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人跑不過馬,漸漸地,再也看不見女子了,大皇子才渾身力氣盡失,癱在了車上,他這會兒只有一個想法,老子得救了!
城門口燈火通明,無數執長槍刀戈的衛士來回穿梭,大皇子休息了這麼久,氣力漸漸恢復,一把掀開車簾,朝著城門口的藍衣文士喊道︰「葛先生,我回來了。「
葛文山正在六神無主焦頭爛額,听見這一聲喊循聲望去,便皺起了眉頭。破破爛爛的馬車上喊自己的人頭發蓬松如亂草,臉上橫七豎八都是血口子,一身衣服也是破破爛爛幾乎不能蔽體,狼狽得像是難民。
葛文山正在心煩的時候,兩眼一翻便欲呵斥,定楮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失聲道︰「殿下?!」
大皇子將自己整個浸在浴池中,兩個美貌的丫頭一左一右溫柔地為他洗澡,一個綠衣的大丫頭拿著透明的藥膏為他將臉上的血口子抹上藥,葛文山站在浴池邊,恭敬地說著:」…他們回來報信,屬下真是嚇壞了,等到將軟香玉閣封了查過,才知道是被人擄走了…」
大皇子一驚,不滿地道:」封了?你們糊涂了,這麼大的動靜,父皇知道了怎麼辦?那軟香玉閣背後也是有權貴撐腰的.」
葛文山賠笑著彎腰道:」殿下放心,屬下等是知會了京兆尹,以追擊江洋大盜的名義封了軟香玉閣問話的,軟香玉閣背後的主子也是知道殿下出了事。撇清干系還來不及呢,斷不會還往外說.皇上那邊不會知道的.屬下等不敢大張旗鼓,只是暗中四處尋找殿下。城門的防守也是假稱衙門捉拿逃犯,萬幸殿下平安回來了,否則真到了明天早上殿下還沒有消息,這就瞞不住了.」
大皇子橫眉冷眼地罵道:」一群廢物!明天早上?明天早上就等著給本皇子收尸吧!要不是那個怪怪的丑八怪,本皇子這會兒都過了奈何橋了!」
葛文山垂頭喪氣地挨著罵,橫豎早就習慣了主子的刻薄遷怒,等大皇子怒氣稍平。才追問道:」殿下,擄走殿下的到底是什麼人?可是二皇子…」
大皇子一想起那瘋婆子就氣不打一處來,怏怏地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別說葛文山了,就是幾個伺候的丫頭都听傻了眼,還有這樣的事?報仇都能找錯人?
葛文山也傻了眼,枉他如臨大敵。以為是幾個皇子狗急跳牆使了陰招。急得上躥下跳如喪考妣,結果竟是這樣莫名其妙的破事,他想起自己出的丑,恨得牙癢癢:」殿下,屬下馬上就去查這個周雲山,一定會把那個瘋婆子找出來!」
大皇子沒好氣地從浴池里出來,伸直手丫頭們伺候著換上簇新的湖藍雲錦袍子,」找什麼找?母後說了。最近要老實些,別惹事。一切要求穩,只要不做錯事,老二就翻不了身.再說了,事情鬧大了,扯出本皇子去青樓的事,你猜父皇會不會一記窩心腳踹過來?」
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葛文山訕訕地笑了笑,趕緊岔開話題,」那那個丑八怪怎麼處置?」
大皇子想起那人拉著自己逃命,倒也由衷生出一份感激,」他還在花廳嗎?我去見見.」
司馬恪在空無一人的花廳里已經坐了大半個時辰了,丫頭自上了茶便不知躲到了哪里,自己這副丑怪模樣人人見了都怕,也難怪.
他端著早已涼透的茶盞,心潮起伏,那位神秘的蕭四姑娘果然手段不凡,這一場戲做下來,自己應該能如願到大皇子身邊了.昏暗的宮燈照射下,他丑怪的臉上露出一抹冷意,只要能為娟娘和爹娘報仇,這張臉算的了什麼?哪怕是要他砍斷手腳,他也不會有絲毫猶豫.
側門傳來腳步聲,司馬恪瞳孔微縮,以一種迎戰的姿態站了起來.
大皇子一身華貴的湖藍袍子,金銀絲線勾勒的花紋在燈光下灼灼生輝,頭發以金冠束住,雖然臉上還有些血痕,卻已經又恢復了往日那個高高在上英俊傲慢的貴公子形象.
司馬恪誠惶誠恐地撩衣跪下,」草民不知殿份多有冒犯,殿下恕罪.」
大皇子爽朗一笑,親手扶他起來,」何必如此?不知者不罪,何況若不是先生,孤只怕在劫難逃,先生實在對孤有救命之恩啊!對了,還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司馬恪目光帶著崇敬和感動,」想不到殿下如此平易近人,草民歐陽鏡,乃是河西人士,寒窗苦讀十載,自問做得錦繡文章,兵法韜略,文章才學不輸于人,卻因為這副容貌屢次名落孫山,無顏回家.家鄉老母千里迢迢尋來,卻又重病纏身,不幸離世,今晚就是家母頭七,草民前去拜祭了才得以遇到殿下.」
大皇子很意外,」哦,先生竟還是飽讀詩書之士,失敬失敬.蛟龍遇淺灘,不過是機緣未到,先生不必煩惱,總會有大展身手之時.」
葛文山跟在身後嗤之以鼻,就這幅鬼樣子也敢稱錦繡文章,兵法韜略?當真是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紅.自古文人相輕,這葛文山自詡大皇子手下第一謀士,對司馬恪又豈能服氣?不由輕笑道:」哦,歐陽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前幾****一位友人出了一副對子,甚是刁鑽,我和幾個朋友均絞盡腦汁,也對不出來,不時不切題,就是不押韻,不知歐陽兄可有興趣一試?」
司馬恪微微一笑,正愁怎麼展示自己的才華,就有這懵頭懵腦的一頭撞上來,不由手臂輕揚,做了個請的動作,」還請葛兄出題.」
他雖面貌丑陋,但滿月復的才華,自小的養尊處優,還是讓他舉手投足都優雅自信,不容人小覷.
葛文山心中冷笑,」上勾是老,下勾是考,老考老考不中,還要考,一直考到老.」
這對子是他臨時出的,葛文山頗有些刁才,這對子里的諷刺之意就是大皇子也覺臉上掛不住.
司馬恪不屑地掃葛文山一眼,不假思索地道:」二人成天,一人成大,天大人情,人情大于天.」
葛文山金魚眼都快凸出來了,他諷刺司馬恪屢考不中,司馬恪就淡淡回應非考之罪,乃是人情,既對仗又工整,簡直是張口就來,大皇子撫掌朗笑,」妙,妙.」一開始他也以為司馬恪只是個滿月復酸氣的落第秀才,竟不想還有些真才實學.
葛文山哪里能甘心,當著大皇子就更不能認輸了,他咬著後槽牙皮笑肉不笑地道:」歐陽兄真有急才,我這還有一對,敬請歐陽兄賜教.」他對這副對子非常有信心,這是當年他中舉人時同伴出的,這十來年也無一人對出,堪稱絕對,」四水江第一,四方南第二,先生來江南,可是第一?可是第二?」
此對一出,大皇子便冥思苦想,絞盡腦汁也干瞪眼,腦子一片空白.司馬恪也微微皺起了眉,這副對子比之前的難得多,江河湖海四水江排在第一,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南排在第二,先生來江南,你來自江南,江南二字恰與前兩句相對應,最後問你是第一還是第二,又呼應了之前的第一第二,十分刁鑽,你若說第一便是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若說第二,無疑是認了輸,甘拜下風之意.
見司馬恪一時沒有說話,露出為難,葛文山十分得意,覷著大皇子的臉色,假惺惺地道:」這對子十分難對,歐陽兄若對不出也是正常,不必苦惱….」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司馬恪打斷了,」有了,三教儒居前,三才人居後,小子本儒人,不敢居前,不敢居後.」
葛文山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儒釋道三教自是以儒居首,天地人三才人居後,小子本儒人,是自認讀書人,自謙的說法,不敢居前不敢居後,化解了上聯的問句,表現得不卑不亢,謙遜有禮,堪稱滴水不漏,絕妙之對!
大皇子喜不自勝,連連鼓掌:」歐陽先生真乃大才,孤當真是開了眼界.」他這話發自肺腑,竟是起了招攬之心.君湛亥喜歡吟詩作賦,幾個皇子也都為了迎合,苦練過此技,無奈這東西委實要看個人天賦,大皇子也心知肚明自己在這方面無論如何比不過老二,一直竭力避過這樣的場合.若得了歐陽鏡這樣的才子,以後哪里還用怕比作詩?
大皇子虛心求教,渾不顧葛文山一陣青一陣紅的臉色,」歐陽先生,過幾日孤的皇妹便要定親,到時候免不了讓我們作詩以賀,孤在這方面委實沒什麼天賦,不知先生可能作詩一首?」
司馬恪心中冷笑,這就是天潢貴冑的嘴臉,連做個詩都要找槍手,但他本就竭力要贏得大皇子的看重青睞,自不會推辭,淡淡一笑,」這有何難?殿下且听,一陽初動,二姓和諧,慶三多,具四美,五世其昌慶鳳卜.六禮既成,七賢畢集,湊八音,歌九和,十全無缺羨鸞和.」
大皇子眉飛色舞越听越妙,拍著桌子笑道:」妙妙,真是妙,先生實在才華橫溢,那些考官真是瞎了眼了!」
葛文山徹底服了,但他也有些不以為然,不過是個舞文弄墨的酸秀才,殿邊需要的人可不是光會這樣便行的.
大皇子露出更為溫和的笑容,」先生既知孤的身份,不知可願屈就在孤府上?日後自然少不了要仰仗先生大才,若將來有那一日,治國安邦,還很需要先生這樣的有志之士.」
他說得含含糊糊,但所有人都明白他話中所指,若將來他能為儲君,有朝一日登基九鼎,跟著他的這些人自然都會雞犬升天,官運亨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