
怎麼了?
還在搜腸刮肚尋找合適說辭的萊維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雙手按住依文那懂個不停的肩膀,強行把她的小身子轉了過來。
「干嘛?」
眼前是努力想擺出嚴肅表情卻控制不住,嘴角在相反的力作用下詭異蠕動著的小臉。萊維總算得出了結論,自己好像被耍了?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不怕憋得內傷麼,想笑就笑吧。」
「噗哈哈哈哈!」
萊維那句話就跟按下了依文身上什麼奇怪地方的開關一樣,讓這只吸血鬼女孩的嚴肅再也裝不下去了。而且,好像覺得光笑還不夠表達她的心情,依文往前踩了兩步,一頭撞進萊維的懷里。
「喂,你小心點好不好。別看我這樣,怎麼說也算是個傷員啊。」
話是這麼說,萊維那條完好如初的手臂,哪里看得出曾經受過傷?不過當開口之後,他卻突然發現這是個不錯的可利用條件。想想吧,妻子因一句話回憶起丈夫剛受了嚴重的傷,結果生氣變成擔憂,嫉妒心轉成關心,一切就這樣順順利利地掃進垃圾堆里。多麼美好的發展?
可惜……萊維貌似還沒到能高喊可喜可賀的時候,依文的小腦袋仍舊跟個鑽頭似地拼命往他懷里鑽,那種又癢又說不出的感覺,真不知道該算作是撒嬌還是新形態的懲罰方式。
但是,這個時候放棄豈不有點可惜?半途而廢可絕非萊維的習慣哦,他決定再努力一下︰「再撞我的傷口就要開了,到時候把你頭發沾上血就不好了吧?」
「呸!」
因為整個人都擠在萊維懷里的緣故,因為的聲音听起來悶悶的。這種帶著鼻音的調子萊維覺得在哪听到過。
那個黑發小女孩英靈?
上次遇到泉此方的‘哥哥’時,萊維順便還讓他去調查了聖杯戰爭後其他Master跟英靈的情況。印象中從前兩天得到的回饋里看,那個小女孩跟萊維學校的少年生活得頗為愉快。
唉,這種時候竟然還能把思維轉到其他女人身上,該佩服萊維神經大條的程度已經突破天際,還是罵他不知死活自找麻煩呢?
好在依文的魔力尚未恢復,即便恢復後她也並非擅長精神系魔法的罕見魔法師。擁有不老不死這一先天優勢的吸血鬼真祖,從來都只考慮魔法所能造成的直接傷害,其他形式在她看來都是拐彎抹角的浪費時間。這其實是萊維的幸運,萬一依文哪天真覺得再也沒有能引起她興趣的游戲,轉而跑去研究精神系的魔法……
曾經有段時間,萊維比較頻繁地出入學園都市。雖說本身是由于其他的原因,但時不時在辦完事兒後他會到常盤台中學去轉轉,目的自然是指導黑子跟美琴的超能力鍛煉了。為此他還被黑子誤會了很長一段時間,現在想想都覺得冤,明明是黑子主動要求還附帶了些隱晦的威脅,萊維才不嫌麻煩跑到女校去當陪練,結果反倒被懷疑心懷不軌——這世界到底是哪里出錯了?還是說僅僅是這個世界上那些可愛的少女們出了問題?
不過,在經常出沒常盤台的那段日子里,萊維印象最深的還不是自己被黑子污蔑的事兒。畢竟那除了是個單純的誤會外,本身一開始還並沒有發生。常盤台除了美琴之外的另一位LV5超能力者——心理掌握,才是令萊維偶爾回憶起都有點害怕的存在。
心理掌握,這位名叫食蜂操祈的少女,在學園都市超能力者中排名第五。別看她的排名比美琴要低,更比不上曾被萊維幾句話嚇住的一方通行,但若是由萊維排一個學園都市里他最不希望踫上的超能力者,食蜂的名字絕對會寫在第一位的格子里。
美琴的能力由于恰好被克制的緣故,在七位超能力者當中,她是對萊維最沒威脅的一個,由此還引發了黑子指責萊維總愛欺負美琴這一莫大的冤屈。其他的超能力者,萊維就算踫上了,總有各種辦法能夠應付,比如一方通行就被他幾句話給唬住。雖說等他弄清了空間傳送跟目標地點的能量密度關系後,會不會來找萊維報仇這件事比較懸,但好歹算是過去了,以後見面小心點就是。
打不過還不能跑了麼?萊維這句話要是真敢說出來,絕對會被不少人恥笑吧?可他從來就不是個講究尊嚴大于生命甚至大于自己重要的人的生命的武者。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與依文在他心中的地位相比,現在的萊維,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可食蜂操祈的能力卻跟其他人完全不同。別人不論本身的屬性是什麼,最終的發展都是朝著破壞力與速度這方面。就像垣根那個傻瓜,明明有著如此變化莫測的能力,偏要去跟一方通行野蠻地對轟,除了感嘆他還太年輕太沖動之外,萊維真不知道怎麼評價更好。
食蜂操祈的能力是心理掌握,顧名思義是一種精神系的能力。讀取他人的記憶、竊听他人的思維、與遠距離對象靠意念通話、消除記憶與思維,甚至可以將他人洗腦,並移植入不同的感情與意志。可以說是一個心理戰方面萬能的超能力者。
听起來很方便的能力,對吧?如果萊維與她的關系有美琴黑子那個程度,說不定還真會找她幫忙,恢復自己失去的記憶。可惜,如此危險的能力,卻偏偏被一個性格古怪的人掌握了。別說找她幫忙,萊維每次去常盤台的時候,其實都有暗中祈禱最好別踫上那位「常盤台的女王」
魔法跟超能力的表現方式各有不同,最終能夠做到的事卻是殊途同歸。想想看吧,依文萬一哪天對這方面熱衷起來,憑她的天賦與充裕的時間,難保不會修煉到比食蜂更精深的程度。到時候的萊維……
自己想想都快嚇出一身冷汗了,萊維趕緊關閉了大腦的妄想回路,先專心解決眼前的問題為好。
「唉,笑死了我,你剛才那個樣子……」
萊維的冷汗還沒來得及冒出來,依文的眼角倒是連淚珠都掛上了。
有那麼好笑嗎?大概這就是被害者跟加害者的區別。
近來網上不是特流行那把惡作劇或偶然拍到別人糗事的視頻放到網上麼,萊維無聊的時候也會上視頻網站去看看,經常也能找到令他捧月復的視頻。現在仔細一想,若坐在電腦前頭的人換成了視頻里的受害人自己,他有可能會跟其他觀眾一樣覺得有趣然後哈哈大笑嗎?
也許有。畢竟這個世界的人口可是龐大到即將突破七十億這個令人瞠目結舌的數字,萊維相信會有那種衷心享受犧牲自己娛樂他人的高尚存在。但萊維更清楚,自己絕對還沒進化到那種高級的階段。雖說活得比一般人長,他不過是個同樣會哭會笑會生氣會高興的俗人罷了。
要不是依文這麼一笑同時代表著她沒有生氣,萊維可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
反正不會是笑。
「就那麼怕我生氣嗎?」。
依文仍在笑著,只不過從惡作劇得逞的大笑,換成了嘴角泛著甜蜜的微笑。
她完全不在意伊芙的那場‘意外’?別傻了,如果一個女人對男人的說‘我不在意你和其他女人如何,只要你仍舊愛我’,那麼只能說明她對那個男人的愛還遠遠不夠。至少這一點在依文的身上是成立的。
出生于男權至上、女人僅僅是男人的附屬,美麗的女人更只是男人自豪的擺設的年代,依文心里的獨佔欲或者會比現代的女性稍微少上那麼一點。但也就是那麼一點而已。
住進家里的少女一個接著一個,要說依文對此毫不在意,恐怕連她自己都不會相信。可善良的本性又讓她沒法做出那種拎起掃帚把她們一個個打出門去的事來。
夢夢是從天而降的外星來客,菲特是千辛萬苦尋找她養父的乖巧女兒,她總不能既不顧人情又不念親情吧?而剩下的伊芙,更是總有一種令依文心疼的感覺,讓她對這名少女暗地里十分地關心。
能不在意嗎?
和自己同樣擁有不被人認可的出身,和自己同樣經歷過孤獨黑暗的殺戮,和自己同樣的失去了最重要的人並不顧一切拼命尋找。那頭相似的金發,令依文每次見到伊芙時,都仿佛看到了鏡子中自己的倒影。
可惜,為什麼屬于她的那一位,好像偏偏跟屬于自己的是同一個人?
萊維因為是當事人,而且失去了過去的大段記憶,所以一直對伊芙所說的懷有本能地抗拒。但曾好幾次私底下和她交談過的依文,卻幾乎能夠肯定那位少女嘴里的‘托雷’,就是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萊維!
這種事說出來恐怕都不會有人相信,跨越了空間與時間,甚至連記憶都完全改變了的再會。若非依文對萊維比他自己都更為了解,說不定也會以為伊芙是在當殺手的時期四下搜集過萊維的資料吧。畢竟伊芙所說的很多,是萊維自己都未曾注意過的細微習慣。比如拿起杯子時最先接觸把手的指頭……
「不是怕你生氣,是怕你誤會。」
萊維說的是實話。他姑且算是個會承認錯誤的人,要不平常教導學生們要主動承認錯誤、知錯能改的時候,豈不得臉紅心跳?他的臉皮不像某個體育老師,被人當面拆穿還能靠蠻不講理地發怒來反咬一口。
問題就在于誤會。要知道誤會往往比錯誤更加可怕,尤其是在戀人或夫妻之間。一個偶然的錯誤,多數可以在錯誤方的努力彌補下得到原諒。可無法解開的誤會卻是經常導致戀人最終分離的罪魁禍首。
萊維不認為自己主動把事情說出來是某些學生會長大小姐嘲笑的怕老婆之類。他只是覺得,坦誠是雙方之間最好的做法。
當然,那是他的想法而已。萊維怕不怕老婆這個問題,想必跟他稍微深入接觸過的人都十分得清楚。就連輝夜這個住在小屋時跟大家交流最少的,都在心里有了自己的結論。恐怕現在只有那位心思單純的兔女郎還沒想過這方面的事情吧。
「誤會嗎?」。
依文嘴里反復念著這個詞。聰明的她能從這里面品出萊維想要傳達的意思,這點光從她愈發柔和的表情,就能夠清楚地看出來。
「好啦好啦,沒生氣,也沒誤會,你滿意了?」
依文往後退了兩步,還順便調皮地踩了萊維一腳。但說出來的話是萊維現在最想听到的,所以,就不跟她計較了。
「反正是伊芙,如果是其他人……」
「什麼?」
「沒听到就算了!」
萊維有可能听不見嗎?在這麼近的距離還听不見依文的低語,那在當殺手的那段時間,他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要怪就怪依文說的話實在太過曖昧,無論往哪個方向聯想,都有點令人難以置信,萊維才這麼傻乎乎地問了一句。
「我是說那個夢夢,你可要給我小心點。」
「夢夢?」
不是說沒听到就算了嗎?怎麼突然又扯到那個女孩去了?萊維發覺自己好像有點跟不上依文的思維了,以前印象中也發生過這種情況,就在他們兩個剛剛確立關系的那段時間。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戀愛中的少女不可理喻’?
「別跟我裝傻,還一見鐘情呢,這世界上還真有那種事?」
「等等,你把她說的話當真了?」
「廢話,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那種事還用听見?隨便猜猜就知道了。」
依文一腳踢飛地上的小石塊。
「我說,那位公主明顯一看就是個小女孩好不好。這種什麼都沒接觸過的溫室花朵說的話,需要這麼認真?」
「溫室花朵?虧這句話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不覺得太假?」
依文所指的是什麼,萊維稍微一想就知道了。
的確,仔細回憶一下夢夢來到這個星球後的事。尤其是大霸星祭的那一次,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她都不像是個從小被人好好保護在深閨,根本沒接觸過現實的純潔公主。
可這也沒什麼不正常啊?畢竟所謂的王室,從來就是充滿了各種明爭暗斗的地方。十來歲就靠政治斗爭當上皇帝的人在這個星球的歷史上都數不清多少,夢夢會有另外一面不足為奇。而且,懂得再多,也不代表她就清楚何謂愛情。比如伊芙跟有希這兩位成天埋在書堆里的文學少女,她們怎麼看都還懵懂得很嘛。
萊維不知不覺中再次顯示了誰才是最遲鈍最天真的人,可惜不知道要多久以後,他才能明白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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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茶丸,一大早就出去了?」
「嗯,買了些紀念品。」
在旅館的大門口踫上帶隊的老師之一,好在茶茶丸早有準備。她稍微抬起手,讓對方能看見自己拎著的購物袋。袋子外面印著贊美京都這座城市的字樣,一看就知道是紀念品專賣店提供的。
其實茶茶丸倒不是特意在回來前跑去買了這個袋子里的東西幫一夜未歸打掩護。只是恰好在詠春家收拾房間要離開的時候發現了這個袋子,然後才想起去找詠春借用而已。里頭放的當然也不是什麼紀念品,純粹是一些紙巾之類的東西填充了一下,要是真被要求掏出來看看,屆時肯定就得露餡。
不過現在還有幾個那麼不辜學生隱私的老師?尤其是面對女學生,就算真有個嚴格到變態的跑出來,見到對象是女學生的話,多數也就算了吧。畢竟這可是個家長偷看孩子日記都有可能被告上法庭的年代,所以茶茶丸並沒有多擔心如何解釋自己一早從旅館外頭回來。
「那麼早就起床出門,你的體力真好。同是一個班的學生,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靜奈老師,大家都還在睡嗎?」。
听到老師所說的話跟語氣,茶茶丸稍覺有點奇怪。難道昨天晚上什麼都沒有發生?她一直認為關西咒術協會里的反對派會另派人到旅館這來。因為木乃香突然去找詠春,這是事先誰也不知道的事,理論上要綁架她的話,首先想到的下手地點應該是這棟旅館才對。尤其是夜深人靜,等大家都睡著了以後。就像靜奈老師所說的那樣,白天玩了一整天的同學們睡著了就跟昏過去一樣,基本處于最適合別人潛入的狀態。
難道是派來的人見找不到木乃香,就誰也沒驚動,自行離開了?
「沒辦法,昨天她們實在太累了……哦,對了,朝倉同學也一大早就起來了,剛才我還在大廳里見到她。」
「朝倉同學嗎……」
「嗯,她說要去給同學們拍紀念照,你也趕快進去一起拍吧!」
「那麼,我先進去了,靜奈老師。」
茶茶丸臨走也沒忘了對老師應有的禮儀,不知道依文什麼時候才能從她身上學到點。
走進旅館的大堂,前兩天的這個時候,這里都聚滿了集合準備出發的女學生。而今天由于是整整一天的自由活動,就像靜奈老師所說的那樣,大家都還沒起床,給大堂一段難得的清靜。
等等。
茶茶丸穿過大堂,突然停在了通往客房跟露天溫泉的走廊上。
記得櫻剎那說過,她跟木乃香昨天從旅館溜出去前往關西咒術協會的大本營之前,曾以防萬一留下了法術制造的替身。
既然是為了瞞過老師跟同學制造出來的替身,那麼若真有敵人前來的話,一定也會發現假冒的近衛木乃香。
可是從靜奈老師的樣子看來,不像是曾發生過超出‘學生胡鬧’標準以上的事情。
剩下兩種可能。
第一種,對方悄悄地潛入,帶走木乃香的替身。期間沒有驚動任何一個人,完美地‘完成’了任務。
第二種,對方從遠距離的觀察中就一眼看穿了呆在旅館里的櫻剎那跟近木乃香是魔法制造出來的假貨,隨即立刻向派他來的人匯報然後離開。
兩種可能性都存在,但相對來說,茶茶丸更傾向于相信後一種情況才是昨晚發生過的。
在一般人眼中,這群麻帆良學園來的女學生,跟這座城市每天都會到來的無數游客沒有任何區別。硬要從中找個特點的話,頂多感嘆一下不愧是著名的麻帆良學園,一個班里竟然有那麼多可愛的女孩子。但事實上,只有真正了解這個班級的人才知道,在那群看似普通的女孩子中,隱藏著不少特殊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