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影抓緊房間的岳凌樓驚出一聲冷汗。捂著胸口受傷處從地上爬起來的他發現,原來剛才破窗而出的黑影就是歐陽揚音的衣袖——他就是被那袖子纏著拖進房間的。
不遠處,歐陽揚音正一臉怒意地瞪著岳凌樓。就在岳凌樓以為她會殺人滅口的時候,她卻一言不發地驀然轉身,坐到床沿上。她似乎正在生悶氣,氣的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秘密。
「原來你不僅沒有崴腳,而且還會武功……」岳凌樓忍著胸口傳來的劇痛,好不容易才站直。剛才那短暫的交手已令他意識到一個事實,那就是歐陽揚音的武功甚至在他之上。
「你半夜三更在窗外飛來飛去干什麼?我差一點就送你上路了。」歐陽揚音半夢半醒時發現有人影在窗口晃動,反射性地一掌打了過去,沒想到窗外卻是多管閑事的岳凌樓。
「你到底是什麼人?。」岳凌樓警惕地盯著她。
歐陽揚音沒有回答,而是冷笑著反問道︰「你是要做一個明明白白的鬼,還是要做一個稀里糊涂的人?」言外之意就是警告岳凌樓不要多問,知道越多就死得越快。
明白兩人武功差距的岳凌樓不敢貿然激怒歐陽揚音。哪怕屋外有周正通等幾名幫手,但是他們幾個人加起來恐怕都不是這個女人的對手。因此岳凌樓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你這身打扮是想裝鬼嚇唬我麼?」歐陽揚音輕蔑地上下打量了岳凌樓一遍,發出不敢置信的冷笑。
岳凌樓這才意識到用裝鬼來對付歐陽揚音是一個幼稚而愚蠢的辦法。以歐陽揚音的身手,不要說怕鬼,也許鬼還怕她呢。
「如果凶手真是你,只怕衙門拿你沒有一點辦法。」
岳凌樓見歐陽揚音不想殺自己,膽子漸漸起來,開始同情周正通。遇到這種抓不住,打不贏,殺不死的犯人,只能任由她逍遙法外了。
「你們為什麼都認定給我是凶手?」歐陽揚音問。
「如果不是你,你為什麼假裝崴腳故意不出場?就算你不是真凶,但你至少知道今晚絳雪會死,所以才故意躲開了這一劫。」
以歐陽揚音的武功,她的真實身份必然不簡單。她從某種途徑得知有人會殺絳雪並不奇怪。
然而歐陽揚音听了岳凌樓的話後卻笑了起來,說︰「事到如今,我也只能把實話告訴你了。其實我即將出嫁,所以才不想拋頭露面。今晚之事的確是一個巧合,信不信由你。」
原來她面對死亡的從容是因為她見過更大的風浪,而她不為自己爭辯是冷漠的性格使然。就算她真被誣陷為犯人也有的是辦法金蟬月兌殼,所以她一點也不著急為自己洗清嫌疑。
凝視著歐陽陽那雙深不可測的黑眸,岳凌樓竟有些相信她的確不是凶手。就算現在所有線索都指向歐陽揚音,但如果她想殺絳雪,根本不用如此大費周章,輕輕動一下手指就能掐死絳雪。
想通這點後,岳凌樓只想盡快離開這里,但他不確定歐陽揚音是否會放自己活著走出去。與其被威脅警告,岳凌樓索性主動說︰「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秘密告訴別人。」
誰料歐陽揚音的回答卻暗藏玄機。她說︰「你最好不要說,因為日後我有的是機會監視你,也有的是機會殺你滅口。」
岳凌樓頓時警覺起來,追問︰「你到底要嫁誰?耿原修?」耿原修是岳凌樓的義父,娶過一妻三妾,再多娶一房也不奇怪。
歐陽揚音搖搖頭,說出另一個名字︰「唐易。」
唐易是天翔門的北堂堂主,同時也是門主。如果說耿原修是天翔門的幕後支持者,那麼唐易便是站在台前號令整個幫派的掌門。
如果歐陽揚音成為天翔門主夫人,那麼岳凌樓的確每天都活在她的眼皮底下。
其實唐易中秋之前就已許諾歐陽揚音,說去外地完成一個任務後,返回杭州就娶她為妻,臨走前交代她不要再拋頭露面。然而老板娘卻逼她跳舞斂財,迫于無奈之下她只好假裝崴腳。
談話進行到這個地步,岳凌樓關心的已不是絳雪的生死,而是歐陽揚音嫁給唐易的真實意圖。岳凌樓剛要開口問清楚,歐陽揚音卻搶先說道︰「我今晚放了你,你要好自為之。」
如獲大赦的岳凌樓立即把所有疑問全都吞了回去。反正無論他怎麼問都問不出一個究竟,所以听到歐陽揚音放人後立即推門離去。
等候在窗外的周正通等人見岳凌樓不從窗戶,而是從前門出來都感到奇怪,匆匆圍上去問長問短。
臉色蒼白的岳凌樓沉默不語,雙眼空洞地凝視著正前方。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全身微微泛寒。周正通等人還以為他中邪了,對他又推又打。
最後岳凌樓只留下一句「凶手不是她」後,丟下滿臉愕然的周正通等人快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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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耿府的岳凌樓一夜未眠,睜著眼眼楮看旭日初升直到日上三竿。
一覺睡醒後的耿奕好奇地來問岳凌樓案情進展,然而岳凌樓半個字都不想透露。倒不是畏懼被歐陽揚音察覺後滅口,而是思緒混亂,在理清頭緒之前不想胡言亂語。
耿奕離去後,丫鬟來稟告說有一名衙差求見。見面之後對方說︰「周捕頭請公子前往一等堂。」這下岳凌樓不想去也得去了。
結果想見岳凌樓的人根本就不是周正通,而是深藏不露的歐陽揚音。
周正通為難地說︰「無論我們怎麼盤問她,她都不開口,而且指名要見你,說只與你一個人說話——你和她到底什麼關系?」
在嫌疑徹底被洗清之前,歐陽揚音始終是最可疑的犯人。雖然岳凌樓昨晚告訴周正通「凶手不是她」,但卻無法提供任何證據。周正通想要破案,只能指望岳凌樓從歐陽揚音身上挖出一點什麼線索,所以才一口答應歐陽揚音要見岳凌樓的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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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下令軟禁我,都是你害的。」
幽靜的房間中,歐陽揚音當著岳凌樓的面斟了兩杯茶,口氣不太友善。
岳凌樓故意挑了靠近歐陽揚音手邊的那杯茶,放到自己面前。
發現對方提防著自己的歐陽揚音不怒反笑,溫和地說︰「你以為你防得了我麼?看看你的手腕。」說罷微微揚了揚眉。
岳凌樓頓時打了一個寒顫,猛地掀開袖口一看,只見脈搏處出現了一段藤蔓狀的青痕,而且那青痕正在以肉眼可以看到的速度緩緩地沿著手臂向上攀升。
岳凌樓立即意識到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中毒了。
他從小在經營藥材生意的耿家正大,奇藥怪草見過數百種,但卻從未听聞這種會在皮膚上生長的毒藥。他愈發感到歐陽揚音深不可測。不僅是毒藥來歷不明,就連對方何時下毒他都渾然不覺。也許是飄散在空氣中的燻香,也許是推門的時候,也許昨晚就已經中毒了。
「當藤蔓長到心髒的時候,你就會毒血攻心而死。」歐陽揚音淡然地解釋道,「這件事就當給你一個教訓,讓你明白多管閑事的下場。不過你不要害怕,念在不久之後你我也算同門的份上,只要你想辦法洗清我的嫌疑,我就可以給你解藥。」
「與其讓你這麼危險的女人嫁入天翔門,我倒寧願留著最後一口氣在唐易面前拆穿你的偽裝。」岳凌樓恨恨地說。
其實這只是威脅罷了,他還沒有意氣用事到為了天翔門和唐易的安全而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顧。天翔門和耿家對于他來說只是一個暫時落腳的地方罷了,這點仿佛早已被歐陽揚音看穿。
歐陽揚音對他的威脅置若罔聞,自顧自地悠然說道︰「只要你在唐易返回杭州之前洗清我的嫌疑,不要耽誤我嫁人,我就寬容大度地原諒你。誰讓你在人面前搬弄是非,害他們把矛頭對準我?所以你理應承擔這一切後果。」
其實要怪該怪歐陽揚音自己平日冷漠囂張的脾性惹來了嫌疑,但是不想暴露身份的她,聰明地選擇了讓岳凌樓幫忙跑腿。
岳凌樓連命都捏在歐陽揚音的手里,不得不忍氣吞聲地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