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後,周正通急忙上前問長問短,岳凌樓理都不理他,直接趕回耿府。
他先去藥房翻箱倒櫃,又去書房東翻西找。就算找不到解毒的辦法,至少要查明毒藥的來歷,好從中模清歐陽揚音的身份。
他的反常舉動很快就驚動了耿奕,耿奕听到消息後立即趕到書房追問他到底怎麼了。
幾句話後,眼尖的耿奕發現了岳凌樓手上的青痕,一把抓過他的手腕查看。細看之下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焦急地問道︰「你又去惹了什麼人?為什麼會中這種毒?」
從問法中听出他見過這種毒藥,岳凌樓忙問他這是什麼毒。
耿奕說︰「這種毒名為催命藤,在江湖上失傳已久,已經無人可以配置。傳說它的毒性很強,三天沒有解藥就會斃命。」
最後半句話令岳凌樓的表情徹底僵硬。雖說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是耿奕鄭重其事的發言遠比歐陽揚音溫柔的話語更具震懾力。
在耿奕的再三追問之下,岳凌樓只得說有人逼自己查出真凶,不然就要讓自己給絳雪陪葬。他對歐陽揚音的秘密只字不提,害怕神通廣大的歐陽揚音殺人滅口。
耿奕听後又憤慨又莫名其妙,但是事已至此,除了老老實實地查案之外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救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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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耿奕嘴上一大通抱怨,但還是陪岳凌樓重新返回了一等堂。
這時周正通等人已經把所有可能會殺害絳雪的人統統排查了一遍,依然一無所獲。
貌美心善的絳雪平時人緣極好,大家都說她沒有仇人,除了歐陽揚音之外沒人會殺她。周正通依舊把歐陽揚音列為最大的嫌疑人。
這無疑是一個壞消息,不要說歐陽揚音不是凶手,就算是,岳凌樓也必須幫她顛倒黑白自己才能活命。
告辭周正通後,岳凌樓和耿奕來到二樓船艙頂部被撬松的那個鐵扣旁。
現在鐵扣已經取走,只剩下一個黑魆魆的小孔。負責道具的人昨日檢查所有鐵扣後,發現只有這個鐵扣被撬過,證明凶手必定是一個對《奔月舞》十分熟悉的人。
「難道除了歐陽揚音之外,真的沒有任何人想殺絳雪麼?」耿奕若有所思地沉吟。
無論絳雪多麼溫柔善良,可畢竟是名震天下的杭州第一舞姬,就算沒有與任何人結仇,但是嫉妒她的才貌和地位的人應該不在少數。
耿奕說︰「所以查案不應該僅局限在一等堂內部,也許凶手來自其他歌樓也說不定。因為降雪死後一等堂的生意必定會受到影響,其他歌樓就可以趁機搶客了。」
「這點周正通也已經想到了。你看那里。」岳凌樓向不遠處的歌樓林立的方向揚了一下下巴。
街上零星可見衙差裝扮的人正在查案。
兩人在船上一直等到傍晚時分,直到所有前往各大歌樓辦案的衙差全都返回一等堂來向周正通復命。但結果依然令岳凌樓失望,因為中秋夜當晚從一等堂最後一次檢查道具到舞蹈開始的這段時間也是其他歌樓最忙的時候,根本就沒有人靠近一等堂的花船。
難道凶手隱藏在客人之中?但是主船上的客人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與一名舞姬能有什麼深仇大恨?
大家討論來討論去,依舊認為歐陽揚音的嫌疑最大,但卻從她身上找不到一點證據。只有岳凌樓心中明白,既然她能不動聲色地對自己下毒,那麼殺絳雪而不留下證據也並非一樁難事。
就在大家一籌莫展之際,突然有人感慨了一句「為什麼死的人偏偏是絳雪呢?如果是歐陽揚音的話,她倒是得罪過不少人」。
說者無心听者有意,岳凌樓的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
「不對……」他下意識開口,「除了歐陽揚音自己之外,沒人知道她當晚會因為崴腳而不能出場,所以犯人想殺的人根本就不是絳雪,而是歐陽揚音。」
此話一出,眾人停止議論,扭頭向他望去。
岳凌樓鄭重地說出另一種一直被大家忽略的可能性︰「其實歐陽揚音不是凶手,而是被害人。所以我們不應該查絳雪的仇人,而應該查歐陽揚音的仇人。」
絳雪只是被誤殺而已,凶手的目標其實是為絳雪跳序曲的另一名舞姬——歐陽揚音。
房間中頓時陷入凝重的沉默,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愕然的表情。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正通才發出一聲恍然大悟的「啊」把眾人拉回現實。大家紛紛點頭,贊同岳凌樓的看法。
周正通立即安排手下去調查歐陽揚音的仇人,但是他們很快就遇到了新問題。那就是據一等堂的人反映,歐陽揚音得罪過的人不計其數,如果全都要調查一遍的話至少需要耗費四五天時間。周正通倒是無所謂,但岳凌樓卻等不及了,因為歐陽揚音只給了他三天時間。
三天不破案,死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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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寄希望于衙門的岳凌樓只要自己查案,他再次返回歐陽揚音的房間,把剛才的推測告訴了歐陽揚音。如果歐陽揚音自知有什麼人想殺她,那查起案來就事半功倍。
然而歐陽揚音听完岳凌樓的話後卻只淡然地回了一句︰「果然如此。」看來她也早已猜到凶手的真正目標是她自己。
「如果是你的仇人,恐怕我也束手無策,你可以高抬貴手把解藥交出來麼?」岳凌樓早就後悔淌這趟渾水了,只想早點抽身。
歐陽揚音淺笑道︰「應該不是我從前的仇家,因為他們要殺我的話不會設下如此笨拙的陷阱。」她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岳凌樓,接著說︰「一等堂的姐妹多多少少都與我有過口角,其中有人想除掉我也不足為奇,你就挨個挨個仔細查吧。」
岳凌樓諷刺地說︰「真虧你還能說得如此輕松。」
「我當然輕松,因為現在要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歐陽揚音嬌笑著指了一下岳凌樓的手腕,提醒道,「岳公子,你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她話音剛落,岳凌樓的手臂就傳來劇痛。掀開衣袖一看,竟發現藤蔓已經延伸至臂彎處。
岳凌樓抬頭憎恨地瞪著歐陽揚音,然而她卻依舊笑靨如花。
明白多說無益的岳凌樓一言不發地霍然起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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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在門外的耿奕見岳凌樓現身,急忙上前追問︰「她說了什麼?」
岳凌樓輕輕搖頭,來到欄桿處眺望遠方。
清涼的河風冷卻了他的怒意,令他稍微冷靜下來。
時間所剩無幾,但案情卻毫無進展。難道真要這樣莫名其妙地喪命麼?岳凌樓越想越覺得願望。臂彎處斷斷續續地傳來刺痛的感覺,提醒他劇毒的藤蔓正在緩緩地伸向脆弱的心髒。
就在岳凌樓煩躁之際,身後突然傳來一聲輕呼︰「岳公子。」
回頭一看,竟是絳雪生前的侍婢香玉。絳雪死後香玉一直守護在尸體旁徹夜哭泣,紅腫的雙眼和蒼白的臉龐可以證明絳雪的死給她帶來致命的打擊。她是最想查出真凶為絳雪報仇的人。此時她的表情中除了哀痛之外,還帶著明顯的憤怒。
香玉不顧尊卑,魯莽而又嚴厲地質問岳凌樓︰「公子為何要替歐陽揚音洗清嫌疑?分明就是她害死了小姐,難道公子想讓小姐死不瞑目麼?」
這時岳凌樓才明白,原來香玉是為了剛才自己對周正通說的那些話來興師問罪。
岳凌樓反問︰「你一口咬定歐陽揚音是凶手,能拿出什麼證據麼?」
「除了她還有誰。」香玉恨恨地說。
岳凌樓默默注視著她,沒有回話。
香玉見岳凌樓遲遲沒有反應,心虛似的問道︰「那你們現在懷疑凶手是誰?」
「周捕頭已經開始調查與歐陽揚音結過怨的人,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消息了。」耿奕走上前替岳凌樓回答。
在他說話的時候,岳凌樓一直若有所思地盯著香玉。
香玉察覺到岳凌樓的視線後表情略有些不自然,急忙告辭,轉身要走。這時岳凌樓突然朝她的背影問道︰「香玉,絳雪跳舞之前你曾匆匆對她說過一句話。你說的是什麼?」
香玉驀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只是把歐陽揚音崴腳的事情告訴小姐罷了……」說罷便快步逃離。
望著她迅速消失的背影,就連耿奕都察覺到她的反常,低聲嘀咕道︰「這丫鬟怎麼有些怪里怪氣的?」
「她在說謊。」岳凌樓依舊凝視著香玉離開的方向,緩緩地說。
他並不願相信現在浮現在腦海中的某個推測,但香玉笨拙的謊言卻加深了他的懷疑。
「絳雪應該早就知道歐陽揚音不能出場,所以才會站上艙頂,根本不用她特意通知。」
耿奕听後忙問︰「那你認為她對絳雪說了什麼?」
這次岳凌樓沒有回答,但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卻證明他已經猜出七八分。他喃喃低語︰「當天最後一個檢查道具的人就是香玉,如果她說道具沒有差錯也是撒謊的話,那麼……」
「原來凶手是她!」耿奕恍然大悟,「作為深得絳雪信任的侍女,她也熟知《奔月舞》的每一個細節。要說歐陽揚音因為會跳《奔月舞》而有殺人的能力,那麼她也一樣。」
「是啊。」岳凌樓輕輕點頭,「絳雪死後她悲痛欲絕的樣子原來不僅是因為主僕情深,更是因為後悔和內疚。」
難得找到了破案的線索,但岳凌樓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事情正朝著他意料之外的方向發展。比起柔弱可憐的香玉,其實他更寧願相信狠毒的歐陽揚音是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