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明陽眼眸一厲,他一個大步走到她的前方喝道,「藍星夜!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說什麼要看著城城長大,還說什麼不想離開他,全都是在騙人!你說你想活,這就是你說的想活嗎!你不吃藥,你不打針,你不听醫生的勸說,你這樣任性!你還怎麼照顧城城!你才是在騙人!」
「我沒有騙人——!」藍星夜狂喝,她的眼楮里充滿著血絲,氤氳出水汽來,她的聲音很輕,好似在回憶過往,「城城才六歲,他出生的時候,那麼小,就那麼小,我抱著他,我就對自己說,藍星夜,你現在有了城城,你不再是一個人了,你有了活下去的動力了,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我告訴自己,我要把自己有的,所能給的一切,全部的,全都給他!」
「我要努力工作,我要給城城幸福的生活!我不能讓他被別的孩子欺負!我要送他去學校,看他考試考第一名,然後他就要小畢業了,再然後中學,考高中,城城從小就聰明,他一定能念S市中學,再然後就能考上S市了!」
「那個時候,大學畢業,他也有二十多歲了,我也老了,我還要看著他結婚生孩子……我還要看著他當爸爸,我要陪著他,我要陪著他……」藍星夜喃喃說著,她的眼中充滿了期許,她的聲音都在顫抖,整個人都在顫抖!
周遭安靜無聲,她不斷的訴說著自己美好的構想,那些有關于未來的藍圖,有關于城城的一切,就這麼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久,甚至是說到了城城老去,頭發發白,這麼遙遠的未來,而她恐怕早已經不在人世!
眾人瞧著她,全都紅了眼眶!
「可是現在!」突然,她眸光一利,憤怒切齒道,「我怕是等不到了!早知道這樣,當時我就不應該活著!我為什麼要活下來!早就該和城城一起離開這個世界!我就應該在老宅里死了,去陪外公他們!我握著那一把刀,我就該下手!這樣就沒有現在了!」
她的話語更是驚心,邵明陽整個人空無定住!
她在說什麼……
她曾經有過自殺的念頭嗎!
「邵明陽!」藍星夜通紅的眼眸看著他,「是你!是你讓我懷上城城!是你!是你對我說,一定不會有事,只要好好休息就會好!是你說我不會死!是你們!是你們說病馬上就會好!是你!是你們聯合起來騙我!」
「我活不了——!」藍星夜顫著聲音,她的淚水凝在眼角,滾動著沒有落下!
眾人全都沒了聲,邵明陽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連聲音都不能發出!
砰——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
那是邵嘉英折回,她去學校帶來了城城!
城城愣愣瞧著病房里的眾人,還有貼著牆角而站的藍星夜,小家伙不明白這里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看見藍星夜紅著眼眶,他喊了一聲,「媽媽。」
藍星夜一听到那呼喊,她手里的針管落下,她跌跌撞撞的跑向了城城!她跑的那麼快,她怕來不及,她飛奔向他,一下彎腰抱住了他!
「媽媽……」城城在喊。
「城城!」藍星夜緊緊抱住他,她的淚水決堤而出,再也止不住!
「城城,你怎麼辦,你要怎麼辦,城城,你要怎麼辦……」藍星夜哭的傷心,她抱著城城痛哭失聲!
城城,媽媽什麼都不怕,可是怎麼辦,媽媽要是走了,你該怎麼辦。
藍星夜抱著城城嚎啕大哭了一場,眾人只是睜著眼眸看著,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因為眾人的心,都被她哭的凌亂!
藍星夜哭的精疲力竭,這才又昏了過去!
城城也是驚嚇到了,小家伙不知所措,更是擔心,慌張了神色,只是看著藍星夜被抱起躺到了床上去,他急忙奔到床沿,眼巴巴這麼趴著,小手還握著藍星夜的手,他不明所以,也不知道要怎麼做。
城城眼中有了一絲害怕,他輕聲呼喊,「媽媽,媽媽……」
眾人不知道要怎麼辦才好,面對一個孩子,他們都無法開口!
邵嘉英走到他的身邊勸說著,城城卻還是很害怕!
他的小手,緊緊地握住藍星夜的,怎麼也不肯放開!
可是,楊戩這邊卻是要為藍星夜進行檢查,進行輸液調理,「二少,請大家都離開……」
「城城,你跟洛川叔叔一起出去好嗎?」。邵洛川也是于心不忍,這麼小的孩子,他怎麼能承受!
一听到要和藍星夜分開,城城更是不安,愈發扒著那床沿不肯走!
「我不要!我不要走!我要陪著媽媽!我不離開媽媽!」城城固執說道,兩道小眉毛那麼一皺,活月兌月兌就是邵明陽的神態!
江紹明道,「那江伯伯帶你去外面玩一會兒好嗎?」。
「城城,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謝宇南也是哄勸著!
「我不要!我不吃,我也不玩!我都不要!我只要媽媽!我只要媽媽!」城城像是防備一般,好似害怕此刻的分別,就將會是永遠,他硬是雙腳扎根了。他的那一雙眼楮,也通紅著,那淚水滾動著,如此的相似,那是藍星夜的眸光!
誰能在這個時候強行將孩子帶離這里,帶離他的母親身邊!
在經歷了這一場風波,在瞧見了他們擁抱哭泣的場景後,誰也無法去做那麼殘忍的事情!
眾人全都手足無措,前一刻是藍星夜,後一刻就是城城!
一剎那,眾人又將目光望向了邵明陽!
也唯有他,此刻仿佛也唯有他才能夠有辦法!
邵明陽一直都站在原地,自城城出現後沒有說過一句話。
「哥!」邵嘉英喊了一聲,示意讓他開口!
邵明陽卻只是望著城城,而城城也在此時回望著他,兩父子的目光對焦著,一個深切的注目。
邵明陽幽幽開了口,溫聲說道,「城城,媽媽只是太累了,所以睡著了。」
城城道,「媽媽剛剛哭了!」
「因為媽媽生病了,病了就會很難受,城城生病的時候,也會不舒服,只是媽媽是愛哭鬼,所以才會哭。」
「那為什麼嘉英阿姨要來學校接我!今天還沒有放學!」小家伙又是詢問!
邵明陽道,「媽媽想你,所以就讓阿姨接你過來,你看,你一來,媽媽就睡了。媽媽現在要打針吃藥了,讓楊叔叔來給她看病。等媽媽醒了,回家了就給你做你最喜歡吃的雞翅,城城想吃嗎?」。
「恩!」城城點頭!
「你是媽媽的乖孩子,所以要听話,你現在也要听話。不然,她會不高興的。」
城城很是為難,糾結了好久後,才點了頭,「……好。」
邵明陽揚起唇角,他淡淡微笑,但是眾人看見他的笑容,卻是悠遠到了有一絲心酸的感覺來!
「來,到爸爸這里來,我們出去等,不然楊叔叔就沒有辦法給媽媽治病了。」邵明陽柔聲說著,他的手朝他伸出。
城城遲疑著,他看了又看藍星夜,又是望向邵明陽,他終于松開了她的手,而後走向了他。小手一伸,握住了邵明陽的大手。
邵明陽低頭,看見城城的眼中全都是淚水,那麼憐人的模樣,他又是說,「男子漢可不會哭。」
「城城,自己把眼淚擦掉。」他低聲說著,他低頭俯視著他,那已然是一個嚴父!
城城卻是很听話,果然抬手將眼淚狠狠一擦。
邵明陽這才點頭,牽著城城的手走了出去。
藍星夜這一睡下去,卻是又睡了好久,一直睡了整整一晚,到次日才清醒過來。
藍星夜是被爭執聲給吵醒的,但是迷迷糊糊的,她听不清楚。
那是在外邊的回廊里,有人在發出爭執!
過道里是一行人,邵明陽,邵嘉英,還有謝宇南和江紹明。
這四人都在,原本是在病房里陪伴藍星夜的,等著她醒來,只是突然話題談到了藍星夜治療方面的問題,一下言語不和,便起了爭執,于是邵嘉英就打斷了他們,讓他們有什麼事情就到外面去說,因為這樣一來,會影響到藍星夜的休息。
于是一行人就輾轉而出,可是誰知道,那爭執的聲音越來越大!
邵嘉英放心不下,她也走了出去!
他們所爭執的話題,不過是圍繞著一點——謝宇南要接藍星夜去國外治療,而邵明陽不準!
邵嘉英和江紹明在一旁勸著,但是都不管用!
「你憑什麼要讓她繼續留在國內?這樣下去,對她的病情有作用嗎?都留了一個月了,但是病情根本沒有得到控制好轉!」謝宇南怒眸以對!
邵明陽冷聲道,「她必須留在國內!我不會讓她出國!要請醫生,那就花重金,讓他們過來!」
「你知道國外的醫療水平在專業領域方面,比國內強,而且那位專家他是用錢也請不到國內的!他拒絕出國!」謝宇南喝道!
「請不到?這個世界上,還有用錢請不到的人?」邵明陽冷哼,「反正我不會讓她離開,你是不要想了,這不可能!」
謝宇南也被他的一意孤行氣的不輕,他更是生氣,「命是她的,腳在她的身上,她同意出國去治療,你又憑什麼說不!你請來的醫生,一點用也沒有!你還要繼續耗費她的時間,在國內這麼一天天浪費下去嗎!」
「我不會讓她離開!除非我死——!」邵明陽呵斥!
「你!」謝宇南一下氣急了,指著他道,「你就和邵則海一樣,你就算是死了,你也不肯放過她!」
「呵!」邵明陽的目光幽幽,帶著一絲嘲諷,眼中卻只有沉靜,「那還不是因為你?謝先生,你的存在,對她而言,才是一個悲劇!」
「和我有什麼關系!邵則海害死了安惠,現在你又來害藍星夜,你想害死我的女兒嗎!」一提到那兩人,謝宇南愈發激動起來!
邵明陽眸光一厲,「這一切都是你,如果不是你糾纏不休,如果不是你生下她,她又怎麼會來受罪!」
他言語惡毒而犀利,比往常有過之無不及,讓人無法接受!
謝宇南年過半百卻也是輪起了拳頭,「你這個小子,我要揍死你!」
邵明陽只是冷冷看著他,他紋絲不動,任他隨時動手的姿態!
「謝宇南!你這是要做什麼!」江紹明拉住了他,邵嘉英也是上前,「謝先生,這里是醫院!」
「藍星夜還在睡著,不要吵醒她!你們都要把她給吵醒了!」邵嘉英喝了一聲,這讓憤慨的兩人收了思緒!
一行人紛紛望向那病房里,邵嘉英也是推門進去看個究竟。
只是一進去後,才發現藍星夜竟然真的已經醒了!而她竟然還將他們在回廊里所有的爭執全都听到了!
眾人一下默然,有些無措,不知道要怎麼說。
藍星夜蒼白了臉龐躺在病床上,她這一醒,卻是變得安靜了。
不再像之前那麼吵鬧,很是平靜安寧的神情,除了沒有血絲之外,她好像突然又恢復了。
不等他們先開口,反倒是藍星夜說了話,「城城呢。」
睡的迷糊,藍星夜醒來後還以為是昨天,可其實卻已經睡了一天了。
邵嘉英立刻道,「昨天已經回去了。」
「昨天。」藍星夜應了一聲,「原來我睡了一天。」
藍星夜又是瞧向了他們,這站在前方的男人,他們方才就在為她爭吵,她干澀了唇瓣,又是問道,「你們在外面說什麼。」
「沒什麼。」邵嘉英立刻應道,並不想讓她觸及那話題,只怕她會心煩。
「是沒什麼。」謝宇南動了動唇道。
邵明陽也在此時認肯,「的確。」
這個時候,他們倒是一致了。
藍星夜道,「我都听見了。」
眼看著是逃不過了,謝宇南干脆也不想隱瞞了,他望著藍星夜懇切說道,「藍星夜,我已經聯系了國外的專家,你跟我去國外,我們到那里去治療。你要是放心不下城城,我們就帶城城一起去!」
邵明陽立刻眼眸又凝重起來,「那些專家也不過是如此!我這里已經有進展!」
「一個月以前,你也是說這句話!你的進展,比烏龜爬的更慢!」
「烏龜可是長壽的,借你吉言了!」他冷笑了一聲,換來謝宇南氣節!(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