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心懷(下)
小武踏進後院,將身後的鐵門重新關上。
那隊伊布再次釋放出協助力量,小武向一旁閃開,能量在鐵籠上發出巨響,小武幾個翻身抵消了余波。
真是冰冷刺骨的雪地,小武拍了拍背上沾著的雪,向著伊布們作出了沖刺的姿態。
又是一道協助力量,小武側身躲過,鐵籠發出的震動真的讓相連的地面都開始動搖。
他耐心地一次次試探,在毫厘之間躲開伊布的一個個夸張的技能,像是一個冷靜的獵人,正在消耗獵物的體力。
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實際上有躲避的空隙。這一套組合技至少要釋放三輪技能,幫助伊布的「自我激勵」、「接力棒」、「幫助」,主力伊布的「自我激勵」、「自我激勵」、「協助力量」,雖然這套技能的釋放很快捷一看就經過了嚴格的訓練,但正是因為訓練過甚反而僵化了攻擊方式,只要集中精神,就可以在技能加身之前躲開。
「果然,很不一般呢。」看著小武從容不迫地騰挪翻滾的身影,喬伊轉頭對曼尼奇說。
曼尼奇盯著小武,點了點頭。
這次喬伊即興安排的委托,本來就也存著考校小武的意思,復健家的考核沒有死板的考試,幾乎都得靠他們這些考官的主觀判斷,這是一個準入非常苛刻、也非常依賴上層者來完成更新換代的小圈子。
但現在,小武已經初步地得到喬伊和曼尼奇的認可。
如果說他的檔案資料和平時交流的情景來看都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少年的話,現在的小武就開始顯露自己的本質,就像被緩緩拔出了樸實的劍鞘,開始顯露自己堅硬和鋒利的內里。
這一路過來幾乎沒有給小武準備的時間,可以說是趕鴨子上架的,小武就徑直進了那個鐵籠子,沒有年輕人常見的怯場和莽撞,能看見的只有已經形成自己一套行動準則的有條不紊。
這正是他們所需要的,復健家不能僅是殷殷照料精靈的醫生和僕從,而是能夠將精靈拉回正途的引導者。
消磨的過程沒什麼好贅述的,這些伊布的確是被研究實驗打磨過的產物,盡管如今它們的攻擊欲強盛,卻仍舊沒有擺月兌實驗為它們套上的枷鎖。
它們死板的攻擊模式讓它們始終無法傷到小武分毫,小武耗費了十分鐘,這些身體單薄的伊布開始體力不支、行動變緩,小武趁機沖上去將它們沖散,然後用項圈將它們一一綁住。
他模仿過去夢境中看到的角斗士制住肯泰羅的法子,用項圈把伊布的四肢綁在一起,這樣它們就無法掙月兌了。
于是就像拎著從市場打包好的大閘蟹一樣,小武一只手倒拎著三只伊布,走出了後院。
這樣粗暴的對待方式讓這些伊布們越發憤怒,可惜它們實在沒有力氣了,叫喚都變得有氣無力。
「曼尼奇先生,能為我找一個箱子嗎?這樣拎著它們上街好像不太好。」
畢竟也是比較珍貴的精靈。
曼尼奇點點頭,回屋去找箱子,其他三人則慢步跟上去,喬伊叮囑小武︰「不要一味地使用蠻力哦,有時候溫柔也是一種進攻的策略。」
小武點點頭,將伊布放進曼尼奇找出來的箱子里。
「喬伊小姐,我們就不回精靈中心了,那里的房間太狹小了,不方便施展,我們想到切鋒外的那座神社去。」
听見小武這樣說,喬伊和曼尼奇的臉色都古怪起來,喬伊問︰「你認識那座神社的巫女?」
「是的,快到切鋒時曾在那里住過一晚。」
「住在那里安全嗎?」。
「沒有什麼問題吧?我們剛剛認識的一個陰陽師,現在也在那里。」
「陰陽師?是安鈴小姐嗎?原來她昨天和你們在一起,難怪這樣我們倒放心一些,安鈴小姐是相當可靠的陰陽師,這次也是我們特地請來切鋒的。」
喬伊說完後,曼尼奇接著︰「但你們也要稍微注意一下,那里」
小武露出困惑的表情,「怎麼了嗎?感覺好像大家對神社的印象都很不好,安鈴小姐也是。」
「啊總之有很多很不好听的傳言,並非空穴來風,那里也確實發生過一些很離奇的死亡事件,總之你們要注意一些。但以安鈴小姐的實力,說不定能搞清楚那里發生了什麼呢?」
有意思。小武心中這樣想,無論是對他們對神社的印象,還是對安鈴的印象。
「精靈中心的床位我會為你們保留的,你們自己注意安全吧。記得要三天過來為伊布復查一次哦,還有培育家學園的推薦信,你們記得過來領。」
眾人相互告辭,小武抱著鬧騰得不停的箱子,和花子折返向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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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這邊,依舊是冷清的模樣。
安鈴獨自坐在前院,手指像是撥琴一樣在月兌殼忍者的背上敲動著,將里面的那些亂麻一般的怨魂一一梳理。
在她的耳邊,細密的低語和枯竭的狂叫交錯回蕩。
在她的視線里,那些常人看不見的冤魂從月兌殼忍者的背後溢出來,遍布了整個房間,它們在地上爬動,向她伸出無數的手,抓住她身上每一個能夠手的地方,像是無數的繩索將她捆綁,將她壓得行動困難。
她挑動指頭,將一個怨魂挑到了她的面前,對方那張莫名扭曲的臉龐緊緊貼在她的面前。
是的,她向小武隱瞞了一些東西,這些已經並非是擁有普通執念的幽靈,而是執念更加深重也更負面的怨靈。
那怨靈緊貼在她的臉旁,絕望地嘶嚎著含糊不清的話語,訴說著它已經殘破不堪的一生。
它們的記憶已經無比零碎,往往只能記起一生印象最深刻的那幾件事,因此它們的一生軌跡如今可以簡單地歸結成一條簡單的線,有的是直來直去的直線,有的是閃電般驚險彎曲的曲線,但無論是什麼線,最終,它們都到達了同一個終點。
那就是「融合」,它們一直在共同念叨的第一句話。
安鈴不知道它們過去的那個「融合」是指什麼事情,但它們現在確實就在融合,融合成月兌殼忍者體內的那塊暗之石。
而它們所念叨的第二句話,她所沒告訴小武他們的話,那就是
「殺光他們。」
那是帶著最深切怨念與痛恨的、流著可怕毒液的詛咒與吶喊。
這共同的詛咒讓她漸漸地能夠想象出了一個隱藏在這些怨靈之後的陰影輪廓。
眾所周知,惡與幽靈精靈是最難控制的精靈,即使被訓練家所收服,它們也可能假借訓練家的命令伺機害人。說不清是主要因為它們生來好惡,還是因為身上那股惡系能量的影響。
屬性能量的不同命名不是為了簡單一二三四的區分稱呼,而是這些屬性力量確實有著不同的特質,會影響著精靈的習性和性格。
而在幽靈與惡系之中,使用暗之石來完成進化的,更是那些最為著名的凶惡精靈。
暗之石,正是將它們引向更深層之惡的鑰匙。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那些在耳邊的怨毒語言就像山巔的寒風一樣將人凍得無法動彈,又像不斷震顫的大海一樣突然張開大嘴,將她一口吞沒在無窮的黑暗與窒息之中。
安鈴將怨靈一一挑過來,它們重復地向她訴說著這樣的祈求。
為怨靈拔除怨念的過程,就是聆听怨靈的請求,為它們還願的過程。
「明白了,我會替你殺光他們的。」安鈴這樣回答著怨靈,將心滿意足體型變薄的怨靈引回月兌殼忍者的體內,怨靈的身形漸漸稀薄,取而代之的,是月兌殼忍者體內的暗之石漸漸厚實。
她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去實現這個允下的承諾,因為她本就是人間的陰陽師,是身為人類、為人類奔波安魂的陰陽師,安撫靈魂,既是為了讓亡魂安息,更是為了讓生者安適。
因此安魂是必然的,即便是那些最頑固最凶惡的怨靈,在她們有意的引導下,也必須恢復平息,這是不容商量的,為了維持人間與靈界的平衡,她們必須這樣做,哪怕是用欺騙的方式。
所以她也說不清她究竟會不會去為那些怨靈行動,哪怕這些死者的背後真的藏著一個窮凶惡極的凶手,她也說不準自己會不會真的去殺死那個人。
因為即便是看過了靈界最底端風光的她,也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是活人更加重要,還是死者更加重要。究竟是當下那些還活著的人更重要,還是死者的願望更重要。
她想不明白,不同靈魂的價值要如何去衡量,死與生者的價值要如何去衡量,罪與罰的價值要如何去衡量。
她有資格去做那個衡量兩者輕重的天平嗎?
她有資格去決定死與生者靈魂的來去嗎?
「我會殺光他們。」她在心中默默地對迫近在她臉上的怨靈說,看著它心滿意足沉入月兌殼忍者中的臉龐,看著它分解自己、讓那塊暗之石越發黑暗,听著周圍歡呼一般的怨魂狂叫。
她安坐在神社的屋檐下,沒人知道她的世界山呼海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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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略煩躁w)
(一直忘了說,安鈴是書友道月冥子提供的龍套,曼尼奇則是NO8提供的,大家可以在龍套樓參見原型)
(群里提議寫一個重陽節的特別篇,稍微有一點想法,可以寫一個安鈴的過往,以後寫上吧。大家節日快樂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