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城歡 第十一章︰你再等等

作者 ︰ 狐晚

借著太子趕去宣室殿,無人注意周子歡的空檔,他直接跑去了永巷。

漢元帝時日無多,天下就要亂了,究竟最後坐上皇位的人是不是太子,誰都不好說。

但是余香還在永巷,對這一切時局毫不知情,他著實放心不下。

當初壽宴夜晚,余香不是說太子對她很好嗎?如果太子真的對她好,為何要把她囚禁在這個比牢房更令人畏懼的地方?

余香,對不起,當年是我太過執拗,偏偏認為一定要將你送至宮中方可促成大局,卻不想最終是我親手將你送進了這樣的地方。

永巷距離儲宮很遠,周子歡一個外臣的身份在這宮中自由行走其實很是招搖。

但他已經等不及了,等不及去見到那雙倔強的眼神,等不及去抱住她那瘦小的身子,告訴她自己有多麼懊惱,以及未來他會怎樣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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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為什麼,在余香進宮的日子里,他忽然愈發想念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後悔什麼,送走余香卻是第一樁。

永巷幽長,共有幾十個院落,他根本不知道余香會在哪一間。

但他猜測,余香到底是前太子妃,應該不會隨意安插一間便讓她住進去,多少還需給些顏面。

所以,周子歡一直向前行,走進了最後一間院子。

院子內沒有塵土,干干淨淨,院中還擺了一盆野花。

這當真是永巷里該有地方嗎?

「子歡……」余香從屋內端著水盆走出來,一眼看到周子歡,便月兌口而出喚出了這個名字。

周子歡心念一動,她喚的不是「侯爺」,而是「子歡」。

余香自己也是愣了一下,她怎麼可以如此不識規矩,張嘴就對周子歡直呼其名?

「你快將這水盆放下,端著這麼沉的一盆髒水是要做什麼?」周子歡走過去,一把奪下她手里的水盆,將水潑在地上。

「昨兒個我跟兩個侍婢將這里從上到下收拾了一遍,渾身髒得不行,我今早上就把昨日那身衣裳洗了。倒是侯爺你,為何會來永巷找我?你不是已經被太子下旨派遣至邊關了嗎?」。余香不解道。

「我沒去,皇上身體大不如前,怕是熬不過今晚。余香,你知道,這個時機我等了多久,此次怎麼會錯過?」周子歡望著余香的眼楮,總覺得她哪里不對勁兒,卻又說不出來。

「若是此前太子尚未參政,你這爭奪皇位尚有可能。但是現在朝權都在他的手中,傳國玉璽也被封在儲宮,你只怕此時再有舉動,只會自投羅網。」余香分析得很認真,也很理智。

她並不是因為自己想要保護太子,就盲目地勸誡周子歡不要出手。

她同時也是在保護子歡。

宮中大亂,二皇子一定會借此時機殺出來,周子歡雖有軍隊在手,但二皇子的黑騎勢力未必低于周子歡手中的精兵。

別忘了,當年趁著周子歡不在,黑騎沖進軍營,將其鎮守之地的戰士殺了個片甲不留。

難道這還不足以當做教訓嗎?

「余香,有件事情我一直沒有告訴你,但我覺得現如今你應該知道。」周子歡握起余香的手,一臉嚴肅。

余香抬眸望向他,「什麼事情?」

「我的父親,其實就是當朝皇上,太子是我同父異母的親弟弟。」

余香皺眉,努力在腦海中消化著這句話。

她從未如此設想過周子歡的身世,只知道他父母去世多年,也從未听他提起過其父親,不想,竟然是這樣的。

「皇上知道這件事情嗎?太子知道嗎?」。不知道為什麼,余香卻忽然覺得周子歡的身世對于他謀權篡位沒有半點利處可言。

縱然周子歡真的是漢元帝的兒子,但他依舊是個私生皇子,皇帝恐怕並不會承認他的身份。

他身為漢元帝的兒子,對于漢元帝和太子等人均不能施以殺手,否則便會背上不忠不孝不義之名,這對于他坐上皇位沒有任何好處。

「我今日去宣室殿跟他說了我的身世,並滴血認親。太子尚且不知情。」周子歡忽然知道余香到底哪里不對勁了,她的眼神很平穩,再沒有當年那不懼不怕的一股子倔強。

這些時日里她是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皇上可願下旨昭告天下,承認你的身份?」余香挑了最重要的問題開口。

周子歡搖頭。

「那你打算怎麼做?」余香決定等待周子歡全部講完,再把二皇子前兩日對自己說的話告訴他。

「我的軍隊已經趕往長安城,大約明日就能入京。我已經和顏悅色的跟皇上談過了,但他並沒有將皇位傳給我的意思。所以,我只能逼宮了,我沒有辦法。等到皇上駕崩之時,我會直接帶兵沖進宣室殿,劫持太子,取得傳國玉璽。」這其實是最不盡人意的一種辦法,卻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的辦法。

只能如此,否則又該如何?

「萬萬不可。你要知道,當你帶著軍隊逼宮之時,二皇子就會帶著他的黑騎出現在宣室殿與你對持。你的精兵根本沒有勝算打過二皇子的黑騎,這是兩敗俱傷。而且,一旦你輸了,你就會被當做亂臣處死,而二皇子卻因此機會,博得了太子的信任與感激。子歡,你務必听我一句勸告,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萬萬不要急于一時,毀了一世。」余香蹙眉,不明白一向行事穩妥的周子歡怎會如此莽撞。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余香,我已經沒有時間和機會了。要知道,我等皇帝駕崩之日已經等了整整十年。什麼不忠不孝之名,我真的顧不上了。當年我的眼線告知我他病重,我沒有下藥毒害已是大孝。二皇子的黑騎雖然厲害,但我的精兵勝在人多。讓我試試吧,你只需待在這兒,等我把你接出來就好。」

周子歡此時心中其實更是在猶豫一件事,他到底要不要說出余香真正的身世。

可是此時講出來,對于自己是有利還是有弊?余香會不會因此痛恨他?

沒到非說不可的時候吧,現在冒然講出來,是不是會弄巧成拙?

余香望著周子歡急迫難耐的模樣,抿唇想了一會,而後道︰「子歡,如果我是你,我會選擇等。」

「等什麼?又要等到什麼時候?」子歡沒听明白。

「你覺得漢元帝好對付還是太子好對付?再換者言,你覺得是太子好對付,還是二皇子好對付?顯而易見,三者比較,里面最為弱勢的人乃是太子殿下。其一,太子剛剛參政,自幼並無太傅輔佐,對于朝堂政事並不熟悉。現如今,面對著一個表面太平,實則動蕩的江山局勢,他接應下來,只會措手不及;其二,二皇子與你一樣,一早便是盯緊了皇上駕崩的時機,打算借由此時逼宮,登上皇位。你若不出手,他必定會出手,你的軍隊若是聯合太子的人馬共同緝拿下二皇子這個叛賊,就等于少了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並且獲得了朝中老臣的認可,這是一箭雙雕的好事;其三,你處心積慮了這麼久,救濟難民,守護城池,就是為了能夠成為百姓心中的一代明君。但如若你以謀反之名趁人之危,天下百姓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的議論紛紛,足以令你的皇位坐不安穩。」

余香娓娓道來,說出她的看法,繼而又道︰「所以,你應該等,你已經等了十年,怎麼還會差這麼幾天?等到太子登基,二皇子賊心顯露,百姓對于這個新皇帝怨聲哀道之時,你再順應民意,接替正統。太子無後,你若是能夠證明自己就是先帝的長子,這皇位,早晚還會落到你的頭上。」

周子歡瞪大了眼楮看著余香道︰「很多時候我其實心底都會疑惑,你到底是誰?」

「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我是誰了。」余香說完這話,會心一笑,她只有在周子歡面前才能露出自己的野心,還有自己的念頭。

「對了,子歡,二皇子似乎查出了我的身份,他前些日子去青鸞殿找我,竟然對我稱呼‘余香’。所以,無論是我還是你,都該時刻提防他才是。」余香忽然想起這件事來,連忙出言提醒周子歡道。

周子歡忽然伸出長臂,將余香摟在懷里,下巴輕輕壓著她的額頭道︰「余香,這一次,我听你的,我等。你說的對,我都等了十年,所以不差這麼幾天。天要冷了,永巷里面連炭火都沒有,你一定要多穿。這地方不比儲宮,真生了病是請不來太醫的,只能自己熬著。所以,你一定要珍重身體,為了你,也為了我。」

余香感受著他懷中的溫度,那是只屬于周子歡的味道,與太子截然不同。

她沒有推開子歡,她很累,听從太子的話,溫順的來到這永巷,她只是為了歇一歇。

這宮中的勾心斗角令人害怕。但如若她不死,那這爭斗,便是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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