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薇上前一步,想去扶住青墨,卻又驚愕的停了下來,究竟怎麼了?
「小姐……」她試探。
突然,青墨嘴角莫名的拉扯出一絲深不可測的笑意,她的右手舉在半空中,握成空拳,語氣森然,「我去找他,一定要問個清楚!」
青墨的身影像一陣風,在空氣中化成一道虛幻,很快便消失不見。
還未等茗薇回過神來,屋內又只剩下兩人,仿佛剛才的一切並未發生過。
而縛靈,立于一旁,驚恐,又疑惑的看著她。
數秒後,屋簾被一雙手掀起,百里的頭先探了進來,小聲道︰「茗薇姐,你們在干嘛?」
茗薇還是恍惚的,迷茫的看向百里,不知為何,突然有幾分憂傷的味道。
百里這才走進來,目光在屋內掃視一圈,臉上泛起疑惑,「你們怎都如此ˋ沉重?阿墨呢?」
僅隔數秒,百里竟然沒有遇上奪門而出的青墨,可見她離開的速度有多快。
「哦,她還沒回來。」茗薇淡淡開口,將眼神變得豁然,看著百里露出笑意。
沉重的氛圍立即散去,像是陰霾天過後終放晴,四周皆是暖意。
百里毫不客氣的走到軟椅上坐下,自顧自倒了杯水,一飲而盡,道︰「茗薇姐,我方才去問過好友,得到不少訊息!」
茗薇眉心一動,保持謹慎,余光瞟了一眼縛靈後,面帶笑意走向百里,在他對面坐下,「你總是那麼貪玩,先說說,黑先生交給你的功課完成了沒?」
這話不明不白讓百里模不著頭腦。
畢竟十幾年的相處,以百里的機靈和與茗薇間的默契,很快便明白過來,這番言語中是暗示。
「我來這正是想和你說這事,茗薇姐,你聰明,什麼都懂,就幫幫我唄。」
百里很自然的撒起嬌來,一扭臉朝縛靈那邊看去,帶著一片柔軟的笑意,露出八顆牙,「縛靈,我有點餓,想吃你做的點心,你能幫我做一點嗎?」。
一句親切請求,換得屋內短暫的寧靜。
茗薇長松口氣,神情有些疲憊,「說來听听,你查到了什麼?」
百里一秒變得嚴肅,雖然屋內只他與茗薇兩人,已是很安全的說話環境。
但他仍然謹慎,朝茗薇靠近了些,嘴唇扇動的頻率很慢,似乎是想將每一字每一句都加上著重號。
沉悶空氣中的言語听起來讓人氣息躁動,血液直逼胸口。
青墨從安府離開後,一步未停,直接朝目的地奔去。
東林山。
說起來真是有意思,原本為了吸引青璉上鉤,青墨謊稱要去東林山找戚子風揚。
未曾想,這話放出還不到半天,青墨真的踏上去往東林山的路。
老天果然有眼,能讓每一個邪惡的念頭都無處遁形。
東林山很遠,青墨僅憑一個模糊的印象朝那邊跑去——這還是昨日茗薇指的路。
裙擺與身體的摩擦帶起一陣風,那陽光沉沉的掃在青墨臉上,微微散發出一股熱烈的氣息。
後背已經濕透,青墨卻未停下來。
遠處那座山已經露出稜角,漸漸近了。
她要到這來找高邑,只有找到高邑,才能問到戚子風揚的下落。
行至樹林中,遠處茂密的草叢突然劇烈晃動起來,青墨警惕,調轉路線,從右邊繞行。
越走越近,那草叢里的響動也漸漸大了起來,青墨靠在一棵千年古樹後,巨大的樹身成了她最好的遮蔽物。
既然敢只身前往東林山,便做好萬全的思想準備,這里地勢偏僻,日常少有人煙,自然也就成為強盜土匪最喜歡的地界。
若是被撞上,那便是送上門的美味。
青墨不是不怕,只是現在若是要逃,恐怕只會更加讓對方鎖定目標。
還不如就在這里,借著樹身的遮蔽,兵來將擋,思索對策。
那草叢的晃動朝前邊延綿而去,卻漸漸遠離青墨所在的範圍內。
奇怪,看來他們並未發現自己,只是路過吧,青墨長松一口氣,緊繃著的那根弦終于有些放松下來。
又驚又怕又傷心欲絕的情緒一次性涌上心頭,她累得差點癱坐在地。
恰在這時,那草叢中突然走出兩個人來。
剛放松一些的青墨腦子里那根弦再次緊繃起來,她嚇得朝後一退,一根帶刺的樹枝刺進小腿的肉中,疼,卻又察覺不到痛感。
不遠處那兩個一高一矮的人影有些眼熟。
奇怪,青墨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猛地眼神一熱,是青璉!
她為何會出現于此?
青墨心中有一百個疑問,隨即自嘲的笑笑,青璉本就應該出現在這,她不正是來抓自己的把柄來了嗎?
從青璉那見到什麼踢什麼,似乎要掃盡眼前一切障礙的步伐上來看,這一趟她定是撲了個空,正生氣呢。
青墨眨了眨眼,總算有一件順心之事,為這一天悲涼的混亂遭遇添了把溫暖柴火。
可眼前似乎不太對勁,青璉身上帶著的囂張氣焰,即便是距離十來米開外,也能感覺到它撲面而來。
但青璉身邊之人,身材高大,氣焰卻弱了很多,從身形上看,應該是個男子,在青璉跟前卻如同個听話的小跟班,不時的還輕拍青璉後背安撫她。
太明顯不過,這兩人的關系,定是非同一般。
青墨嘴角一揚,心生歡喜。
果然如此,這一計果真讓青璉乖乖上鉤。
微微思索一番,青墨沒有忘記今日自己的目的,顧不上管青璉,她往後退,朝著東林山腳下繼續走去。
一路而上,猶如荒嶺,早已經沒了人煙。
青墨有那麼一瞬的猶豫,這里真的住著人嗎?
戚子風揚能欺騙自己一次,難道就不會有第二次?
關于高邑之事,會不會也僅僅是一個謊言?
當信任的那一層屏障被打破,就留下巨大的漏洞,像是一口枯井,即便是注入泉水,也再無生機。
所幸,在青墨心中疑慮發酵成致命彈藥之前,她抬頭便看到山腳下確有一座小屋,隱于郁郁蔥蔥的樹木間,頗有幾分世外桃源之感。
可門前立著一面紅色大旗,上頭一個大字︰高。
這又帶著濃濃江湖氣,真是矛盾。
這地方安靜極了,稍微一點動靜都像是空谷的回音,被放大成千上萬倍。
青墨腳步已經很輕,卻還是如雷般灌入這小屋內。
正在練功的高邑听到響動,拔劍而起,快步沖了出來。
青墨正站在屋前,猶豫著該如何開口,恍然間見到一陣劍光閃過,她條件反射的一退,一腳陷入泥潭內。
高邑反應極快,馬上看清眼前人是青墨。
他隨即將劍入鞘,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拱手行禮,「青墨小姐,你怎會來這,恕我不知情,方才冒犯了。」
未曾料到他竟如此客氣,青墨臉如火燒般灼熱,她微微低頭,道︰「不請自來,是我冒犯了才是,還請高公子諒解。」
這一來一往光是客氣話便要耗費不少時間,那何時才能說到正題上。
青墨有些等不及,但又礙于自己的身份,不好開口。
倒是高邑心中有了譜,自己住的地方如此荒涼偏僻,青墨竟敢只身前來,必定是有要事吧。
「青墨小姐,」高邑又朝她行了個禮,隨即站起來,道︰「若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盡管開口,在下定當拼盡全力。」
不過只是一面之緣,青墨根本不了解眼前這人是何底細,今日這一步棋走的實在太冒險,他本就是戚子風揚的朋友,若兩人串通一氣,那自己根本無隙可尋。
可事情已如射出的箭,再無反悔之機。
青墨定定神,道︰「高公子放心,只要你願意幫我,好處自然不會少。」
這是試探,也是拉攏,將高邑囫圇抓到自己陣營。
蒼天盡頭,紅塵滾滾,沒有誰大公無私到毫無私心。
高邑語氣和緩,「青墨小姐嚴重了,有需要只管說便好。」
雖言語中說的大義凜然,但在听到「好處」二字時,高邑臉色明顯一變。
青墨臉上的汗珠已將鬢前幾縷細碎的頭發浸濕,凌亂的貼在臉頰上,所有表情都沉于這幽暗的面孔後。
她沉沉道︰「不是何大事,我就是想問問……你與戚公子是否是好友,你知不知道……他現在在何處?」
听聞這話,高邑握劍的手微微用力,腦子飛快轉動著。
這問題吞吞吐吐,必定不是她內心所想,辛辛苦苦跑到這里來問戚子風揚的下落,青墨究竟想做何事?
高邑知道戚子風揚的所有目的,知道他要從青墨那里得到什麼,了解的越多,便越容易犯錯。
思忖良久,高邑緩緩開口,「是,戚公子是我的恩人,我們算得上是生死之交。」
此番言論與青墨從戚子風揚口中所听到的一致,她心中的緊張終于緩了緩,接著問道︰「那,你能否告訴我,戚公子究竟是何身份,為何行蹤不定,難道他身上背負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一陣涼風襲來,讓高邑也一驚!
青墨竟毫不掩藏,問的如此坦蕩如此直接!
高邑一時間接不上話來。
可他知道,愣神的時間越長,越是容易引起青墨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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