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率先登上木質台階走進小店內,蕭雪緊隨著他同他一起坐在了那唯一一張客桌旁,稍待片刻就有一個滿頭白發的老頭一瘸一拐的端著一壺茶水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二位的茶好了。」店老頭小心的將茶壺放到桌上,長滿了皺紋的臉上布滿汗水,他用同樣布滿褶皺的手掌將臉上的汗漬擦掉,又說的熱情,「饅頭還要一刻鐘才能蒸熟,麻煩二位再等一會兒。」
「不急,我們還要在這里歇歇晌。」洛奈將玄月劍從背上解下來放于桌上,雙眼不動聲色的四處打量這個簡陋的小店。
這間小店沒有門也沒有窗戶,就是由幾根粗厚的木頭撐起來的,建了隔三層台階,鋪上厚實的木板做地面,上面再搭建一個頂棚就成了。這里的後面還有兩間木制小屋,其中一間房頂的煙囪中正在突突的冒著白煙,想來那間屋子就是他用來做飯的地方了。()
「誒,二位盡管在這里歇息就是,茶水不夠了就喊我,我馬上給二位來續。」
洛奈將一錠銀子放于木桌上,斜眼看一眼外面那被拴在木樁上的兩匹馬,「不知店主能否給外面那兩匹馬取些水喝,這里太陽大,怕它們不喝些水一會兒沒發繼續趕路。」
「沒問題,我這就叫我的小兒子去給二位的馬喂水,他力氣可大著呢。」店老頭嘿嘿一笑將銀子拿起來收進腰帶里面。
「嗯,有勞了。」
店老頭听此急忙擺手,臉上有與年齡不符的豪氣,「沒事,來我小店的人大多數都是來要水的,這里常年干旱又難見水源,你不跟我說我也想著給外面那兩匹馬喂水呢。」
他雙手將托盤抱在懷中,猶豫了一下又問,「不知二位接下來是要往哪個方向去啊。」
「繼續往前走。」蕭雪順勢接過話,「店主這麼問可是要給我們提供些什麼意見嗎?」。
听到這話店老頭仰頭深吸口氣,兩只深陷進眼眶的眸子中竟流露出了一種深深的哀傷之色,轉而又表情嚴肅的說︰「要是這樣的話我勸二位還是回去吧,前面的路沒發走了。」
「哦?此話怎講。」蕭雪听此卻不以為意的笑了。沒法走嗎?在她的世界里還沒有什麼地方是她走不了的呢。
洛奈見店老頭的表情突然如此嚴肅也蹙起來了眉頭,沉聲詢問︰「前面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發生,每年這個時候那里都要死上幾百號人吶!」
店老頭一手拿著托盤憑空畫了個大大的圓,連語調都提升了好幾個高度,聲韻開始變得陰森又小聲,仿佛怕驚著什麼鬼靈。
「再往前走就是沙漠了,每年到了這個季節那片沙漠的就會變得非常凶險,進去的人沒有一個能活著回來的。」
「你又是怎麼知道沒一個活著回來的呢,你去過?」蕭雪的眼楮上下打量他,他的雙腿已經站不直了,背也有些駝,應該是沒有辦法走三十里的路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才對。
「去是去過,只是那已經是二十年的事了,這些年一直都是我的大兒子去那里。」
可能是站著時間長了吧,店老頭身形搖晃一下,腿腳有些站不穩了。他將托盤放下,自己也坐在了蕭雪的正對面與洛奈比鄰而坐。
他剛坐下就又接著說︰「我年輕的時候啊是這一帶的導游,就是那種帶領那些想要穿過前面那片沙漠的人到他們想去的地方去的那種。那時候這里還是個村子呢,來往的人也多,掙錢快就干了這一行。後來我干不動了我的大兒子就替了我的活兒計,專門給那些過路的人們引路。」
「那里實在太凶險了,風卷著沙子石頭刮在人臉上就跟刀子割臉上的肉似的疼,一個不小心走錯了路就能陷進沙坑里面再也出不來了。我年輕的時候見的白骨架子數都數不過來。」
「那確實挺危險的。」
「要說這還不算什麼吶,那里的龍卷風才是最厲害的呢!」店老頭深陷進眼眶里的眼楮使勁的往大里睜,激動地又說︰「龍卷風一刮起來就是兩天兩夜都停不下來,人要是被卷進去了那就是尸骨無存,連尸體都找不著。」
「那就叫你的大兒子為我們帶路吧,我們必須要從那片沙漠到一個地方去,銀子我們不會少給。」洛奈急忙打住他的話,他越說越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否則照他的架勢應該是短時間內是說不完了。
眼下他們必須要穿過前面那塊沙漠才能找到進入西域的入口,而且從那里過去也會是最快的方式,否則是沒有辦法在半個月的時間內趕到塔爾中的。浪費一天的時間蕭雪就會多一分危險,他們耽擱不起。
「不行了。」店老頭哀嘆一聲垂下頭。
「怎麼不行了?你的大兒子不是專門為過路人帶路的嗎?」。
洛奈听他說不行心中不免有些著急,就在這時蕭雪的手放在他的手背上,學著他經常對自己做的樣子輕拍兩下,安撫道︰「听他說完吧。」
店老頭的頭仍舊低著,稀疏的白發被風吹的亂糟糟的,聲音有些哽咽,「我的大兒子自從今年給一行人引路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應該是遇難了。」
听此蕭雪與洛奈無聲的交換一下眼神,又雙雙看向店老頭的方向。
「那你們就一直沒有去找過他嗎?」。蕭雪的眼中染上了對他的同情之色,聲音也輕了下來,「你不是還有個小兒子嗎?」。
「不行,我一定不能再讓他進那片沙漠了!」店老頭的頭忽然抬起來凶狠的看著蕭雪,「他現在才是個幾歲的孩子,要是他再出什麼事我就不用活了。」
說著他就站了起來將桌子上的托盤一把扯到懷中,眼楮中仍然帶著濃濃的敵意,仿若變了個人般。
「父親,你怎麼又和客人提起那檔子事了!」
洛奈和蕭雪立即循著聲音雙雙望向那個站在後門口雙手托著熱氣騰騰的饅頭的年輕小伙,這是他的小兒子?不是說才是個幾歲的孩子嗎,怎麼一下子這麼大了?
他一臉心疼的看著自己的父親,疾步走過來後又將目光轉向洛奈和蕭雪,「二位客官別介意啊,我父親年紀大了,總是犯糊涂。」
年輕小伙一臉的歉意,稍後還不忘空出一只手指指自己的腦袋,咧著起嘴角說︰「腦袋也不好使了,要是說了什麼不中听的話我替父親給二位賠不是了。」
「放心,你的父親沒和我們說什麼,是我們的話引起了他不開心的回憶。」洛奈忽然想將所有的問題都攬到自己這邊,當看到小伙子听到自己這話舒展開的眉頭時他更堅定了自己的做法是正確的。
「啊,這就好。」
這是一個長的很白淨的小伙子,眼楮大大的很水靈,也很開朗。他將手里打包好了的饅頭和牛肉干放到桌上沖著洛奈嘿嘿一笑就急忙走到店老頭身邊,雙手攙扶著他的胳膊小聲的責備道︰「父親,你咋又說起哥哥的事了,這都過去多少年了啊。」
听他這話店老頭可不樂意了,抬手就照著他的腦袋門拍一巴掌,「你個白眼狼,你哥哥生前對你那麼好,這才剛死你就不想听我提他了,真是白疼你了!」
他噘著嘴抬手去揉那被父親打紅了的額頭,緊接著又湊到店老頭的耳邊大聲說︰「是六年,六年啦!你總是記不住,還總是怪我不念著哥哥。」
蕭雪和洛奈一听他這話頓時驚住,六年?不是去年才在沙漠中沒回來嗎?
「六年了?」店老頭露出一臉的迷茫之色。
「父親您看我都這麼大了,哥哥能是今年才去世的嗎,確實是六年啦。」
店老頭這才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看著自己的小兒子有些羞愧又有些寵溺的傻笑,「啊,原來是六年了啊,我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麼快啊。」
「是啊是啊,你哪次都沒想到。」年輕小伙子抬手將父親腦袋上被吹到前面的白發梳理到腦後去,一邊嗔怪他一邊還關懷的問他,「腿疼不疼,要不要我扶著你到後院休息去?」
「不用,我的腿腳還好著呢,你哥哥都沒我跑得快。」
听父親又提起哥哥,他無奈的垂了頭,再抬頭臉上掛著個略顯敷衍的笑容,輕聲勸父親說,「好,好,你跑的最快了還不行?我先扶著你到後院去休息,你該睡覺啦。」
「睡什麼覺啊,沒看見還有客人在這里嗎,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有客人在的時候不能貪覺,還得記得給客人的馬喂水喂料,要不然人家下次就不來了。」
「這個你嘮叨了多少次了,我記住啦,我先扶你回去就馬上回來招呼他們。」
「要說你呀就是沒你哥哥听話,他什麼事都听我的,我說讓他接我的活口他就接了,從不說自己不願意,受了傷也不告訴我怕我擔心。」
「是是是,哥哥最听話了,可我也不差呀,你看我多孝順你,嘻嘻。」
「就數你機靈!」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