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
蘭陵江畔西岸,神風軍營。
「我說你咋老喜歡呆樹上?這天冷的,你在上面不冷麼?」
桑寧仰著脖子看著坐在樹上的某人,真有些納悶。
傅輕蘿靠在樹干正玩著頭發,听到他這麼說笑了笑道,「是挺冷的,不過習慣了,以前闖江湖上時為了安全,後來跟著太子行軍打仗時為了放哨。」
桑寧听了沒說話,對她招招手。
傅輕蘿揚眉,「干嘛?」
「你下來。」
桑寧背著一只手不耐煩地斥道,「你下來就是了,哪那麼嘰嘰歪歪的啊!」
傅輕蘿向來吃軟不吃硬,听他這麼一說本來有些好奇的心索性硬忍下來了。
「我偏不下來你怎的?」
桑寧被她弄的又好氣又好笑,好在知道她的性子便也不再強求。
「你等著。」
說完桑寧便縱身一躍,用輕功飛到了那棵樹上,腳尖一點便落在了傅輕蘿旁邊。
「往那邊去點。」
「你別擠了,我都快掉下來了,你干嘛呢?」傅輕蘿雖嘟嘟囔囔地抱怨著,卻也往旁邊挪了挪。
桑寧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來,傅輕蘿接過來竟然還挺溫熱的,打開之後發現里面居然是兩個烤的黑漆漆的番薯。
「呦,這功夫都趕得上皇城腳根下的老張頭了~~」傅輕蘿一拿起來就揶揄道。
桑寧臉色頓時發黑。
「皇城腳根下的老張是賣炭的……」
傅輕蘿嘿嘿兩聲,然後一把掰斷黑漆漆的番薯,遞給他一半,安慰道,「哎呦,別介意嘛~外觀不行,味道不錯!」
桑寧見她吃的開心也不在乎了,一邊剝皮一邊說著,「這是最後兩個了,我們已經在這駐守了兩個多月了,糧草也都不夠了。」
傅輕蘿「嗯」了一聲,吃的速度也慢了下來,臉色凝重起來,「這批糧草也是最後一批了。」
「是啊?加上臨走從巨絡城搜刮來的,也所剩無幾了。」
桑寧嘆了一口氣,托著下巴問道,「你說公子到底想干嘛呢?說打扶風又來了天傾,說打天傾的話這剛打了一座巨絡城,拿了糧草就慌慌張張地退了出來。」
「而且人還不知道去了哪……」
「嗯吶。」
「我知道他去了哪。」
「奧,這樣啊……什麼?」桑寧瞪大眼珠子看著她,「你說真的假的?」
「真的。」傅輕蘿霸氣地支起一條腿,朝他勾勾手指,「你過來我告訴你。」
「不要。」
桑寧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看著她那沾滿黃色物體的手面無表情道,「我已經被你毀了幾次名聲了,每次回去那些人都用異樣的眼神看我的衣服,這幾天軍營里已經流傳我因為糧草都餓的去煮屎吃了。」
「煮屎……哈哈哈!」傅輕蘿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樹都被她錘的直顫。
下面不遠處圍著烤火的士兵們一听到這爽朗的笑聲就知道咋回事,估計他們的傅老大又在瑟了。
「不知好歹,番薯還我。」桑寧黑的如同鍋底,真覺得這幾天的番薯都喂了白眼狼,最後這兩個還不如自己吃了。
「不鬧了不鬧了。」傅輕蘿抬手擦掉眼角的淚花,專心吃起了番薯。
「你剛才說的怎麼回事?」桑寧追問道。
傅輕蘿瞥了他一眼,「你不也猜到了,太子還能去哪?」
桑寧雖然也猜到了但還張著嘴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沉默片刻後才開口道,「我從沒想過哪一天公子會如此傾心一個人。」
傅輕蘿咀嚼的動作頓了頓,「總比按照那群混蛋的意思娶了鳳皎強。」
「這倒是。」桑寧臉上笑習堆積起來,「不是我吹,這世上除了李姑娘就沒有別人能配得上我家公子了,除了我家公子外也沒有別人能配得上李姑娘了!要說李姑娘她也真是萬中無一……哎你掐我干嘛?」
「看錯了,我剝皮來著。」
「逗小孩呢你!我這臉跟炭一個色啊?」
「你也知道是炭啊~」
二人的頭頂,李驍鶴默默無言地看著這一切,然後揮手,所有畫面歸于虛無,眼前哪還有蘭陵江,哪還有神風軍營,四周是十二座樓閣腳下依然是莫留山,不同的是此刻軒轅門存在于這座山上。
腳下的畫面逐漸放大變的越來越清楚。
天御閣前,瀕臨著千丈斷崖的碩大演武場上,密密麻麻地站滿了人,不斷有游習弟子三三兩兩地走來。
最前方緩緩走來的是芥阿與小雙,二人身後跟著數十名內門弟子,全都是一身淡紫色的軒轅門弟子服,莊嚴而肅穆。再後面便是三十七代以上的內門弟子,弟子的隊伍的最後面便是虹越,唯一的真傳弟子,所有游習弟子都好奇地看過去。
甘華和另一個年輕冷艷的女子在虹越身後並列走出來,身著廣袖長擺的銀紫色護法長老服飾,李驍鶴猜測那就是龍瑤了。
「你把那丫頭弄哪兒去了?」甘華低聲地問旁邊的人,故意板著張臉其實心里焦急。
龍瑤眉目如畫卻冷漠如冰,雙目注視著前方,猶如高貴冷艷的雪蓮。
「有你和從雲護著我還不敢殺了她。」
甘華被她說的真是沒脾氣,他當然知道龍瑤不會真殺了李驍鶴,但這人被弄到哪里去呢?雲澤少女對莫留山的重要性有多大,是個人都知道,但這三天他們卻完全不知道她在何方,真讓人心急。
龍瑤抿著姣好的唇,抬眸看向半空中。
「你看什麼呢?」甘華不解。
「她正在看著你呢。」身後莫離說完也抬頭看向那虛無的半空中。
那雙微上揚的墨色眼眸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幾分貓捉老鼠的戲謔。
「哼。」
李驍鶴猛的揮手消去了眼前的畫面,腦海里最後浮現的還是那雙帶著笑意的眼。
「魂淡!」
「你們倆什麼意思?」
甘華看著什麼也沒有的半空中納悶了好一會兒,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珠子瞪的老大,「你該不會……真的假的?」
龍瑤面無表情,不置可否。
甘華氣的夠嗆,袍袖一甩,質問起了莫離,「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莫離說的實話,能夠逃過軒轅門長老的法眼的地方,便只有一處了,那便是掌管術的術堂長老才能進去的十二樓了。
「那如此說來師兄也是知道的?」甘華氣的一張臉都黑了大半,一腔怒火想發卻又不能發,實在是憋的內傷。
「你小子別高興,若真領悟了陣,她是不怕白殿的人了,但她也只能永遠留在我莫留山了,你這輩子也就只能這般偷偷模模地看著她了!」
甘華也不是甘惹的,一向在龍瑤那討不到好處也習慣了,干脆就來膈應別人了。
莫離笑了笑,不甚在意的樣子,看的甘華心里真不爽。要說起來這小子也不愧是他教出來的徒弟,這麼狡猾,連他都是第二天才知道老實巴交的莫離被人換了!
游習弟子的人群里,唐茗皺著眉頭在人群里搜尋著李驍鶴的身影,無奈連浮寧和習陵二人也都搖搖頭說沒看到。
「你說皇嫂到底去哪了?會不會被人抓走了啊?」習陵說完自己都覺得不可能,放眼能整個軒轅門,游習弟子中能與她家皇嫂抗衡的不超過五人,但能抓住皇嫂的基本沒有。
「我問了芥阿師兄,三日前她就沒有回過凌霄塔。」
唐茗面色凝重,她的確不希望李驍鶴再下山牽扯七國紛爭,但怕就怕李驍鶴走什麼旁門左道。莫留山再如何看重雲澤少女也是有原則的,其威嚴不可挑戰。
「她人在莫留山便不會出事的,畢竟她的身份擺在那里。」
浮寧雖然因為之前的事臉上還有些僵硬,但心里也直打鼓。畢竟李驍鶴也算是她們這邊的人,對習陵也不錯,若真是出了事也不好辦。
浮寧的話一說唐茗和習陵倒是松了口氣,雲澤少女的安危莫留山比她們更看重。
「身份?我倒不知道她李小鶴有什麼身份?」林子杰在旁邊冷嘲熱諷道。
浮寧正因無法帶信去山下而心煩,眼下遇到這麼個二貨袖子一擼就上去了。
「林公子話可不能這麼說。」成瑩若戴著白色的面紗飄忽忽地擋在了浮寧跟前,也不看她,就那麼旁若無人地跟林子杰說話。
林子杰被來勢洶洶的浮寧嚇的一退,正打算腳底抹油時來了這麼個救星,整整衣領咳了幾聲,「郡主何出此言?」
浮寧干脆也不發火了,抱著胳膊就這麼看這一唱一和的兩人怎麼演。
旁邊的游習弟子也見怪不怪了,這幾個人吵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君文垣不管他們也管不著。
「本郡主听說覺羅國不是認了一位流落在外的皇子麼?說不定人家是流落在外的公主小姐呢~」
成瑩若依舊是淡淡的語氣,卻異常尖酸刻薄。
林子杰嗤笑了一聲,「郡主你真是看得起某些人,公主小姐?怎麼不說是皇後呢~」
浮寧听到這里挑了挑眉道,「還真有可能是皇後。」
習陵也若有所思地點頭,「只要皇嫂答應就成,皇兄肯定開心的要死。」
林子杰頓時臉一黑。
成瑩若冷笑一聲,「坤域的公主可真是心胸寬廣,堂堂坤域太子妃什麼人都能當,本郡主倒幸好皇叔當日另擇良偶了,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當本郡主的皇嬸。」
「閉嘴你個賤人。」
習陵拉住浮寧面無表情地對成瑩若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