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話對余香而言,無疑是莫大的挑釁。如果不是三皇子從中作梗,她怎麼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場?
「興兒,今日為兄找你來是要詢問一件事情。說起來,這事兒當算得上是為兄的家丑,可畢竟你也不是外人,便想要來找你問個話。」太子說這話時眼楮時不時瞥向余香,心中只覺得這事兒在面子上掛不住。
但余香既然要證人,那他便找來一個證人就是了。
正好,當著她的面,他也想要知道余香跟周子歡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
家丑?這是太子眼里的家丑?
事情尚未確定,證人尚未開口,他便已經如此篤定這會是家丑嗎?他怎麼就那麼相信自己做過對不起他的事情?
余香唇邊冷笑,覺得什麼前世注定的情緣,也不過如此。
說到底,還是因為這個孩子小產流掉了。在太子眼里,孩子比起自己重要太多,孩子沒了,自己便是背負著萬千罪狀,也不差再多上一條了。
「皇兄,你這說的是哪里話?你有什麼事情想知道盡管問臣弟就是了,臣弟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劉興笑得爽朗。
他進屋的時候一眼便看到太子妃低著頭,以往那囂張的氣焰此時早就不知道被什麼澆滅了。
誰知道皇兄接下來要問自己什麼呢?反正肯定是對于太子妃不利的事情。
那于自己而言,就是大好事。
要他來看,這女人也真是就沒有這個福分。剛當上太子妃才幾日,竟然就得罪了皇兄。
皇兄現如今已經參政,父皇身子大不如前,沒準哪日直接退位將皇位傳給皇兄呢,這女人就是沒有當皇後的命。
想到這兒,三皇子嗤笑一聲。
太子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木桌,每一次他做出這樣的舉動,都是因為心中慌亂無比。
很顯然,此番也是。
太子頓了半天,然後開口道︰「三弟,父皇在壽宴上賜給本宮的那西域舞娘你可還記得?」
「記得啊,這宮里難得見到一位輪廓如此精致的美人兒,怎麼會不記得?」劉興當即點頭。
「那舞娘前些日子對本宮說,你曾經親眼看到太子妃跟關內侯兩人在父皇壽宴當晚離席私會,可否有這件事發生?」太子問出這話的那一瞬間,心底里竟然有那麼一絲期待。
期待這是那舞娘對余香的陷害,期待余香從來不曾背叛過自己。
三皇子凝眉思索著,好像這件事情已經發生久遠,他記不清的模樣。
好半天,然後確定道︰「私會這詞兒可能用得不恰當。」
太子覺得自己的心跳幾乎偷停了一拍,然後問道︰「此話怎講?那究竟是什麼詞兒形容才恰當?」
如若此次真的是莎羅誣陷了余香,讓她受到了這麼大的委屈,他非要讓莎羅償命不可。
余香一言不發地注視著三皇子臉上的表情,他眼楮里藏著的那絲狡黠早就出賣了他。
呵,只怕他是想用更加變本加厲的詞來形容吧,只怕他覺得將自己打入永巷的懲罰太輕了,應當喪命才夠吧。
「臣弟這番話都是如實講,皇嫂千萬別介意。那天晚上臣弟在假山後面看到了皇嫂跟關內侯在一起,時不時耳語幾句,模樣甚是親昵。一見到臣弟到了,他們當即站遠了幾分,裝成互相不認識的樣子。天色黑暗,臣弟險些沒有認出是皇嫂來,這事兒皇嫂肯定也記得。」三皇子說這話的時候頻頻點頭,無比確定的語氣。
果然不出余香所料,僅僅說看到了她跟周子歡「私會」顯得不夠真實,一定要這種捕風捉影才能引人遐想。
她現在則是什麼都不能解釋,說出來的每一句話傳到別人耳朵里都是欲蓋彌彰。
「皇兄,臣弟以為,通過那天晚上的一幕若是給皇嫂跟關內侯定下一個私會的罪狀,實在是過于冤枉。頂多只能算是兩人十分相熟而已。不過皇嫂,你當時身為準太子妃,而關內侯又被父皇下旨責令禁足,你們是怎麼相熟的啊?臣弟真是好奇極了,不知道皇嫂可介意給臣弟說說個中緣由?」三皇子不慌不忙的給余香下著圈套,只等她一步一步走進來,然後一招斃命。
太子的臉色微微變白,而後面向余香道︰「天寧,你就給三弟解釋解釋吧,本宮也想知道個中緣由。」
「回兩位殿下的話,關內侯是臣妾的義兄,相熟實乃正常。皇上壽宴時,臣妾身子不舒服,便去園子里轉轉透透氣。恰好關內侯解手回來,于是在假山處踫上。兄妹二人許久不見,便閑聊了幾句家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倒是臣妾很好奇啊,不過是尋常聊天而已,三皇子是如何看出耳語?既然都能看清臣妾在跟關內侯耳語,怎麼就看不清臣妾的模樣,險些認不出臣妾的身份?」余香努力的見招猜招。
她不僅僅要把三皇子設的圈套全部避開,還要親手畫出圈套,將三皇子推進去。
「這……」三皇子一愣,沒有想到余香在面對這樣的話題時還能夠做出反擊。
她不是剛剛小產嗎?不是已經被皇兄責令打入永巷嗎?哪兒來的心思站在這兒一句一句跟他辯駁?
千算萬算,沒有算到太子此時已經不再站在余香這一邊,而是開口替劉興解了圍。
「天寧,本宮只讓你解釋跟關內侯的關系,並沒有讓你詢問三弟什麼。你可是沒有听清楚嗎?」。太子打斷了三皇子不知該如何開口的回答。
三皇子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皇兄終于幡然醒悟,知道這女人並不適合自己了。
其實如若皇兄早一點意識到這個問題,他便也不用大費周章的想要害死太子妃了。
「喏」,余香垂首,一臉服從,她知道自己在太子面前不會迎來原諒。
哪怕是要求他原諒一個自己從未犯下過的錯。
「那殿下現在能否允許臣妾問三皇子一個問題?」余香一臉謙卑地面向太子,請求著。
劉興,你今日來這兒是不是就打算魚死網破?
我成全了你,如何?
「你說吧。」太子恩準道。
無論太子妃現在問他什麼,在三皇子看來都無疑是垂死掙扎。
她現在不過是一只秋後的螞蚱,活不長了。
余香緩緩走到三皇子面前,目光凌冽地盯著他,迫使他不得不抬頭與她對視。
而後,三皇子便听到面前的太子妃字句清楚地詢問他道︰「三皇子,雇佣殺手行刺太子,是個什麼罪名?」
「你在胡說什麼?」劉興大驚。
「臣妾跟太子殿下大婚當日,乾坤壇上,有手持長弓之人,射向了太子一只毒箭。最終,有人橫沖出來替太子擋下了這只毒箭,命喪當場。而後,侍衛抓住了這名刺客,他卻不慌不忙的跟隨我們回宮,其原因只有一個,刺客的主子並不害怕被人發現真相。三皇子,你只是希望太子死去,然後繼承儲君之位,可對?你的計劃很完美,但你沒有料到會有人不要性命去替太子擋箭,更沒有料到你雇的這名刺客嘴巴一點也不嚴。」余香的眼神里毫無懼意,她肯定的編造著一個四分真,六分假的故事。
她其實都不知道委派刺客殺害自己的幕後凶手到底是不是三皇子,可此時看到三皇子眼楮里的震驚,她知道自己猜對了。
「皇兄,不是我做的,這女人胡言亂語。」三皇子手足無措起來,太子妃怎麼可能知道是他派人做的呢?
根據他的探子來報,那刺客雖然被關入死牢,可壓根沒人對他進行審訊,更不存在逼供一說。
哪兒出了錯?難道是他的探子里混入了外人?
「天寧,你在胡言亂語什麼!」太子顯然沒有料到余香竟然會突然提起刺客的事情,還有理有據的將矛頭指向劉興。
所以,太子殿下,無論我說什麼,你都不會再相信對嗎?
你的好弟弟就是處心積慮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你卻還是選擇相信他,對嗎?
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日後利用我們之間的情分。不,壓根就沒有情分,所以算不上是我利用了什麼。
無論我接下來怎麼做,都是你們逼我的。
我以真心奉君意,無奈此意是黃粱。
余香抬頭時看到了太子已經站起身,一臉憤怒。
他就要來治自己的罪了。
余香忽然雙手捂向小月復,「啊」地痛苦大叫,然後跌倒在地上。
「皇嫂,你剛剛指責完臣弟這樣大的罪狀,就來裝病,這不好吧?」三皇子被余香揭發,說話時已經有些口不擇言。
「你怎麼了?」太子望著余香突然跌倒,心頭一慌,連忙伸手去扶,將她半抱在懷中。可是心里卻也怕她是欺騙自己的。
「殿下,好疼,好疼。」余香將頭埋進太子的懷里,身子蜷縮成一團,聲音已經有氣無力。
太子皺緊了眉頭,橫抱起她連忙大步走到床榻旁,將她輕輕放下,「既然身子沒有養好,就別來這兒逞能。現如今又把自己禍害成這個樣子。」
「達公公,快去宣太醫啊,在這兒傻站著做什麼!」太子皺眉,沖達公公怒吼道。
余香的臉上布滿淚水,嘴唇慘白,卻還用手指輕輕去握太子的手,小聲道︰「好久不見你,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