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入中天,懷中的小丫頭已然熟睡,柴紹將人輕輕的擱置在稻草上,動手將她腰間的香囊給扯了下來。
許是因為冷,沈含章不安的翻了一子,小聲的嘀咕了句什麼,須臾之後再次陷入沉睡。
柴紹輕笑了聲,伸手在她發頂輕輕揉了揉,毒舌道︰「真是個小豬玀。」
只是……若朕能讓豆芽一生都這麼懶散下去,便也就無憾了。
他笑了笑,便起身來到了山洞外面。
月光之下,曲江水泠泠,柴紹將玉葫蘆緊緊的攥在手中,咬了咬唇,決絕的跳了進去。
從他們清醒的地方開始找,不管能不能找到,最起碼不應該放棄希望。
直接投降,不是朕的風格。
柴紹本不是很會泅水,但許是因為已經在曲江里走了一遭,又或者是玉葫蘆再次給了他加持,—無—錯—小說沉浮于曲江內的他雖然算不上浪里白條,但往復之下,並不見吃力。
他一直覺得,既然這兩個玉葫蘆是一對,既然它們能夠讓沈含章靈魂互換,那麼兩者之間必定有著說不出道不明的感應。
哪怕是在千里之外,也能夠有所感受。
就像現在的他和沈含章。
然而一直到天上升起了白魚肚,依然尋不到另外一個玉葫蘆的蹤影。
柴紹苦笑。
是朕太過天真了。
大海撈針,哪里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呢?
他深深的呼吸一口。猛地扎入水中,順著曲江水,快速的朝著之前的方位游去。
一夜繁亂。到底是掏空了他所有力氣。
哪怕現在用的身體是怪力女沈含章的。
待他重回岸邊,柴紹只覺得雙腿一軟,差點直接跪倒在地。
每每這個時候,朕總是覺得自己特別的沒用。
只,現在不是傷春悲秋的時候。
柴紹稍作休息之後,便加緊步伐趕回山洞,也不曉得豆芽是否醒來?
可他剛走了沒兩步。腳步忽然便頓在了那里。
緊接著面眸光復雜的看向抱膝坐在一旁岸邊的沈含章。
她也正痴痴的看過來。
對上他的眸光之後,對著他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
朝陽之下,若此刻對著朕露齒一笑的乃是沈含章本尊。朕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然而現在,看著自己那張顛倒眾生的臉,雖然也是美,但……朕只覺怪異好嗎?
朕的幸福就這麼生生的打了個折扣。
哦。多麼痛的領悟啊!
柴紹朝著沈含章走去。屈膝蹲在她的身邊,在她眉心點了點,問道︰「你什麼時候睡醒的?」
「醒過來很久了,可是我找不到你。」
沈含章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不舍得挪開哪怕是一息的功夫,她唇色發白,但眸光卻亮的驚人,臉上帶著一絲不正常的紅潤。
「我以為你不要我了呢。」她小小聲的嘟囔。但隨即又笑出聲來,道︰「但我後來又想了想。你的身體還在我這里押著呢,你才不舍得丟下它。」
而腰上的香囊不見了。
所以她才認定,柴紹一定是獨自一人悄悄的去尋玉葫蘆了,只是……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更不知道他中途會不會回山洞看看他,沈含章不敢走遠,只好坐在兩人清醒的地方,安靜的等待。
柴紹蠢角輕輕勾起。
「真是個蠢丫頭。」他模了模她的額頭,稍微有一些燙,希望不要發燒才好。
柴紹起身,直接將沈含章打橫抱起,說道︰「朕即便不要這個身體,也不會不要你。」
「在朕這兒,什麼都比不上你重要。」
情話小王子再次上線。
他將人懷中顛了顛,嘆氣道︰「可惜,朕在蠢豆芽心中,就是個無情無義無理取鬧之人,真真是傷了朕這顆火熱的心吶。」
沈含章囧囧有神。
她高大的身軀窩在她……好吧,暫時算是柴紹嬌小的懷抱中,雖然違和了些,但一樣有愛。
哦,如果她沒有翻白眼的話。
「真是……好酸。」
牙齒都被酸掉了。
但是,又好心動啊!哼哼,小壯壯的情話撩妹技能真的是越來越厲害了,總是撩撥的她春心萌動,但最後的最後,又會壞心的自己將氣氛破壞掉。
沈含章抱住他的脖子,哼哼唧唧半天,才說道︰「無情無義無理取鬧的皇帝陛下,我餓了怎麼辦?」
柴紹小拇指壞心的在她腰上戳了戳,惹來沈含章幾聲尖叫,她在他懷中扭動身體,說道︰「啊啊啊啊啊,不要戳那里……」
癢癢肉啊!
她竟然才知道,戳一下這里,會止不住的笑啊。
嘿嘿嘿……
找到了對付小壯壯的好方法,而且這個方法還是他自己送上門來的。
「笨蛋、蠢貨,哈哈哈哈……」沈含章開啟嘲諷模式,「太蠢了,竟然自己暴露自己的死穴。」
然而在毒舌這方面,她又怎麼會是柴紹的對手。
只見他很嚴肅的點點頭,無奈的嘆息道︰「朕有什麼辦法?畢竟這身體腦仁就只有這麼大……」
柴紹一只手撈著她,一只手拇指和小指勾出米粒大小的姿態,道︰「朕那聰明的精神世界無處安放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所以說白了,其實是因為她的蠢連累他了嗎?
臭混蛋,你嘴巴這麼毒,我怎麼完全沒有繼承到啊。
說到這個,沈含章臉兒紅了紅。
咳咳……不小心思緒跑偏了,得虧現在能夠听到心聲的那位是她。不然小壯壯不知道要怎麼嘲笑她呢。
兩人重回山洞,柴紹將沈含章重新安置好,這才再次出去尋找食物。
待他離開了。沈含章嘴角擒著的笑容,瞬間落了下來。
小壯壯什麼都沒說,那便代表著玉葫蘆沒有找到吧。
現在該怎麼辦呢?
她坐在那里,使勁的扒拉頭發,直到差點把柴紹那滿頭烏黑的秀發給全部薅下來,她才哀嚎一聲,倏地躺倒在地上。
啊啊啊。都賴她全賴她,沈含章錘了捶地面,怎麼就這麼衰呢!
正傷春悲秋著呢。外面忽而傳來聲音,她悚然一驚,連忙爬起來,想要跑出去看看。但剛跑了兩步。便停了下來。
先等等,她往後退開幾步,藏到了岩縫中,直到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熟悉。
「看看這里有沒有人?」趙早早邊往里面走,邊四處觀察環境。
雖然話是問號,但是看到這一地新鮮的腳印,他已經可以確定。最近一天一定有人到過這個山洞,而且這些腳印。對他來說也是那麼的親切和熟悉。
他忍住心中的激動,帶著人來到了洞里。
先看到的自然是尚在燃燒的火堆。
咋沒人呢?
趙早早覺得自己心都碎了。
難道他們還是來晚一步,主子他等不及自己找路回去了?
啊啊啊啊,不要這樣啊,完全不給他將功補罪的機會啊。
趙早早捂著胸口,預見了自己悲慘的未來。
一定會被拉入宮和小桌子做同行的!
小桌子懶得搭理他時不時的抽風,他率先走到洞月復中,很是認真的觀察著這里的每一處地方。
沈含章垂眸,抿著唇瓣,在小桌子終于搜尋到她所處的位置之前,咬咬牙站了出去。
小桌子眸光一亮,立馬激動的撲到她跟前。
但趙早早比他更快。
他猛地撲到沈含章腳底下,抱住她的大腿,干嚎道︰「主子啊,親愛的主子啊,小的終于見到您了。」
「您這次真的把小的給嚇死了啊,小的還以為以後再也見不到……啊呸呸呸,瞧我這張嘴啊。」趙早早連忙打了自己幾巴掌,隨後繼續抱著沈含章大腿,表述自己這一天一夜的心路歷程。
「陛下哎,在看到您的剎那,小的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啊。」
听得所有人全部露出一張嫌棄臉。
差點沒吐了。
小桌子使勁的翻了個白眼,一甩浮塵,努力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說道︰「奴才給您帶著換洗的衣服呢,就在外面馬車上,陛下您稍等片刻,奴才這就去取過來。」
謝天謝地,陛下他沒有事兒。
小桌子也終于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他都不敢想象,如果一直尋不到陛下的蹤影,他們應該怎麼辦?
沈含章眸光閃了閃。
在趙早早再次準備干嚎之前,將下巴輕輕挑起,長眉稍稍上揚,不屑的俾睨天下的老子最牛逼的冷笑了一聲,說道︰「蠢貨閉嘴。」
「不然朕真的讓你入宮和小桌子做伙伴。」
「陛下……」趙早早臉色都嚇白了,他正準備再哭個慘,就對上沈含章冷幽幽的眼神,嚇得連忙捂住嘴巴。
沈含章略微低頭。
趙早早連忙又隨著她的動作爬起來,弓著腰在她身邊不停的賠笑,但就是不敢說一句話。
還好還好……趙早早就是個蠢貨,發現不了她和小壯壯的區別。
沈含章心中長長的舒了口氣。
兩人第一次互換的時候,柴紹在宗人眼中就是個蠢得死的小傀儡,所以她只要賣蠢就好了,反正那也是她的強項。
可是這次完全不同了。
他已經退去了那個時期的所有偽裝和特質,在每一個人的眼中,當今的陛下即便沒有親政,但卻是個聰慧之人。
而且,作為最熟悉他這幅變化的小桌子,沈含章其實沒有信心騙過。
可是,在想到辦法換回來之前,她只能是柴紹。
即便心中毫無底氣。
她也得迎難而上。
正想著,柴紹便回來了,趙早早這次又率先撲倒他的跟前,到底是沒敢直接抱他大腿,只是一臉關切的問道︰「沈姑娘哎,您沒事吧,身體好著呢吧?哎,找吃的去了啊?哦哦,小的帶著人,來人來人,給陛下和沈姑娘上吃的。」
話音剛落,小桌子便帶著人進來的。
吃穿用度一應俱全。
趙早早恨恨的跺腳。
這個小太監,怎麼那麼事兒啊!
而且吧,咱們陛下也真是的,說好的情深意長呢,結果最後還是人家沈姑娘去找吃的,實在是太不像個……男人啦!
不過,就沈姑娘那大力怪模樣,也確實適合出去擴拓疆土。
嘿嘿嘿!
總之就是,陛下和沈姑娘全都毫發無損,是不是表示,他不會被追責了。
全稱听這貨腦補這個那個的沈含章嘴角使勁的抽了抽。
她算是發現了。
這趙早早吧,人雖然長得丑,但是想的總是挺美。
她冷哼一聲,說道︰「趙早早,出去,朕現在不想看到你。」
「陛下哎……」趙早早扭過頭便露出一副可憐的模樣。
彼時,柴紹的聲音……嗯,好吧,她那熟悉的嗓音傳入耳中,「豆芽,你就說‘不出去也行,去角落里跪著。’」
柴紹想一個字,沈含章便說一個字,期間他還告訴她,語氣要再幽冷一些。
嚇得趙早早瞬間跳出了洞口。
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傻子都知道要選出去啊。
趙早早在外面得意的笑。
笑完之後又憂愁臉,這次感覺真的死定了啊。
明年今日大概就會是他的忌日了。
小桌子前來為沈含章更衣,她忍住想要往後躲的欲、望,故作淡定的說道︰「你先下去吧,讓沈姑娘為朕更衣。」
「奴才遵命。」
他走的時候還很貼心的將所有人都帶了出去。
天雷地火哦,你儂我儂哦,雜家雖然是個小太監,但是雜家也懂得!
其他一干人等,紛紛露出一個了然的表情。
看來這一晚上感情發酵的很快啊。
有一種三年抱倆的感覺哦!
沈含章︰「……」
你懂個球球!
三年抱倆個球球!
她立馬放松了身體,蹭到柴紹面前,低頭……好吧,現在只能低頭看她,「我們……又要扮演彼此了,怎麼辦,怎麼辦,我好怕坑死你啊。」
自己挖坑埋小壯壯……
光是想想,就覺得絕對會發生的好嗎?
「你說,玉葫蘆會找到嗎?」。
她真的很怕。
柴紹仰頭……好吧,朕現在也只能仰頭了,他盡量看著沈含章的眼神,她所熟悉的看過無數次的大眼中滿滿的全是鼓勵︰「豆芽不怕。」
「你剛才就做的很好。」
「而且朕會幫助你的。」
至于玉葫蘆……
他朝著她笑的安撫︰「這個你不需要擔心,朕相信,玉葫蘆既然因緣際會之下到了我們二人的手中,那便說明它們和我們有緣。因此,即便它現在不見了,朕相信,總有一天,它會自己回來的。」
「在此之前,一切有朕在。」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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