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見過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身子不適,一直沒有來給您請安,還望您能恕罪。」余香開口說著客套而生疏的話語,心跳卻是變得雜亂無章。
距離他們的大婚,還沒有過去七天,他為什麼就能將自己當做陌路人一般,如此的冷淡而疏遠。
到底是比自己年長這麼多歲數,這心動的快,放的也快。
「你這是來告訴本宮身子大好,可以搬出青鸞殿了嗎?」。太子沒有叫她起身,反而居高臨下的如此問她。
余香抬起頭,與太子四目相對,語氣清晰,一字一頓,「太子殿下,臣妾隨時都可以搬去永巷。但縱然是死,也總該讓臣妾死個明白。究竟臣妾犯了哪一條罪狀,能夠讓您直接將臣妾打入永巷?您是當朝太子,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該是有根有據,不能妄自定論。臣妾說的沒錯吧?」
太子望著那個瘦弱的她跪在地上,那目光里平淡如水,沒有任何波瀾。
他無法自她的眼楮里看到愛恨情仇,那眼神就像是一汪死水。
這個她,令他感到無比陌生。
他定了定神,然後道︰「你站起來說話吧。」
「謝殿下。」余香沒有多言,當即起身。
她的孩子就是因為長跪而死掉的,她不會再因為執拗而做什麼,自己的身體總歸該是比什麼都重要。
「你小產當日,莎羅告訴本宮,你們在府外就已結識,你跟關內侯有舊情。不光如此,父皇壽宴當日,你們還共同離席許久,甚至就連你肚子里的孩子也是關內侯的。這樣的背叛,你還想讓本宮如何接受?」太子努力希望自己的語調平穩一些,他已經說服了自己好幾日,告訴自己可以放得下。
他此次將余香打入永巷,再不相見,就可以放開了,就可以忘卻她。
但終究他還是沒忍住,在這句話的結尾,他還是忍不住低吼出來。那握緊的拳頭,說明了他心中的憤怒。
這個緣由早在余香的預料之內,她想過太子單純,但卻沒想過太子竟會因為這單純犯糊涂。
「太子殿下,敢問您一聲,莎羅跟臣妾是什麼關系?我們都屬您的女人。說一句不上台面的話,臣妾跟莎羅一生的命運,都將賭在誰更能博得您的寵愛上面。現如今,臣妾佔據了這個太子妃的位置,又跟她乃是關系不好的舊識,如果她不出手,必然害怕臣妾出手。她不懂得臣妾的心思,殿下,難道您也不懂嗎?」。余香佯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語氣里甚至還帶了顫音,但唯獨那雙眼楮里,你找不到一丁點的難過。
這是一場一定要打贏的勝仗,她沒有輸的余地。
上一次是她輕敵了,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那你敢對天起誓,你對關內侯沒有任何私情嗎?」。太子站起身,緊緊盯著余香的眼楮,唇角微抿,眉頭緊蹙。
余香的喉嚨動了動,舉起右手,鄭重其事,「臣妾對天發誓,自己跟關內侯沒有任何私情。倘若有,臣妾寧願以死謝罪,受萬人責罵,永世不寧。」
她的心跳的很快,幾乎快要從喉嚨眼里蹦出來,她的誓言狠毒無比,但她知道自己說謊了。
這個私情你要看如何定義,若說是身體上的背叛,那是萬萬沒有。
可若說是心呢?她卻無法坦誠。
她的手掌向前,舉在耳側。說完誓言後,她便緊緊抿著雙唇,再也不發一言。
她害怕,怕自己的氣息急促,讓太子察覺出什麼異樣來。
太子向前靠過來,湊得越來越近,幾乎要貼近她的臉。
如若可以,其實她此時只想捂住那顆怦怦亂跳的心髒,讓它安分下來。
屏住氣息,以免被太子發現她的慌亂。
最終,太子退後幾步,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余香暗自揣測著太子臉上的神情,應當是沒有察覺出什麼不對吧。
「天寧,你為了留在青鸞殿,竟然連這樣的毒誓都敢發,當真是讓本宮大吃一驚啊。」太子坐回原位,冷笑一聲。
他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了。
什麼「知你如我」,什麼「山盟海誓」,什麼「前世注定」,都不過是一句笑話。
「臣妾只是在證明自己跟關內侯沒有任何私情可言。關內侯乃是臣妾的義兄,殿下不會認為臣妾不知廉恥到會跟兄長亂.倫吧?」夫妻一載,你竟然更願意去相信莎羅那個陌生人。
太子並不在意余香說了什麼,而是向達公公招了招手,然後道︰「達公公,去把三皇子請來,就說本宮有事問他。」
「喏」,達公公退了下去,心中卻料定太子妃此次無法翻身。
三皇子,又是三皇子!
為什麼三皇子會跟莎羅站在一隊,難道是因為他們有了一致的目標,便是將自己打倒嗎?
打倒自己……
余香眼楮一動,忽然想到了什麼。
大婚當日,乾坤壇上,那名想要刺殺自己的刺客,不是二皇子派來的人,而是三皇子。
比起二皇子的威脅,這個三皇子似乎更是處心積慮想要自己的命。
二皇子行事穩妥,在宮中一直扮演著不問朝政的閑人。
如若那名刺客真的是二皇子的人,那便應該是一名死士。既然他們當時抓到的是活口,這名刺客便應該自盡才是,怎麼可能乖乖順從,毫無掙扎地跟他們回宮待審?
除非這個人,根本不怕被查出來。
這宮里冒然派人行刺太子妃,卻又不怕被查出來的人,能有幾個?
無非也就是皇子們罷了。
如此想來,這事兒還當真是三皇子派人行刺的可能性最大。
箭上啐毒,一招斃命。這三皇子害人的方式真是簡單又直接。
一個壓根不希望自己活著的人,太子此時將他請來作證人,自己豈不是必死無疑?
她已經被人逼到了絕路上,太子殿下看重兄弟情分,如若自己毫無證據的指認三皇子就是委派刺客的人,他豈會相信?
自己面前,又是一條死路。
「太子殿下,在等待三皇子來的時間里,不妨臣妾跟您聊聊天可好?」余香努力調整著自己的語氣,用她溫柔的嗓音驅散著兩人之間的距離。
太子心念一動,恍惚之間以為還是當日,這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
可是待看清這屋內的陳列,看清桌上的文書,一切都不再是昨日。
「有話便說吧。」太子沉聲說道。
「浩兒的喪事可都辦好了?」其實如果不是自己小產,余香很想送上他一程,畢竟是最後一程了。
太子點頭,然後道︰「浩兒已經安葬,都辦妥了。」
余香又問,「那名刺客可詢問出了什麼?」
「沒有,本宮這幾日較為繁忙,還沒有騰出時間去審訊刺客。他已被人關入死牢,又逃不出去,改日再審也可。」太子低頭望著地上散亂的上書,其實在余香到訪之間,他剛剛發過火。
「太子殿下公務繁忙,臣妾是否該恭賀太子殿下參政?」士別三日,太子竟然已經參政,這樣巨大的變化是她沒想到的。
可是好端端的,為何皇上會突然準許太子殿下參政呢?
難道是他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
周子歡曾經對自己說過,皇上因為整日服用那些雜亂的丹藥,再加上常年為了這些修仙得道之術大熬心血,可能已經活不了幾年。
現如今太子參政,可否是意味著皇上已經不行了?
「本宮乃太子,參政一事也是必然,哪兒來的恭賀一說?」太子伸手輕輕撫模著那些上書,每一封里面都寫著朝堂上下動蕩不安。他不知道這是不是真實的現狀,倘若是真的,那這漢王朝一直以來的太平盛世,豈不是一樁假象?
他雖參政,卻畢竟不過是父皇的輔助者,這些上書父皇全部派杜松將其送到儲宮來。說是既然參政,就該有個參政的樣子,這些上書以後若非要事,他便不再過目,凡事由他裁決定奪。
何為要事?照他看來,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要事。有哪一件能由得他擅自定奪?
他愁眉不展,心中卻盼著若是余香能夠陪在身邊,幫他提個建議,說個想法,他許是能夠好過許多。
現如今,余香來了,就站在他面前,他卻無法將自己心底里的真實想法說給她听。
一國儲君被自己的正妃背叛,這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要遭受天下人恥笑嗎?
「殿下說的是,朝堂之事,臣妾不懂。但人心總是變幻莫測,您還應事事小心才是。如您所見,無論真相為何,就連臣妾都可能會做出令你痛心之事,其他人更是不會例外。所以,長個心眼總歸是好事,別讓他人無端傷了您。」多少雙眼楮在盯著他的太子之位,余香雖然不全知道,但卻了解一些。
朝堂上下諸多虎狼,以太子溫良的性情,倒也真是難為了他。
她以前是多麼盼著太子參政啊,現如今終于等來了,她卻沒有站在跟他比肩的位置上。
「三皇子駕到。」門外有內臣的通傳聲,緊接著就听到劉興的聲音跟了上來,「皇兄今日找臣弟前來所為何事啊?」
一進屋看到余香也在,劉興唇角上挑,故作尊敬道︰「皇嫂也在啊。臣弟真是羨慕你們的夫妻情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