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電話那頭的女聲所報上的這個身份象征的意義,不到一秒鐘就理解了。
——「我已經幫你辦理了當地高中的入學手續。開學的時候,你就去那里就讀。」
直到這個時候,李念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學生的身份。
「……」
他有些發呆,本應該這時候報上身份,一時卻沒有答復,那邊也就疑惑的發問了。
「嗯?你是岳玄岳先生嗎?」。
李念清醒過來。
「……不,我是李念。」
「LiNian?LiNian……」
名為平冢靜的老師突然意識到什麼似得發出「啊」的呼聲。
「確實漢字好像是這樣讀的,是學生本人來接電話的對吧?抱歉抱歉,我並沒有見過你叔叔,沒听過聲音一時弄錯了。」
「你是平冢靜……呃,平冢老師對嗎?那啥,是要找我叔叔?」
「你剛不是說了他不在嗎?由你轉告也沒關系,或者說,我也有點想和自己將來的學生談談。」
「……」
果然是來談那件事情的?
「在這之前確認一下,你是LiNian……這樣讀沒錯吧?你是今年要轉來總務高的中國學生本人嗎?」。
「……如果總務高今年沒有別的一個這樣的學生,那麼是我就沒錯了。」
「還真是啊……你的日語听起來很流利,日常的對話沒問題吧?」
「很多年前就在學習了,完全沒問題。」
這話說的是很多年前學過,不過在別人听來會理解成多年以來一直在學習吧?電話那頭的就自顧自的理解了,似乎微妙的放心下來。
「呼,這就好,我還在擔心語言不通的問題。」
「不用擔心。」
「確實,感覺是這樣,是我多慮了,日常的對話完全沒問題是吧?這就好辦,那麼,我們來談談吧,首先我得告訴你,我是你將要轉入的班級的班導。」
「……」
還真是來談那件事情的啊。
「我不太明白大陸那邊學校的制度,你知道班導是什麼嗎?」。
「我們那邊的學校也有相同的職位所以不需要從頭開始解釋,班級的管理者——是這個意思吧。」
會用這麼生硬的言辭來理解這個職務,本身就意味著李念不太明白,是不是這個意思其實李念也不確定,別說日本學校,就算是國內的學校,他的了解也只停留在道听途說的程度。
畢竟這家伙就沒上過學……
似乎是個班級組成里很重要的部分,是不是呢?
交談涉及到自己完全不了解方面的李念語氣有那麼一點不知所措,當然他的無知不至于三言兩語間就完全暴露給電話對面的交談者。
但對方對他的認知是外國來的轉學生,認為雙方的學校在環境和組成上有著很大的差異,單方面已經做出李念並不了解這邊制度的判斷——誤打誤撞撞了個正著。
「是的,班導是班級的管理者,和你們那邊一樣——但是,我想在日本這邊還是有些不同,或者說,在我這里是有些不同的。」
她語氣很溫和,繼續說道。
「雖說我並不知道你的家鄉是個什麼狀況,也不知道你過去就讀班級里的班導扮演了一個怎樣的角色,我平冢靜,作為一個班導,不會只行駛所謂管理者的職責,我現在找上你們家,就是想和岳先生表明一下自己的態度,請他放心,不過,既然是由你接了電話,趁此學生本人的你說清楚也好。」
「……」
「你的情況很特殊,各種意義上都是,不管是作為海外來的留學生,還是……作為父母雙亡的孤兒。」
「……」
李念迷茫了。
確實父母雙亡這個設定是有些慘——當然也可能不是設定是真的。
但對他來說是沒有實感的事情。
這時候我應該露出什麼表情說些什麼話啊?
那麼還是沉默吧。
這沉默被理解成悲傷了嗎?對此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平冢老師放緩了語氣向他道歉。
「……抱歉,我知道這麼說有點那個,不過沒有冒犯的想法。」
「沒事沒事,都是很小時候的事情了,基本上沒有記憶,因為是和叔叔相依為命的長大,其實也沒什麼實感。」
下定決心要向忍野要一份自己明面上的書面資料,要好好補完自己社會背景的設定。
「是這樣啊……不過,畢竟是來到了另一個國家,我想要適應這里的學習和生活回事很困難的事情,打電話給你們家也有確認一下狀況的意思。」
「叔叔的話完全沒問題,至于我,我呆了這麼多天,生活方面已經適應了,我覺得學校也應該一樣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能有這麼好的心態就沒問題了,日語也很流利的話,大致上應該沒什麼問題,不過,細碎的事情上必然會有各種麻煩,到時候就毫不猶豫的向我求助吧,不只是班級的管理者,班導就像你們在學校的父母一樣,我會盡可能的給予幫助,想要說明的就是這個。」
言辭間透著真摯的感覺,是真心的想要幫自己。
對此李念只感覺各種難辦,撓著臉說著客套話。
「啊啊,必要的話會向你請教的,不過我想自己也沒問題。」
「這話像是在說著自己一定會逞強一樣哦,我可是很認真的。」
在意外的地方很敏銳啊。
那麼,就好好的用心里的想法回答吧。
「好意我心領了,但我不覺得需要幫助。」
「果然啊……」
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在苦笑。
「和你說話到現在,就有種和大人在說話的氣氛,一直模不著你的真心,直到剛剛才是真正的想法嗎?這種自立的性格也是你生活環境下必然會長生的東西吧?」
「……您的錯覺哦。」
「事到如今再用上敬語可來不及了,你的真面目我已經看穿了!」
莫名的情緒就高昂了起來,有些得意的做出偵探破案的宣言。
還我的真面目被看穿了……好像還真有點這樣的感覺。
怎麼辦,隱約的可以察覺到這老師真的超麻煩啊。
李念撓著臉。
「就算平冢老師你這麼說……」
我也只會覺得難辦而已啊。
「我個人是希望你不要逞強,自立是好事,自傲就不是了,所以好好的依賴是你老師的大人的我吧。」
雖然是老氣橫秋的說著這話。
李念有些好奇她的年齡了。
「你的聲音听起來很年輕啊……」
「唉?突、突然說什麼啊,討厭,就算夸我年輕我也不會開心哦?」
對方莫名其妙變得飄飄然。
「?我是想說,你應該還沒結婚吧?」
「噗咕!……突然說什麼!啊?是在找茬嗎?是在找茬吧!」
莫名其妙又變得怒氣沖沖了。
李念是想說應該還沒到結婚的年紀。
這個回答,看來還沒結婚,那麼說果然很年輕吧,不可能比自己更年長……不可能比過去的自己更年長,沒結婚的話應該是在二十九歲之下,一般論來說女人三十都已經成家了。
也就想問問,但好像模到什麼地雷的,當下也就不談,沉默下去。
意識到自己失態,那邊咳嗽著重整威嚴。
「咳咳!年齡並不重要,總之老師比你年長這點肯定不會有錯,大人說的話好好听!回到剛剛的話題,關于我會向你提供幫助這件事。」
這樣糾纏下去會很煩。
「嗯,必要的時候……」
必要的時候會找你,還是想這麼回答。
「不必要的話就不會來找我對嗎?大部分的時候都會做出不必要的判斷吧?」
「……因為我不覺得會有什麼麻煩事,不過是上個學而已。」
李念的語氣中已經有些不耐了。
「從你說出這句話開始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遇到麻煩的。」
「就算是那樣,我自己也能處理。」
「恩,說的也是呢。」
「……」
她會突然干脆的退讓,讓李念有點始料未及。
「我說要幫助你,可不是無條件的給予你,如果能自己解決當然再好不過,可是,也有做不到的情況,那時候就讓我提供幫助吧,雖說是幫助,也會以適當的方法把握住適量的限度的,剛好讓不可能變成可能的程度的推你一把……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這就是老師和父母的不同了。」
可是在那之前,自己就已經不是需要被教育的孩子了,說到底本來連學校都沒有去的必要。
李念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但我還是那句話,我自己沒問題的,平冢老師,你的關心真的過了。」
「真是固執的孩子啊……那我可會做出獨斷專行的舉動了哦。」
固執的是你吧,為何要對一個陌生的學生投以這種程度的關注啊?
「隨你喜歡吧。」
「這可是你說的哦,那,對未來的學園生活滿懷期待吧,我要說的就是這些,明天見。」
嘟嘟——掛了電話。
李念放下話筒。
麻煩,超麻煩,非常麻煩。
怎麼辦?
李念開始認真的思考要不要退學了。
——「是要你開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啊,李念同學。」
「……」
畢竟是岳先生的安排。
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開學的時候去報道是吧,話說開學是什麼時候來著?
李念愣愣的望著已經掛上的電話機。
岳先生當初只說還有半個月,確切的時間並沒有講,其他的事也沒有交代細致。
早知道剛剛應該問總務高教師的平冢靜本人……
等等……
這個平冢老師剛剛好像說了。
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