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玉食 第七章 表哥

作者 ︰ 亙古一夢

羅錦心卻不理會這些,只管分派丫頭預備她要的東西。

她叫人送來紙筆,把前前後後想到的東西都寫全了,方才交給妥當人去辦。

一時,就見門前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錦心見人多,就特意回稟了崔老太君,專劈出一間空氣流通的小屋子來,把閑雜人等都趕出去,自己就坐在屏風後指揮著老太醫忙碌。

先是用溫熱的濃鹽水把林玨胸前那塊碗口大的傷給擦了幾遍,又喂他喝下一碗濃濃的由蒲公英、紫花地丁和板藍根幾樣尋常藥草熬出來的湯藥。

別看這些草藥名不見經傳,可最是能消炎殺菌,這都是錦心前世里閑來無事從醫書上看來的。

恆王妃就候在門外,看到丫頭端來這黑乎乎的湯藥來,她惡心地拿帕子捂住嘴,連聲問道,「什麼東西,這麼苦?怎麼不給玨兒喝參湯?難道安府喝不起?」

她這是心疼兒子說的氣話,崔老太君在一邊兒陪她坐著,只得干笑笑。

羅錦心卻不買她的賬,冷聲道,「王妃要是不想讓世子活,只管給他喝參湯。」

恆王妃被她噎得面紅脖子粗的,可礙于兒子還得讓人家救治,只得瞪圓了眼楮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錦心畢竟是安府的外孫女,恆王妃可以沖太醫發火,可沖錦心這麼個晚輩卻發不得火。

不然,別人會笑話她和小輩較真,傳出去,誰的名聲都不好。

喂完了蒲地藍湯藥,羅錦心面沉似水地沖屋里喊道,「可以動手了。」

這話一落,恆王妃的身子就抖了抖,兒子這就要被剔骨剜肉了嗎?

那塊林玨拒絕咬在嘴里的帕子,被她捏在手里死死地揪著,仿佛下一刻那劇烈的疼痛就要發生在她身上一樣。

屋里的老太醫,右手捏著把明晃晃的小銀刀,在溫鹽水里一遍又一遍地涮了,方才抖著手問林玨,「世子爺,可以了嗎?」。

林玨面色有些蒼白,只是眸子卻異常地黑亮,仿佛是九天之外的星子,奪魂攝魄。

雖然才活了這麼大,不過這輩子,什麼苦他都吃過了。錦繡叢里長大的他,其實並不像外人所言過得那麼好。

家族的重擔,姐姐的太子妃之位,從他幼年時就常被父親念叨。這些東西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里,這麼多年,他一日未曾敢忘。

自從父親戰死,他就接過了這桿大旗,撐起了家族的框架。

疆場上,刀劍無眼,他是拿命在搏斗。這個家族的輝煌,都是他的血汗換來的。

這點兒傷痛又算得了什麼?

閉上眼楮,他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吧。」

那小丫頭說了,他這傷勢還不能用麻沸散,否則,傷口就不能愈合。

林玨想起她那副篤定的樣子,就想笑。這麼多年,他一直被家族的重擔壓著,從未有一個姑娘能讓他爽朗地笑起來。

沒想到,這麼個冷冰冰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丫頭,竟有這樣的能耐!

尖銳鋒利的刀子剜下去,鑽心刺骨地疼。只是林玨沒有吭一聲,好似那疼不是疼在他身上一樣。

不過他緊攥著的雙拳卻透露了他在極力隱忍的事實,隨著一刀一刀毫不留情地剔出腐肉,他那飽滿寬闊的額頭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老太醫的手抖得越發厲害,望著眼前血肉模糊的,他只覺得頭一陣發蒙。

恆王妃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不停地埋怨著羅錦心,「你怎麼就那麼狠心,為什麼不給玨兒用麻沸散?這會子听不見他叫出來,還不知道疼得怎麼樣?」

說罷,又挑了簾子想進屋,卻被羅錦心給冷冷地橫了一眼,「王妃這會子進去,世子爺很快就會高燒起來,到時候性命難保,你可別怨我!」

醫書上最忌諱傷者傷口里會沾染上不干淨的東西,恆王妃不懂,她一言半語地又說不明白,只得拿林玨的性命來威脅她。

果然,恆王妃白了她一眼,悻悻地退了回去,靠在丫頭身上就開始抽噎起來,「我可憐的玨兒……」

安喜堂二樓,被趕出來的安府的嫡長子安言,正和妹妹安清靠在紗屏後的欄桿處,擔憂地往下看。

其余的女眷走的走,散的散,剩下的也都是和安府、恆王府交好的了。眾人三三兩兩聚在一邊的小敞廳里閑話家常,等著听信兒。

安清見左右沒有別人,就拿胳膊肘子拐了個個安言一下,「哥,你看看羅妹妹,大姑娘家,怎麼就拋頭露面地跑到了人家世子爺跟前?咱們安家的臉面都讓她給丟盡了,連帶著我們姐妹幾個也要被人詬病!」

安言听了並不說話,只是緊咬著下唇,目光幽深地望著樓下。

他是安家的嫡子,將來是要繼承這一份家業的,只是他性子有些綿軟,雖然十八了,至今也未被崔老太君派出去歷練。

何況盧氏只這一個兒子,自然寶貝得恨不得天天放在眼前,生怕他在外頭受丁點的委屈,是以只在宗學里念了幾日書,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撒網不了了之了。

安言沒有正事,自然常在姐妹叢中廝混,眾姐妹也都知道他的性情的,也就時理會時不理會的。

前世的羅錦心,因為父母雙亡,寄居在外祖家,無依無靠,時時感到淒涼。

而安言又是專會在女孩子面前賠小心下小意兒的,一來二去的,錦心就把他當成了知己,這輩子的依靠了。

可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安言還是娶了姨母家的表姐,錦心病得那樣,也不見安言來看一眼。

重生後,她早就絕了這個念想,和安言,自然要劃清界限了。

此時安言听了安清的話,雖然不語,可到底被挑了起來,心里的醋意橫生,想也不想地就往樓下沖。

表妹自小兒就和他親近,自打姑父姑母過世後,更是常住他家,耳鬢廝磨的,哪里見她對別人上過心?

恆王世子病了,自有太醫醫治,她一個姑娘家,瞎插手做什麼?

安言沖下去後,恰好就看到正在外邊坐著的羅錦心起身挑了簾子進了屋。

他腦子頓時一熱,臉就變得血紅了。

林玨在屋子里剔骨剜肉,身子必定赤luo著的,錦心進去,要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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