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暗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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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多人夢境迂回地確定別人的位置，這完全是幽子獨自構想出來的方法。
這個百年前焰鴿一族的天才，那個頂峰時甚至連固拉多都能掌控的家族的天才，哪怕已經月兌胎換骨、徹底變成了一只全新的精靈，那種傲人的天資卻依舊還存在她的身上。
在多人共同構築的夢境里，尤其是面對同一件大家都有所認知的事物時，觀念相互約束，形成的也就是大家都能認可的形態。
在夢境里，潛意識才是主工程師，它構架起基層的防護網，避免行走在夢境中的表意識陷入無序的混亂之中，因而表意識在夢中看似能夠肆意妄為，但其實始終能處在潛意識為其構建的發泄屋里。
因此諸人出現在這棟夢境公寓樓里的第一個位置，理應是自己最熟悉、最能接受的地。方。
這都是幽子自己模索出來的東西，成為夢妖才剛剛半年，她已經在新的領域里建立起了自己的理論國度。
小武退出夢境，並沒有急著出發，而是仔細聆听大樓里的動靜，靜靜地呆了半個小時。
根據幽子的監控，牧歌剛才被「噩夢」所驚醒，已經退出了夢境，會有一段分外警惕的時間。
等待了一會後，他從背包里翻出了黑色的斗篷和一張木制的面具，戴上以後打開臥室的窗戶，長身一躍，無聲無息地輕巧搭上了公寓樓外壁的水管，向上攀爬。
露露的精神力現在直接帶著他飛行損耗太大，只能這樣輔助行動。
背對茫茫夜色，他順著水管從八樓爬到了二十樓的位置，根據之前記著的門牌號估算房間的位置。
距離有些遠，他調整了一位，單手攀著水管，雙腳蹬在水管上，縱身一躍。
斗篷翻飛，他像蝙蝠一樣橫掠過去，露露的精神力在他的腰間輕輕一墊，他巧妙地保持平衡，借著腰力在牆壁上半傾斜地跑動了十米，然後向前一跳，伸手攀住了窗台的邊緣。
手掌和窗台之間被露露的精神力提前鋪上，因此肉掌接觸到堅硬的窗台前有了一層像是柔軟棉花的緩沖，並不至于受傷。
雙手引體向上，小武探頭看向窗內。
他看見了窗內一雙疲憊而警惕的眼楮，眼神里漸漸變成愕然驚駭。
月光下那張沒有輪廓的的平板面具，就像是來自噩夢最深處的可怕形象。
「你們，簡直，陰魂不散！怪力！子彈拳！」房間中的牧歌斯歇底里地吼叫。
「露露，守住。」
從精靈球里躍出的怪力只用了半秒就接收到了命令，四臂舞動，漫天的拳影隔著窗戶就向窗外轟了過來。
綠色的光幕豎起在小武和露露面前，破碎的玻璃片像碎紙片一樣飛散，伴隨著拳風席卷在光幕之上，被接踵而來的拳頭攪拌成粉末。
光幕被推飛出去，抵著光幕的露露退向樓外的茫茫夜空，小武則向下一落，雙腳牢牢踩住，蹲到了下一層的窗台頂端。
「把怪力壓回去，不能讓他們出來！」
露露在半空中向後空翻，腳尖在虛空之中點動踢踏，妖粉的光芒竄動，身後天邊遠方那輪明月亮起光芒，遙遙呼應。
「月亮攻擊」的圓球在雙手間凝聚，帶著渦流轟向怪力。
一聲巨響，塵土飛揚，整個窗口都被炸開。
小武揮開面前的煙塵，向上一躍，翻身滾進屋中。
這是一間放置備用清潔工具的屋子，趁著煙塵掩護，小武踏著滿地的掃把，繞到了房間的門口位置。
牧歌揮開煙霧，看著門口和窗戶俱被堵住的情形，臉色難看。
怪力面向窗外的露露，他則轉身面向小武。
盡管帶著面具，但他對對方的身形早已印象深刻。
「該死，為什麼？為什麼追著我不放？我只是個為他們打工的小角色而已！」
小武面具下的臉無表情地笑了笑，「就因為是小角色，才方便解決，不是嗎？」。
「你去找回馬吧！我已經被他放棄了，我是偷偷跟著回馬進來的，他肯定也在這附近，你去找他吧！我幫你找！」
小武微微一頓，似乎在衡量這之間的得失，並不是非要現在就解決對方，物盡其用不無不可。
但似乎看出了小武精神上那一瞬間的停滯，牧歌找到了機會，猛地瞪大雙眼，猩紅的血絲爬滿眼白。
「白痴！我都不信你會放過我！你竟然敢一個人來！」
他猛地伸出兩個精靈球，巨沼怪與尼多王兩個龐然大物躍出，碩大的腳掌踩在滿屋的掃把上發出枯枝折斷的聲音。
兩只精靈同時噴吐出猛烈的水流，疊成巨浪沖向小武。
「！幽子！」
幽子身影浮現，‘守住’的護罩守在身前，狹小的房間就好像進水的沉船艙室，瞬間被洶涌的水流填充，‘沖浪’帶起的潮汐波動向護罩直撞過去，將護罩壓在小武的身上。
小武雙臂交叉，被海浪直推出去，伴隨著水花撞破了身後的房門，向走廊壓去。
就要被走廊邊緣攔腰撞到的前一刻，小武咽下嘴巴里的腥味，伸手向後撐住走廊邊緣的支架，順著鼓漲的水流翻身後仰，落入天井之中。
下墜之中，他的臉上嚴峻，看向一旁的幽子。
「看見了嗎？幽子！」
幽子輕輕點頭。
比起對方的突然襲擊，他們看到了更讓人驚訝的東西，就在剛才發起進攻的那一剎那，一股黑色出現在了牧歌和他的精靈身上。
黑色的指甲。
「有意思，看來那時候一拳擊潰了他的黑指，反而讓他應禍得福了。」
小武伸出手，抓住半空中的一條晾衣線，晾衣線頓時被拉向下，彎曲繃緊。
這種晾衣線非常結實彈性，傍晚時他曾看蕾飯後就抓著它做蕩繩引體。
抓緊繞著繩子轉了一周，他松開手，蕩向了下層的另一條晾衣線。
「百煉。」
百煉從球中跳出，與他一起遙遙伸腿，踏住那根晾衣線，晾衣線一沉，如弓弦般彎曲到了極限，將他們一起彈上高空，向二十樓重新射去。
而牧歌的巨沼怪和尼多王已經沖開房門兩邊的牆壁，向著這邊噴吐破壞死光。
黑指的力量，總是這樣不顧一切地瘋狂，連沾染上它的精靈，每一個釋放的技能好像都要壓榨掉自己的全部能量。
「剪刀！儲存！」
百煉的大嘴迅速分裂成剪刀形態，帶著能量的光澤向前切割，以穩定的力量將面前的破壞死光向兩邊分流。
但他們還是不免被沖力擊退，百煉撞在小武懷中，小武手腳向後一撐，撞在了對面走廊的外壁上，只感覺手腳掌一陣發麻。
更糟糕的是，公寓樓里陸續響起開門的聲音，整個公寓樓都開始被巨響驚醒。
而另一邊的牧歌猶不準備停手，似乎明白一味的逃跑沒有作業，他要趁著花子不在的時候先解決掉小武。
那頭的房屋里一頭大嘴雀展開雙翅，曾經的閃光烈雀已經進化，金色的羽翼上漆黑的條紋縱橫。
露露被那邊的怪力擋住，它在屋中‘聚氣’已久，一發灼熱的破壞死光筆直射出。
小武抱著百煉，翻身向下，重新躍入天井之中，上方的走廊在爆炸中崩塌，屋子里剛剛打開門的學生，目瞪口呆地看著腳下的空空如野。
「怪力，別管那只奇魯莉安，沖下去。」
牧歌乘勝追擊，竟然帶著他的四只精靈也躍下天井，破壞死光的後遺癥就仿佛不存在一樣，亢奮的黑指精靈們面對無所依托的高空，毫不猶豫的直躍而下。
「櫻桃花，草繩結。」
足有將近二十層高的虛無高空中，久未出場的櫻桃花抱住小武的肩頭，穩穩地站在這片小小的穩定陸地上，伸出的草繩結纏住晾衣線，拉著它向下。
憑借一人兩精靈的重力加速度，他們向下直落，櫻桃花伸出的草繩不斷勾住一路上的晾衣線，拉著它們向下，像是蜘蛛網一般地把它們纏在一起。
在第十三層的高度，晾衣線們的彈性終于被拉伸到了極限，處在蛛網中間的小武和精靈有一瞬間的停滯，輕輕地上下晃動了一下，然後被晾衣線猛地拉回上空，像火箭般直沖上去。
第一次如果說是弓箭，那這次就是復合弓弦的勁弩。
晾衣線彈向遠處，被甩月兌的衣物漫天亂舞，百煉的馬尾變為猙獰龍頭，帶著劍舞與威嚇的氣勢直沖而上。
「嬉戲！」
妖力的光芒涌動，剛剛學會的妖系技能順勢使出，牧歌的幾只精靈就像被疾馳的卡車擦過，失速地甩動，牧歌也被從翻滾的大嘴雀身上甩下。
他伸手企圖抓住晾衣線，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半空中那麼靈活的，況且牧歌那些重型的精靈。
他撞在晾衣線上，繞了幾圈，被晾衣線纏住，他的精靈也出現了同樣的狀況。
而向上的小武力道漸盡，向上的沖力慢慢消退。
「火葉！把晾衣線從兩邊切斷！」
櫻桃花與幽子再次合作，魔法葉沾染上黑火，飛舞出去，將纏著牧歌他們的晾衣線從系在走廊上的兩端斬斷。
他們頓時繼續下落，撞到更下方的晾衣線，翻滾纏上，然後被火葉從兩端切斷。
順著下落的樓層向下，他們身上纏著的線與線上的衣服越來越多，像是線球一樣裹成一團，幽子的黑火也順勢攀上，將他們點燃成一個個下落的火球。
「大家，最後一擊。」
公寓樓已經徹底蘇醒，學生們沖出房間，目瞪口呆地看著面目全非的天井，落下天井底端的火球，還有漫天雨下的衣物。
露露飛到他的身邊，身上光芒閃動，頭頂妖月轉動。
接著晾衣線的彈簧沖力，小武堪堪抓住了公寓樓頂層的天台邊緣，或攀在他身上或浮在他身邊的精靈身上光芒攢動，各色的招式匯成瀑布，向著天井下方垂泄。
底部三樓對戰室的玻璃牆壁化為粉末，驟然的巨響和氣浪從底部爆發，順著煙囪狀結構的天井向上噴出，剛剛下落的衣服頓時猶如被火山拋棄的火山灰一樣沖出天井，向四方飄落。
小武眯著眼，逆風向下看。
「他跑掉了，穿山王的鑽洞連續鑽破了三層樓牆壁，他向地下跑了，咦！奇怪地下好像還有空間。」露露借著精神力探查。
「地下空間？」小武皺眉，之前伊布搜查的時候可沒發現這里有通向地下室的門，難道是伊布無法發現的暗門嗎。
「追。」小武松開手，向下跳去，借著上涌氣流的緩沖緩緩飄下，公寓樓里的學生被亂流和衣物遮蔽視線，少有人發現一個人從天而降，最後落入天井正下方的一個坑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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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落的地點，恰好就是這個地下空間起點或終點的附近。
他注意到，這附近根本沒有通向上層的門，與地面的公寓樓完全獨立分開。
也不知道牧歌是湊巧撞破，還是早就知道這里有條密道。
牧歌已經不見蹤影，小武連忙順著腳下的血跡追去。
這里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左面是牆壁，右面是隔著鐵網的牢房。
一路跑過，他竟然真的發現有一些被關押著的人和精靈，每隔百米的距離，總關押著一個人或精靈。
他們的狀況和曾經被抓住審訊時的小武有些相似，只是那時小武尚有一股頑強的意志支撐著身體，而他們卻完全可以用形神枯槁來形容。
他們听見小武跑動的聲響，或者說剛才牧歌跑過時就已經听見，現在才慢慢反應過來，他們遲鈍地看向鐵網的外面，用麻木不仁的眼神觀察他，發出半人半鬼的尖叫。
「有意思，那些學生恐怕想不到自己的腳底下還有這樣的東西。」
小武來不及對這些人產生興趣，露露耗盡精神力帶著他幾次瞬移仍沒追上牧歌，他奮力向前跑動，卻又突然一個急剎車。
他慢慢地倒了回來，不禁說了一句。
「有意思。」
鐵籠後的人慢慢抬起頭，看向他那張無面的面具。
「你竟然被關在這里。」小武仔細地觀察鐵網與鐵網後的人，幾乎消瘦得像皮包骨一樣，如果不是印象深刻，如果不是那段刻進骨肉的日子足夠深刻，他恐怕根本認不出對方是誰。
「回馬。」
听見他說話的聲音，回馬露出愕然又苦笑的表情，他像是許久不見天日，一開始連話都說不流暢。
「你才是，竟然能找到這里，小武。」
作為彼此人生最重要的轉折點，雙方同樣熟悉對方，回馬時刻都恨不得生啖其肉，卻又一次次在噩夢中被他的聲音驚醒，他每時每刻都在害怕被對方抓住。如今那些曾經開創和施加在對方身上的刑訊手段在他的噩夢中不斷重現，重現在他自己的身上，成為了對他糾纏不休的精神拷打。
「為什麼，你會被關在這里？你的上級呢？」
回馬頹然搖頭，「上級？那些冷酷無情的吸血鬼，在他們眼里我們隨時可用也可棄。」
「你沒有告訴他們事情的過程？」那場任務的一切都在花子的導演之中，他們的任務本就注定不可能完滿。
「連讓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剛找到這里，我就被直接扔進來了，半個月，整整半個月都沒人過來看我一眼，只有一個水龍頭能夠維生。」
回馬苦笑著，這時他已經興不起半點對抗情緒，像是個遲暮的老人。
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眼前一亮，踉蹌地撲倒鐵網面前，緊抓著鐵網，看向小武。
「對了！對了！你救我出去吧！我再也不想跟著他們干了，我跟著苑族干怎麼樣？我知道賞金獵人很多的秘密，我全都告訴你！你救我出去吧！」
回馬像是一個瀕死的人看到生還的希望。
小武沉默半響，在回馬無比希冀的眼神下，將手按在了鐵網上。
「啊！」
回馬慘叫一聲，突然松開鐵網，向後跳去。
他拼命地甩動雙手，待到劇痛感漸漸消退，才定楮一看。
像是被燙傷了一樣，剛才接觸鐵網的手掌泛起了水泡。
他不禁抬頭向前看去。
小武如常地將手搭在鐵網之上，手指下意識地捻動著，穩固的鐵網上開始慢慢泛紅，並冒起青煙。
「再見。」
他如是說道，然後果斷地轉身離開。
黑色的火從鐵網上暴起，瞬間填充滿整個囚室。
絕望的慘叫聲在他的身後響徹，那股用盡全身力氣的叫聲仿佛掀起氣流，在他的脖頸後掠起幾根寒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