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鬼舞
(兩章一起更新的喔,追更的朋友記得先看上一章)
第二天清晨,睡了一個十足的飽覺,小武早早醒來。
時間尚早,他拿出圖鑒看了看,有些松口氣。
昨天那條一直顯示無法發送成功的郵件終于發送出去了,趁著凌晨山上暴風雪停歇的間隙,曼尼奇接收到了小武的郵件,並向他發送了回件。
曼尼奇他們已經了解到了山下的情況,喬伊小姐親自與精靈中心當下的暫時代管人聯系,終于叫動了山下這些畏懼承擔責任的管理者,有一支臨時隊伍已經連夜從精靈中心出發,趕往雪山。
而山上那邊,困在地下實驗室的搜查隊隊友以君莎為前鋒,已經成功盡數突圍。搜查隊的幾位長官商量之後,決定委托曼尼奇帶領一支分隊,將逮捕的半數不法者先行帶下山,借助山()下趕來的臨時隊伍為依托接應,快速下山,以免生變。
他們逮捕的不法者實在太多,極大限制了他們的人手,如果把這些人全部留在山民村莊,就好像身旁有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一樣,只要外部有人想方設法塞給這些人每人一個精靈球,他們立即就會變成一支可以重創搜查隊的有生力量。
雖然對方並不是有意將行動告知小武,而是小武從對方的只言片語中推測出來的,但從此看曼尼奇顯然已經將小武當作了自己人,才會不吝透露這麼重要的情報,小武也只能夠真心祝福對方能夠行動順利。
說說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幽子已經從夢中轉醒,讓小武的眼眶稍微地刺痛一下,算是懶洋洋地說了個早安。
「怎麼樣?幽子,發生了什麼事情?」小武問。
「因為強制更改精靈特性時沒有掩飾,被達克萊伊注意到了,夢境暫時來說還是祂的主場,所以稍微被祂偷襲了一下。」幽子不在意地回答。
對于幽子這麼痛快的坦誠相告,小武也有些許的訝異,看來他們的並肩作戰,還是讓幽子有了些許的改變。
「達克萊伊噩夢神嗎?幽子你受傷了嗎?」。
「沒有關系,這種傷勢稍微休息一下就已經痊愈了。」
確定幽子沒有問題後,小武再稍微將注意力轉移。
「幽子你說你更改了精靈的特性,尼多王和烈焰猴它們的特性,還有百煉的特性,果然是因為你的原因麼。」
「那是它們本來就擁有過的東西,只是隨著時代變遷被埋藏到了基因的深處而已,夢境最基層的土壤就是由生命最根源的潛意識構成的,自然也就藏著這些夢中的特性,我只是將夢境與現實翻轉了過來。」
小武對這種夢特性聞所未有,嘖嘖稱奇,「這樣豈不是每只精靈都可以擁有兩種特性了,像百煉那樣,擁有更多的戰術可能。」
「不可能的,這種翻轉實際上是並不可逆的,潛意識本就比表意識強大,翻轉之後表意識就徹底被擠到了最底層,根本沒有再翻轉的可能。如果一只精靈的潛表意識性格相差過大,你甚至會感覺翻轉過後的精靈性情大變,變成了一只完全陌生的全新精靈。至于百煉那樣的,她根本不是覺醒了夢特性,她只是太過遲鈍」
看著正在小武一旁做著康復訓練的百煉,幽子稍微停頓了一下,斟酌了一個相對溫和的形容詞。與露露對小武直呼其名,幽子以哥哥相稱不同,百煉這只心思最單純也最簡單的大嘴娃,無疑是小武最忠誠的精靈。這只為了主人不惜性命、因此爆發出的蠻力甚至能暫時壓制一位訓練家的精靈,甚至可稱上是小武貨真價實的「忠僕」。
對于這樣一只被小武寄名以「百煉成鋼」、也確實正沉穩地走在這樣一條多舛道路上的精靈,幽子也沒有吝惜自己的尊重。
「百煉她只是太遲鈍了當時在百岱時被我無意識的黑火感染,也許是她確實太過簡單的表里如一,也許是她自己都分不清什麼是夢境和現實,因為某種機緣巧合她才獲得了這種能夠自如切換兩種特性的能力,也許,等我為她添加上夢特性後,她真的能做到切換三種特性。」
對于幽子的設想,小武有些心動,但現在幽子對于夢特性的開發也遠沒有到得心應手的程度,小武不想讓百煉冒這樣的風險,而是打算等他們對夢特性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後,再為百煉進行嘗試。
例行的早晨訓練,不知不覺中小武身上的精靈已經突破了個位數,包括花子剛為小武購買的烈焰馬在內的幾只火精靈,之前領養的兩只貓精靈,以及百岱起就一直跟隨他的精靈,還有現在仍在他身邊的伊布們,過多的精靈都讓小武有些焦頭爛額了。
所幸已經進化成太陽精靈和月精靈的兩只伊布和其他的四只伊布有露露和幽子分擔,對于火精靈的培養幽子也向小武分享了不少經驗,這才讓他不至于對這些精靈的訓練無從下手。
訓練結束後,小武看了看時間,去與神社里的其他女孩們打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女孩們竟都對華麗大賽不感興趣,花子打算繼續研究她尚未破解完成的精靈圖鑒,阿曉和阿雪打算跟著花子訓練,小旭倒是也要出門,但她的目的地是培育家學園,上次因為學園內的突變導致他們早早離開學園,小旭對在學園內痛快的車輪戰還有些念念不忘。
在人際上更自信也更開朗的小旭遠比小武他們更容易交到朋友,在雪山上也是不過幾天,她就已經與山民們打成了一片,與山民族長之女雪藏更是依依惜別。
如果小武和山藏他們之間關于機關屋的合作最後真的能繼續,也許小旭是前去接收成果的最佳人選。
與小旭在路上分別,小武獨自向切鋒市區走去,路上熙熙攘攘滿是人影,畢竟這就是大家匯聚到這里的原因,即便第一天沒有自己的賽程,也要來考察一下場地和對手的實力。
看著街上興奮的人群,小武不得不又稍微感慨了一下,山上的搜查隊員如此努力地樹立屏障將不安穩因素都推聚到山上,但願山下這場華麗大賽能夠順利舉辦,一舉積累切鋒的人氣。
即便不用刻意了解賽場的所在,跟著移動的人流也能被帶到比賽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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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社內,花子對兩名女孩進行完了今天的課程,阿雪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那樣有些渾渾噩噩,阿曉卻逐漸顯露出了自己驚人的天賦,身為巫女的她,似乎無形中成為了這間破落神社氣運的最後承載者,如有神助一般,飛快地提升著自己的實力,這個時候的她如果再和阿雪較量一場,恐怕會是完勝的結局。
授課結束後,花子往自己的房間走去,途徑小武的房間,正好瞥見了小武房內的背包。那是小武之前的背包,在雪山戰斗中被燒焦,因此被小武留在了這里。
花子拍了拍腦門,回過頭,對中庭的阿雪招呼了一聲。
「阿雪,麻煩你把這只精靈向小武送去,他也許會用得上。」
花子從房間里拿出了一只精靈,正是那只只剩下了面具的哭哭面具。
阿雪應了一聲,接過那張面具,「送去哪里?」
「小武現在應該在會場內吧,你一直向北邊走就對了。」
阿雪點點頭,準備出發,她穿過前庭,推開大門。
大門外突然傳出紙張撕裂的聲音,阿雪愣了愣,走出門查看。
是幾張被撕開的符紙,畫著特殊的符號,是阿曉之前為了防止外人拜訪而將某幽靈贈給她的詛咒符貼在了前門上,阿雪完全忘了這件事。
她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這上面,自顧自地走出來,突然感覺腦子里嗡嗡作響。
盡管她腦子里平常就充滿了各種的聲音,但這次似乎有些不同。
她走了一陣,才意識到是她手中的那張面具正在作怪。
她不禁拿起那張面具,正好與面具「面對面」的觀察它。
這只精靈,正在與她「說話」,在她的腦海中,傳播著某些奇怪的情緒與畫面碎片。
她讀不明白那些情緒,因為她是一個已經被仇恨淹沒了的人。
但她能看懂那些畫面里的情景。
有些畫面里是一個人的經歷,「他」曾經是部落里最勇猛的勇士,征戰無數,卻在某天被一只闖入家園的精靈撕碎。
有些畫面里是一只精靈的經歷,「它」被一位出色的訓練家喚醒,向這位訓練家默默至死效忠,經歷無數訓練與戰斗,最後在一場大戰的轟然巨響中,粉身碎骨。
「真相像呢」她不禁低語了一聲,經歷兩世,作為人與精靈都身陷在無盡的戰斗中,最終在戰斗中尸骨無存,這樣執著地追求戰斗,這樣執著地追求一個目標,哪怕粉身碎骨、放棄一切,這樣真的值得嗎?
值得。
那張面具似乎在冥冥中回答她,向她傳達著某種執著的意志。
想要再次戰斗,想要重新活過來,想要繼續戰斗下去,哪怕是作為訓練家手中的工具,哪怕是在戰斗中再次死去。
百戰不息,百死不惜。
「我啊,也在追尋著力量,也有著必須拼死要完成的戰斗。可是,我真的要去嗎,那樣恐怕要放棄其他所有剛得到的一切了吧。」
情緒很少波動的阿雪少見的喟嘆一聲,隨後長久的沉默。
她從懷里拿出了一件物品。
那是前天名為安達的賞金獵人交給她的東西,看似普通的一枚圖鑒,內里卻藏著能夠監听區域內所有電子通訊的惡毒功能。
就在剛才,圖鑒上又傳來了對方的一條信息。
---他們在哪里?
阿雪將手指放在鍵盤上,一下一下地敲著字,手指最後懸停在發送鍵上,良久未動。
她突然覺得腦門一疼,停了下來。
不知不覺地向前走,她竟撞到了一間小屋。
她疑惑地回過頭四望,仍是積雪的寂靜道路正中,孤零零的小屋格外的特別。
她又忘了,神社的前門是面對著217路的,從前門出來一直向前走的她,已經走到了217路上。
她有些疑惑,但突然有股莫名的沖動作祟,讓她不禁推開了門。
推門而入的瞬間,她的目光交錯而過,似乎隱約看到門牌上貼著一張奇怪的符紙,似乎剛才曾在哪里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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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賽的會場在臨近切鋒神殿的切鋒市郊附近,切鋒的基礎設施實在有些落後,道館和學園都找不出能夠容納幾千觀眾的場地,所幸最近天氣轉暖,舉辦方組織人手清掃積雪後,利用精靈在短時間內在一片空地上搭起了一座巨型帳篷。
這次比賽沒有設置門票,排隊進入帳篷後,小武找到最擁擠的選手報道處,打算進行簽到。
他正巧遇見了正在維持會場秩序的蕾,就是上次那位精通怪力的格斗訓練家,曾經無意間掩護了小武在學園內對牧歌的追捕行動,小旭今天去學園應該就是去找蕾玩耍的,沒想到蕾反而出現在了這里。
這樣說起來,沒記錯的話,上次搜查隊的組建,吸收的學生隊員就是像有珠這樣素有實力與聲望但沒有事務在身的學員,像蕾這樣的學生干部,則被留在了學園內負責安穩人心,今天她應該是被學園派來補充人手的吧。
小武上前與蕾打了聲招呼,她倒毫不客氣,直接領著小武越過長長的隊伍到簽到處的後台進行簽到,自己則叉著腰回頭,喝令出現騷亂的隊伍重新安穩。
不愧是能治得住各種學生的老油子干部,小武贊嘆一聲,坦然地享受特殊待遇,也幸虧蕾已經走開了,他這枚圖鑒上的登記名還是「寓智」呢,解釋起來也有些麻煩。
小武當初恰逢其會,到切鋒報名的時間還算早,所以他的初賽被分在了第一天上午的第三場,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場面,稍微有些緊張。
所幸淘汰賽比較粗放,是十位選手共同在台上表演,這讓小武稍微覺得壓力小了些。
隨意地在選手等待區找了個座位,等候了一段時間,觀眾和選手們都漸漸入座,甚至還有多出來的觀眾選擇站著觀看。
會場內熙熙攘攘,比賽很快就要開幕了,主持人上台致辭,維持秩序的蕾也稍微松了弦,來到小武的身邊,大咧咧地坐在桌椅的扶手上。
「怎麼樣?有把握嗎?」。
小武撓臉,「哈哈,這些天只記得玩樂去了,根本就沒有準備比賽,也就昨天才稍微了解了一下比賽規則。」
蕾了然,大概是通過平時學生生涯里考試抱佛腳的經歷與小武找到了共鳴,拍了拍小武的肩,一臉我懂了的神色,「臨場發揮,臨場發揮才是最重要的。」
小武也只能訕笑一陣,然後找了個話題,「學園那邊,之前的事情解決了嗎?」。
「談不上解決與否,首先是維持市內秩序的穩定。借助聯盟蟲天王贈送的精靈吸引大眾目光,這場比賽已經是今年切鋒最重要的事情了,一切都要向這場比賽讓步,市里甚至聯合建立了一個臨時委員會,來負責全程掌控這段時間內整個切鋒的運行。」
小武和蕾正聊起一些只有圈內人才能知道的秘聞,這時會場內突然出現了巨大的喧嘩聲。
他們向會場中心看去,原來是主持人正在展示本次大賽的獎品,尤其是第一二名的獎品,火炬蟲(NO.636)和電電蟲(NO.595)的出現,讓現場觀眾紛紛興奮地尖叫起來。
主持人火上添油,爆料稱這兩只面對現場狂熱無比狀況依舊淡定站在台上的兩只幼蟲精靈都是由某位高級以上的神秘訓練家親自孵化和訓練過的,基礎非常扎實。
剛從蕾那里听來內幕的小武,還有一些事先听到天王選拔弟子傳言的人們,自然明白主持人所說的神秘訓練家八成就是聯盟現任的蟲系天王,會場內的氣氛自然更熱烈了,熱烈到了秩序維持者們不得不出面維持的程度。
蕾拍了拍小武肩膀打了聲招呼,站起身走開,前去維持秩序。
過了好一陣才漸漸安靜,賽程終于得以繼續。
第一場比賽很快開始,十名訓練家上場共同表演,台上一陣眼花繚亂,然後由一旁的評委共同評語和打分。
看情勢不大樂觀,第一場比賽只有三名晉級者。小武瞪著眼猛看,听不明白評委們的評語都是以什麼評判標準,也沒看明白得分的要點是什麼,只覺得台上的精靈們都像加了特技,連技能的原形他都有些認不全。
第二場比賽很快開始,他匆匆忙忙站起,與其他第三場的選手一起向後台走去準備。
做好了十足的心理準備,他隨著其他選手走上了舞台,放出了露露,在裁判的一聲令下中開始表演。
然後,他就被淘汰了。
輕而易舉地淘汰,多數評委連多余的注意力都沒有給他,只有一位之前就表現得極為刻薄的評委贈予了他「仿佛讓人感受到了上世紀的古老野蠻風情」這樣詭異的評價。
露露無辜地看著小武,小武則有些捂臉,他之前上場時似乎還隱約听見了阿放的加油聲,這讓他情何以堪。
難怪花子和小旭對華麗大賽絲毫不感興趣,這比賽恐怕就像時裝秀一樣,只有真正的新新人類才能夠欣賞,他們這樣整天在泥里打滾的訓練家還是難以符合協調家的口味。
他只能拍了怕露露的腦袋以示安慰,帶著她向觀眾席走去。
但他在走向觀眾席時,突然感覺腳下好像有一股冷意掠過,那種感覺
微微皺眉,這就好像過去幽子侵入他身體時的感覺。
他不禁向腳下看去,然後轉向後方。
他看見了一道黑影,一道在地面上掠過的黑影。
他本以為那是天頂燈光留下的陰影,但他想錯了。
那黑影從觀眾席的座位和行走的選手們的腳下一掠而過,像是在海洋中若隱若現的鯊影,越過了觀眾席,然後自地面中一躍而起。
一只耿鬼。
它從地面的暗影中躍起,帶著搞笑的表情,雙手滑動,做著像是游泳一樣的滑稽動作,從評委席前後越過,重新「投入」地面之中。
評委席上,正在對剩下的選手評判、那位表現得最刻薄的評委,四分五裂。
小武只覺得心里一股涼氣再次從腳底竄上腦門。
就像被無形的大手按住,會場里喧嘩的聲浪由近及遠一點點地崩塌,最後化成一片被冰封的雕像。
即便被攻擊的是那個最刻薄的評委,也不會因此有人感到快意。
同為人類、擁有著相同的身體構造,目睹了同類這樣的慘狀,只會感同身受地從心底升起一股無法想象的惡寒。
耿鬼的笑聲若隱若現,鮮血在評委席上掀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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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坐在一位年輕女子,容貌莫名讓她覺得有些熟悉。
女子抬起頭,看著她微微一笑,「哦?真是稀客,以為總是那些在暴風雪中陷入迷惘的人才能找到這里。女孩,你的心里也在下雪嗎?」。
阿雪茫然地來到女子的面前,以往沉默的她似乎被什麼影響,開口傾吐。
「我我尋找到了足夠的力量,但是這股力量的代價太大,想要用它去戰斗,我必須舍棄掉其他所有的一切。」
「力量的代價?你是在說你手上的那只精靈嗎?他恐怕不是你的精靈吧,擁有著奇特的‘木乃伊’特性,能將自己的經驗與力量傳遞給主人,而作為代價,主人也必須承受他心靈與身體的雙重侵蝕,這也是前主人放棄他的原因吧?」女子只看了一眼,便這樣說。
阿雪看了看手里的面具,她並不知道這面具有什麼功效,她搖搖頭,又點點頭,「不是它,但也包括它。為了復仇,舍棄一切,真的值得嗎?」。
女子仿佛听到了一個笑話,咯咯輕笑,慢慢站起身,阿雪這才發現她穿著一身奇怪的黃色長袍。
「值得?當然是不值得的!任何讓你失去某些東西的事情其實都是不值得的,但有些時候,有些事情無法用價值來衡量,無論值不值得,無論耗費多少代價,都必須去做!你覺得呢?」
她與阿雪筆直對視。
阿雪愣愣地看著她,然後慢慢低下頭,看向手中那塊執著向她低語的面具。
「只是跪下索求,你什麼都得不到。想要獲得力量,你總要付出許多額外的代價。」
她的腦海中突然響起了這句話,那是幾天之前,名為丁語文的女子,用黑色火焰焚燒她之前留下的話語。
額外的代價。
她的腦海里突然浮現了許多畫面,那位巫女真誠的笑容,那位少年沉默的笑臉,那位少女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還有那位劍客豪邁的笑聲。
她本以為這些記憶可以輕易地拋棄與遺忘,卻每每輕而易舉地再次想起。
「這些,都是必須犧牲的代價,都是我必須接受的懲罰嗎?」。
她自問自答,心中再次響起了一句話。
仍舊是在雪山上,她向小旭討教問題時,小旭對她的回答。
「不知道該怎麼做?我的戰斗從不需要衡量和戰斗,拿起你的刀,你的武器和精靈會告訴你怎麼做!」
想必那兩位少女都想不到吧,吸取了她們留給她的教訓,她這條被溫暖了的毒蛇,會反咬一口。
她翻過手中的那張面具,義無反顧地舉起它,然後將它覆蓋住了自己的面容。
像是飽嘗鮮血,面具發出了滿足的顫抖與嘆息。
無數戰斗的記憶與經驗涌入她的腦海,她一一看過,卻又一一忘記。
與同伴同行的情景,與同伴對視的畫面,她一一想起,又一一忘記。
紛亂的記憶之中,那股聲音匯成洪流,最終壓倒一切。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那股每天每日、每時每刻都縈繞在她腦海的詛咒和祈願最終將她腦海中的其他一切都碾成粉碎。
「好,我這就去殺光他們。」她輕聲回應,轉身向屋外走去。
莫名的黑火不知從哪里冒起,滑過她的面具,將面具緊閉的雙眼劃開,露出她黑色的雙眼。
那些笑顏在她心中最後掠過,最終化成虛無,被無盡的殺意淹沒。
「殺光他們!」「殺光他們!」「殺光他們!」
「除了這些,我不需要其他回憶。」
她低語著,大步走出屋子,身後的女子嘴角含笑,目送她漸漸消失在無形的風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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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訓練家或者協調家遭遇危險時,最先想做的舉動是什麼?
當然是拿起自己的武器,放出自己的精靈。
本就觀眾眾多的會場,瞬間便憑空擁擠了幾倍。
短暫全場寂靜的反應時間之後,是混亂不堪的鬼哭狼嚎與人流沖撞。
他們只是欣賞美與精靈的普通人,還無法體會到血腥的美好。
幾只耿鬼如同游覓在魚群之外的鯊魚,不時地從人們腳底的陰影中躍起,留下一道血腥噴泉,像是在逼迫著混亂的魚群聚合,以方便放肆享用。
站在過道中的小武瞬間被從座位上敏捷涌起的人們推擠,順著人流向下涌動。
會場的出入口片刻之間就被擁堵。
小武依稀從人頭涌動的縫隙間看見遠處蕾放出自己的怪力,聲嘶力竭地試圖維持秩序,並企圖抓住那幾只耿鬼,卻終究畏首畏尾地被觀眾人潮淹沒。
最擅長控制情緒的幽靈精靈,嫻熟地用恐懼的細線編織起人潮的大網,讓所有的獵物都動彈不得。
人潮只能艱難地擠在狹小的會場出入口前,有人放出飛行精靈,企圖突破天頂的帳篷逃月兌生天,卻被還算冷靜的秩序維持者攔截,破開天頂會導致整個帳篷全部失去支撐而塌陷。
還有人向著躍出的耿鬼發動攻擊,卻被靈活地躲閃,技能的波動炸在人群中,像是翻起的波浪。
小武身不由己地擠在人群中,像是所有人一樣看著人群遠處翻動的技能與血花,惶惶不知那血花什麼時候也會在哪一刻降臨在自己頭上。
也就在片刻,小武在散發著熱汗的人體擁擠之間,突然感覺到一股無比的惡寒。
他不禁打了寒戰,臉色大變。
他經歷過這種感覺,那是技能「黑眼神」釘在人體身上的感覺。
有人盯上他了。
下一刻一只耿鬼從小武的腳下躍起,小武猛地向旁邊一擠,在人群中奮力擊開了一道空隙,躲過了耿鬼的攻擊。
驚叫的人群像是開花一樣四散撲倒,隨後有立即起身向四周瘋狂推擠,小武目呲欲裂地看著一個剛剛被耿鬼攻擊擦過倒地的人來不及起身,被淹沒在他人的腳下。
而他自己則只能被迫被人群推擠到另一個方向。
一直保持克制的他終于忍不住將手伸向腰間,卻又咬著牙一頓。
會場里還有著認識他的人,甚至是之前與他蒙面時交過手的蕾,貿然出手他會暴露實力和身份的!
他不禁又將手伸向背後,牙咬欲碎。
燒焦的舊背包被留在了神社,因為沒錢買不了新背包,他所有的東西都還在那個舊背包里,包括用來隱藏的斗篷和面具。
然而看著不遠處再次掠起的血花,他的手筆直伸向了腰間的精靈球。
「等等!哥哥!」幽子急促的聲音突然響起。
「什麼!?」
「你忘了嗎!我們還有最好的偽裝!」
小武稍微一頓,猛然醒悟。
「你可以嗎?」。
「沒有問題!不需要沉睡,身體可以由你掌控!」
默契的交流在瞬息間完成。
小武的衣服縫隙間開始冒起黑煙。
被恐懼所支配的人們茫然四顧遠方,卻可笑地忽略眼底下的情況,充當了他的臨時換衣間。
在人群的推搡中,她埋低了頭,黑色的火焰撩起,如同水墨畫浸入了現實之中,黑色的長發在人群中勾起墨尾,黑裙輕輕揚動。
熟悉的超能力重新歸來,她飄蕩而起,赤足在地面上猛地一點,腳下的陰影露出詭異笑臉,像是黑色山包般鼓起,卻被重新生生踩回。
「來呀?!」
她的目光游覓全場,一顆精靈球在超能力的控制中落入手掌,急速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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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的最後一段,終于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