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的光線下,懸浮著淡淡灰塵的房間中,鐵籠里的行尸用干枯的十指緊抓著鐵欄。他不再嘶叫,但卻用那雙不知道還能分辨出什麼的灰白色眼瞳,直勾勾地凝視著在壓抑氣氛中對話的兩兄弟。
鳳凰恪轉身面向依然站在門邊,無法真正踏進房門的鳳凰南華,說︰「在吉陽州那個最接近安黎的地方,也許可以找到救他的辦法。如今僅憑朕一人之力已經走到盡頭了……南華,朕知道不應該信任你,但是卻只能信任你。無論你對朕有多麼不滿,不忠,但是在救父皇的這一點上,我們是一致的。」
也許這就是鳳凰恪答應讓鳳凰南華再見太上皇一面的原因。鳳凰恪當然知道,如果鳳凰南華將這個秘密公諸于眾,拉攏朝中重臣集體對他強行施壓,行尸試驗必然會被迫中止。然而,一旦中止試驗,太上皇就永遠不會有痊愈的可能性存在了。
<在這一點上,鳳凰恪是相信鳳凰南華的。相信他會在仔細權衡思量之後,做出保守秘密的正確決定,因為父子感情血濃于水,無法對太上皇見死不救是他們兄弟倆最大的相似之處。
說完想說的話後,鳳凰恪平靜地凝視著鳳凰南華,等待他的回應。鳳凰南華的嘴唇微微顫抖,遲遲未能開口。雙眉緊蹙不展的沈嫣兒來回觀察著他倆的表情,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
時間在凝重的氣氛中無聲流逝。鳳凰南華雖然沒有說話,但是仇恨的表情卻漸漸變淡。證明他的內心已經恢復平靜。
「說了這麼久,你還沒說父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終于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的鳳凰南華從干澀的喉嚨中,發出冰冷的質問。說不出話的時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但是一旦開口就停不下來,攜怒帶火的語氣變得越來越激烈和急促,不受控制。
「行尸當初就是被你引入皇宮的,行尸軍是你想建立的!父皇當初本來是反對派,如果他堅持反對到底,也許今天就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了!如果不是你肆意妄為,父皇不會遭此劫難。而現在你卻搖身一變。成了要救他的孝子?何等可笑!」
「你說得對,朕也這樣責問過自己,但是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你想知道父皇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嗎?好,朕可以告訴你。」早在答應鳳凰南華見太上皇的時候。鳳凰恪就早已做好坦白一切的準備。他終于決定講出真相。為挽救他與鳳凰南華之間岌岌可危的兄弟情義。主動做一次努力。
兩年前,鳳凰南華將烏察天人從安黎帶回鳳凰王朝後,立即對當時還在皇位上的太上皇講明安黎的狼子野心和殘忍手段。懇求太上皇同意他主持組建一支行尸軍,但卻遭到太上皇的強烈反對。後來,太上皇不知道為什麼想通了,宣布傳位于鳳凰恪。從那以後,鳳凰恪就開始暗中實行組建行尸軍的計劃。
這個計劃中最大的危險就是行尸失控,泛濫人間,令鳳凰王朝重蹈安黎覆轍。所以在建軍之前,鳳凰恪必須先掌握控制行尸的辦法。行尸沒有理智,不會听從號令,但是卻會識別氣味,本能地靠近或者遠離特殊的氣味。于是驅魔香誕生了。
但是驅魔香只能趨避行尸,遠遠達不到操控行尸的境界。本來還應該繼續研究,但是鳳凰恪卻等不及了。擔心被安黎進犯的他,迫不及待地把計劃推進到第二步——人體養毒。
對于凶殘暴戾,不听命令的行尸,當然不能像養兵那樣養他們。于是鳳凰恪想出一個辦法,就是把行尸之毒植入士兵體內。帶毒者生前與常人無異,但是死後卻會變成行尸。這樣,他們在戰場上就會擁有兩條生命,從而發動更具威脅的進攻。
在實行這個計劃之前,鳳凰恪先在秀女身上做了實驗。至于為什麼選擇秀女,他把此前被行尸困在霰雪宮妧兒房間屋頂時,對沈嫣兒說過的那些理由,又向鳳凰南華復述了一遍。
一年前的那次選秀,萬人冢初試時,隧道中長明燈的燈油里,首次被灌入了行尸之毒。包括暮婉瀅和寶音在內的秀女們,全都成為第一批試驗品。而在第二年,也就是今年沈嫣兒參加的這屆選秀中也依然如此。也就是說,這兩年入宮的秀女全都是「人體養毒」計劃的實驗品。
這些殘酷的真相沈嫣兒早已知曉,听後並未吭聲,但是鳳凰南華卻震驚得無以復加,表情在短時間內數度變化。有錯愕,有震驚,也有憤怒和畏懼。听到這里他再也忍不住了,用嘶啞痛苦的聲音,字字低血地質問鳳凰恪︰「你明知道婉瀅會參加選秀,為什麼連她也不放過?你怎麼忍心連她也傷害?」
鳳凰恪依然面無表情,用沒有起伏的聲音冷靜而嚴肅地回答︰「帶毒者活著的時候與常人無異,只是死後會有變化而已。朕並沒有傷害她,她不是還與從前一樣麼?」
「那萬一不成功呢?」鳳凰南華死咬不放,語氣越來越嚴厲,「婉瀅是第一批試驗品,一旦燈油出問題後果不堪設想,萬一吸入長明燈氣體的秀女全都立即變成行尸了怎麼辦?」
「不會的。」鳳凰恪生硬地截斷他的話,輕輕地說,「在對秀女用毒之前,已經先在另外一人身上,做過試驗了……」
說話的同時,鳳凰恪扭頭望向了身後的鐵籠。鳳凰南華和沈嫣兒的目光,都本能地跟隨著他的視線,移動到鐵籠上。
鐵籠中,太上皇仿佛听懂了似的,發出低沉的哀鳴。
鳳凰南華瞬間明白過來,腦袋一陣炸響,險些站不穩。他幾乎快要沖上去揍鳳凰恪一拳。「你怎麼可以用父皇……」
「父皇是自願的。」鳳凰恪無畏地迎向鳳凰南華燃燒著火苗的雙眼,把鳳凰南華來不及說完的話堵在喉嚨深處,而且在氣勢上甚至比鳳凰南華更加烈焰逼人,仿佛他才是代表真正正義的一方,所以不屈服于任何質疑。「是他主動提出,用他當第一個試驗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