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上以來,已經過了五六日。
期間有忍野又打來電話,叫李念過去他那邊見上一面,說是有些事情還要交付。
見面的地點定在以前與奇洛金卡達三人組初見時候的廢棄大樓。
幾乎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看到了以同樣的姿態端坐在堆積的課桌上的大叔。
他仍舊一副夏威夷衫短褲木屐的打扮,輕浮又邋遢,朝著走進房間的李念哈哈哈的笑。說著精神真好啊是不是發生什麼好事了之類打趣的話。
不加理會,掃視房間的李念,沒有看見奇洛金卡達三人的身影,卻在陰影里發現了一個蜷縮著的幼小身體。
金色的艷麗長發和瓷女圭女圭般精致的容顏。
這兩個特質共存著,首先聯想到的是那只鬼,將這個與那個的名字聯系起來的瞬間,自己反而覺得是不是看錯了。
露出驚訝表情的時候,仿佛看透了他心中訝異的忍野,回答他。
「是你說過無論被剝奪了多少的東西,封印到哪個地步,都會把她當成那個女人,視她為潛在的威脅,那就隨你喜歡的來解釋吧,如你所見的,那就是Heartunderblade,雖說在我看來只是剩下的殘渣罷了,這個狀態不應該能繼承這個名字。
得以從忍野的嘴里得到確認,才能確定了這幼女是Heartunderblade本人,李念也沒想到以忍野的方法加以削弱之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氣息變得相當微弱,若不是以目視確認,幾乎感覺不到其存在——她就是虛弱到這種程度,感覺不到絲毫的威脅,對李念來說,要殺死現在的她,不比捏死一只螞蟻困難多少。
李念走進來的時候,她也沒有抬起頭,埋首在膝蓋里面。
沒有一點生氣和活力,雖然活著,卻像是死了,這個身姿與那日所見的絕望眼神聯系起來,又顯得理所當然。
「……是這樣啊。」
李念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被剝奪了名字,力量,榮譽,過去,喪失掉自我決定的能力,成為沒有阿良良木歷血液就在難以活下去的附庸,對于過去站在非人頂點的這家伙來說,實在是莫大的侮辱。
所謂死去還難受的懲罰。
但那是阿良良木歷所祈求的,李念也做了放手不管的決定,在此不會說什麼,更不會憐憫她。
「……倒是阿良良木歷本人呢?」
「他每天下午都會過來。」
「不應該把這家伙帶在身邊嗎?」。
「哪有那麼簡單能和好啊,對阿良良木小哥來說,還需要再努力一段時間才行。這以前只好由我代勞著看護了。」
「……」
確實不可能那麼簡單的原諒啊。
不過,如今阿良良木歷和Heartunderblade之間的主僕關系已然翻轉,後者沒有反抗前者的力量,李念覺得按理來說,即使是以強制的手段貫徹也要由阿良良木歷自己來看護才行,
張了張嘴。
「……還是算了。」
沒有說出這個提案。
這兩人之間的關系很復雜,大概輪不到他來多加置喙。
從Heartunderblade身上收回視線,回望忍野。
「你說有什麼事情要交付。」
「首先,教會那邊,已經撤回了對Heartunderblade通緝,要告訴你這個。」
「……」
「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Heartunderblade變成這個樣子,他們也沒有再窮追不舍的理由,因為他們那邊就是這麼個制度。」
「即使這家伙仍舊是潛在的威脅?」
「這種程度是可以接受的,Heartunderblade這種不死種,理想的情況能封印就好。」
「這樣啊……」
「另一個原因在于,這是你的選擇,不殺死Heartunderblade,而是將其封印,作為本地駐守神明的你做出了這個判斷。同時你也說過將看護這個封印,即監視作為封印本體的阿良良木歷的責任主動攬在了身上,這種狀況下,教會也就不會追究到底——這是奇洛金卡達做的判斷,是他以紅衣主教的權限撤回了教會內部的通緝。」
「……德拉曼茲路基似乎有把話帶到的樣子。」
「就是這樣,這次的事件徹底收尾,對你的委托也可以算作達成了。」
李念挑了挑眉毛。
「你還記得是你自己下的委托啊?」
「我還記得要給你工資呢。」
「……啊?」
「是給你的委托,當然要在完成的時候給出酬金吧?等價交換是原則。」
李念皺起眉頭。
「我不需要,這是還你的人情。」
「你答應這個委托的那一刻起,這個人情就已經還了,報酬是另一碼事,還是要給的,如果你還無法接受,就當做是大叔我對自己任性妄為的那些作為所做的補償吧。」
「這……」
「嘛,畢竟有一千萬之多吶。」
忍野壞笑著。
「就是把阿良良木歷欠的那一千萬全部給你了。」
李念嘖的咂舌
「……仔細一想那小子根本沒有償還的能力吧,好一張毫無意義的空頭支票,你丫一開始就沒打算給對吧?」
「哎呀呀,大叔我也是兩袖清風的人哦,你看我這樣子,要給出贖金也只有通過這樣的方式了。」
「嫌麻煩丟給我了才對……」
就這樣阿良良木歷欠了忍野的一千萬轉移到了李念的頭上。
「這下子,恐怕阿良良木小哥在你面前一生都抬不起頭來了吧。」
「看他當不當真了。」
「他是會當真的性格哦,雖然是空頭支票,大概也會逐步兌現的。」
「听起來像是要這高中生向我上交全部的零用錢的感覺,我是哪里來的惡黨啊?唉……」
李念不耐的嘆氣。
想想就覺得超麻煩,只會覺得困擾而已。
「嘛嘛,等到阿良良木君參加工作的時候還就不是零用錢的等級了,抱著這種長遠的想法接受吧。」
「接受個屁啊。」
然後真的要被坐實討債人先生的稱呼了嗎?確實感覺上那個叫羽川的孩子和阿良良木歷會是一對。
十年以後作為一千萬的債主而被這對夫妻以哀怨的眼神看著——嗚哇……畫面感好強啊。
李念揉捏著眉頭,喃喃著。
「嘛,也好,這小子是喜歡亂來的人,我也多了個壓制他的口實。」
「我也這麼覺得,做出了要與那邊的家伙共同生活下去這個決定的瞬間開始,阿良良木小哥就和這邊的世界月兌不開干系了,之後會給你添各種各樣的麻煩吧。」
「你這甩手掌櫃當的真好。」
「這是你的工作內容。」
「我知道……說了要好好看管這家伙,自然不會放著不管。」
「大體上要說的就是這些了,要補充的只有最後一點。」
「什麼?」
「除了阿良良木歷之外,還請務必注意一下班長小姐。」
「……」
「某種意義上來說,那是比阿良良木歷更加不安定的類型,你懂的吧?」
「啊,我明白。」
那個女孩是異常的。
「就是這樣。」
已經交代清楚的忍野繼續說道。
「于是在我離開之後,各種事情都拜托你多加關照了。」
「要離開嗎?」。
「那是當然的吧?」
「這麼著急?」
「不不,當然還會再呆上一陣子,大概會等到這兩人和好吧,在那之前會好好的看管著Heartunderblade的殘渣的。」
忍野一遍說著,一遍看向縮在牆角的幼女。
李念也看過去,低聲道。
「那可不容樂觀,這個條件的話說不定你一生都走不掉了。」
「不不不,別這麼想啊,這種狀況下肯定要下決定才行,嗯……我是說那邊的小姐。」
忍野緩緩的,意有所指的說。
「畢竟小孩子和家人鬧別扭也要有個限度嘛、」
幼女對此毫無反應。
所以才說不容樂觀。
忍野無奈的對李念苦笑一下。
「雖然這麼說,但我也有點沒把握,你說的情況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別太多插手阿良良木歷的事。」
「我知道,人終究只能自己救自己……我要說的是也就這些了,辛苦你跑來一趟。」
「對于前路多難這件事我已經深刻的理解到了,那麼,我走了。」
忍野交代完了,李念也沒有再停留的理由,轉身要走。
忍野眯著眼楮看著他背影,突然說道。
「你是不是還有要找那邊的殘渣說的事情?」
李念頭也不回的回答。
「現在說也沒用。」
現在是不可能從Heartunderblade手里借到心渡的。
他從忍野那里離開,之後也沒再發生什麼別的麻煩的事情。
以那種半吊子的形式結束,Heartunderblade退治一事也算是得以落幕,忍野說委托達成,也意味著李念手頭的工作也完成了,他當然清閑下來。
露米婭似乎對那晚上沒有阻止八雲紫的事情心懷愧疚,李念義正言辭的申明這件事和她沒有關系之後,反問她是否怨恨自己砍了八雲紫的事情,被苦笑著說是其自作自受,只感謝李念留她一命,李念也知道她不是在說假話,再多說幾句也就把她安撫下來。
再問及她是否察覺到司波達也的時候,一臉茫然的看著李念,一副不知道他在說什麼的表情,明顯那晚並沒有察覺到司波達也拿槍指著她後背這件事,李念也沒再多說。
司波達也那邊之後也沒有找到李念問些什麼,他不問,李念還懶得說明,走在路上和那兄妹打了照面,互相之間當做什麼沒發生過一樣,平常的打著招呼。
值得一提的是,黃泉和神樂似乎突然被本家召集,回去老家了,想問黃泉的事情一時也不知道她有沒有消息。
李舜生那一家則是很久沒有動靜了,家主的本人是殺手,那女孩是協力者,明顯是干髒活的組合,什麼時候消失都不奇怪,這里恐怕只是暫時的落腳點,也許以後都不會再見。
倒是剩下的兩家鄰居有過來走動。
因此認識了比企谷家的雙親,他們回送伴手禮,說想認識一下李念的「叔叔」,用隱晦的憐憫眼神看著李念,看來比企谷小町應該說出李念「父母雙亡」的事情了,李念說叔叔出差很久不會回來,這兩位目光中憐憫就更深了,很真心的說什麼你這孩子真可憐,有什麼困難可以找他們之類的話,交代完才離開,看來都是好人。
也見過了衛宮士郎和伊莉雅的父母,確實如衛宮士郎說的那樣,父親是日本人,母親是外國人,一個看起來是溫厚的大叔,一個是白發的溫婉美人。
看起來是其樂融融的普通家庭。
但這兩位身上就有問題了,雖然藏得很隱晦,但近距離下李念還是察覺到這兩人身上的微弱「靈波」,明顯也是這邊世界的人。
本來以為會是普通的一家子……
李念對此多少有些失望。
不過對方似乎並沒有發現自己的身份。
那麼日常的相處就沒有關系,這麼一想也就無所謂了。
生活就這樣平靜下來。
每天一覺睡到自然醒,日常的買菜做菜,鍛煉修行,和權能的深入研究這些自不用說,沒事就在家里看看電視,上上網,偶爾會外出四處散步,補充了各種些許家具,買了各種各樣的主機和相關游戲,也買了很多方面的書籍在看,還算是有事情做,一時間生活也算是緊致充實。
渾然不覺自己忘了什麼。
直到有天上午,電話鈴響起來。
李念接通電話。
「哪位?」
「你好,我是私立總武高等學校2年F組的班主任,平冢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