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沉默了很久,等那心中翻涌的情緒漸漸平和下來後,才淺淺舒了口氣。
背對著的慕希也冷靜下來,方才的嬌羞換做一種小女人的嫵媚。
她比青墨略小一些,在這個年代也早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可奇怪的是,林老爺似乎一直未替她打算著,至今也不見一個上門提親之人。
慕希心中自然會有自己不為人知的小心思,在那里被守護著的角落中,暗暗發芽生長,成一株翠綠的小樹苗,只等那個可以澆灌之人。
她回頭看青墨時,發覺青墨眼中蒙著一層紅血絲,她關切的問道︰「姐姐可是昨夜沒睡好,怎麼顯得如此疲憊?」
青墨搖搖頭,聲音听來很是空曠,「我沒事,只是想到一個許久未見的朋友,有幾分擔心,不知他如今過的可好。」
「朋友?」慕希眼中的疑惑一閃而過,立馬笑道,「姐姐所說的,可是那個叫百里的少爺?」
青墨大驚,「你認識百里?」
「不認識,」慕希的笑中帶著一些好奇,「只是听爹爹提起過,說姐姐有一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名喚百里,可是,他為何不與姐姐一同過來呢,他如今在哪?」
將思緒從戚子風揚那邊轉到百里這里來,青墨心中突然有些難受,是啊,雖說已得到安粼光平安的消息,可那麼長時間不見,百里一定很想念自己,他那個小孩心性,不知這幾日該有多麼難捱……
「姐姐……姐姐,」慕希輕聲喚她,那一雙清澈的眸子如寶石般閃閃發亮。
青墨舒了口氣,有些事不能深想,否則會將自己鎖緊一個可怕的牢籠中,自己上一把厚重的鎖,掙扎不開。
她笑看慕希,道︰「不說這些了,咱們說點開心的,我覺得你這幅畫很不錯,找個裝裱師來將它裝裱起來,值得珍藏。」
「是嗎?」。慕希對自己的畫畫水平始終有著很大的懷疑,不敢相信眼前這明明不怎麼樣的畫竟也能裝裱成框,她站在那沒動,盯著畫中人的眼神一下不眨。
似乎成了一種慣性,自從上一次百里讓青墨為他的畫題詞之後,青墨每每看見完成的畫作,就開始手癢,她抬手拿起桌上的筆,提著衣袖一角,在那幅畫上寫下一行大字︰
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
最後一筆封口,青墨的心也跟著一沉,握筆的手指越來越緊,遲遲不肯放下。
「欲把相思說似誰,淺情人不知。」慕希小聲念出這句話,未去深想其中的含義,僅是感嘆道,「姐姐你的字真是好看,若我也能寫如此娟美的字跡,爹爹一定會非常高興的。」
青墨只是笑,能有一個讓旁人欣羨的優點,也不枉來這朝代走一朝。
夜幕漸漸降臨,外頭的天暗了下來。
賈鋒與姝姐舉杯對飲,一小壺酒喝得見了底,賈鋒口中便無遮攔起來,手掌在姝姐腿上游走,醉意微然,含糊不清道︰「咱們……咱們就快成功了,待我有了萬貫錢財的那一日……便……便娶你入門,咱們做一對不愁吃喝的神仙眷侶,可……可好?」
姝姐還是清醒的,她不屑的冷笑一聲,「你能有何大能耐,還萬貫家產,只要能不在我這里賴吃賴喝,我就已是燒高香了。」
賈鋒嘿嘿笑兩聲,打了個嗝,那濃濃的酒氣竄到姝姐臉邊,弄得她一陣惡心。
「你……你有所不知……」賈鋒,湊近了些,那被酒燻紅的眼中抹上一層神秘,「我舉報安氏有功,官府那邊的獎賞定不會少,再有……那個高邑最怕的便是安府出事,巴不得自己與其擺月兌聯系,倘若我將此事捅出去,將矛頭引向他,那他豈不是要怕死嗎,哈哈哈哈哈……」
又是一個醉嗝,響聲巨大。
姝姐掙月兌不掉,被賈鋒死死扣在懷中,「你就等著做我的媳婦吧!」
他將未來想象的如此美妙,想著得到朝廷賞賜,想著威脅高邑獲利,從從未想到自己有幾斤幾兩,不過是依附于別人達到自己目的的嘍罷了,若惹得主人不高興了,一掌拍死簡直輕而易舉。
這一切,姝姐看在眼中,也有了自己的計劃。
本是良辰美景,卻因賈鋒得意忘形,喝得不省人事而告終。
望著躺在自己床上呼聲震天的男人,姝姐真是恨不得狠狠一到戳進他的大腿,讓他疼到清醒過來。
姝姐這客棧位于一集市正中,雖算不得漠城最熱鬧的地帶,但也是每日天不亮便人聲鼎沸。
她覺得自己似乎一整晚未合眼,累得不行,就為了伺候爛醉的賈鋒,心中真是滿滿的怒氣無從發泄。
天剛亮,姝姐便起身去打熱水,準備好好梳洗一番,然後開門接客。
這賈鋒成天沒個正事,她可不能跟其一起胡鬧下去,為了生存,必須拼盡全力。
剛進屋,就見賈鋒醒來,雖眼楮已經睜開,可那思緒似乎還停留在夢境中。
他猛地看向姝姐,一縱從床上爬起,緊緊拽著姝姐的手臂,那指甲幾乎嵌進去,疼得姝姐叫出了聲。
「安府滅亡沒有?外頭那麼熱鬧,可是有了消息?」賈鋒瞪大的眼楮中那渴求的眼神幾近癲狂,異常可怕。
姝姐狠狠瞪他一眼,將他的手甩開,力大的幾乎見賈鋒甩倒在地,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嫌棄道︰「我看啊,我該去找個大夫替你瞧瞧,看看你這臆想癥,是否還有藥可治!」
賈鋒也回一個白眼,從地上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連著那宿醉的酒氣一起,從自己身體中拍走。
「老子這是報仇的同時,尋找發家致富的道理,你個婦道人家怎會懂,讓開,別擋著我的路!」
不知是否是成竹在胸,想著自己定能靠此發大財,亦或是昨晚的酒實在太烈,講賈鋒的腦子給燒壞了,他竟敢用如此惡劣的態度與姝姐說話。
果真,姝姐氣不打一處來,將手中抬著的半盆熱水直直朝賈鋒潑去,賈鋒立即成了落湯雞。
兩人都在氣頭上,稍一不注意便是火光四濺。
還好此刻的賈鋒心思全在安府身上,來不及計較許多,咬牙切齒一番,也不說話,扭頭瀟灑的走開了。
他要去看看,安府眼下究竟到了何種程度,是否被官兵包圍,是否已再無生機。
集市上一切如常。
人來人往熱熱鬧鬧,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新一天開始的朝氣。
站在那鼎沸的人聲中,賈鋒徹底糊涂了,為何這里看上去並未半點異樣?
莫不是安府離的太遠,那邊的消息暫時傳不過來?
他等不及,決定主動出擊,去安府一探究竟。
不肯死心的結果,要麼徹底勝利,要麼敗的一塌糊涂,很顯然,賈鋒遭遇了後者。
安府平靜的沒有半點風浪。
除了那越積越多的灰塵更加嗆鼻外,別的實在看不出任何端倪。
賈鋒徹底頹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四處走走看看,越來越失望。
這官府那一日明明對安府之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為何遲遲不動手,他們究竟在等什麼?
不行,還是不能如此等待下去,賈鋒下定決心,再去官府走一趟!
這漠城向來安居樂業,平日里除了正常的巡邏外,實在沒有大事需勞煩官府出動。
這不,今日的他們同樣清閑。
幾人聚在庭院中斗蛐蛐,正玩得高興,偶爾幾聲興奮的吶喊,能把不知情的人嚇一跳。
賈鋒就被突如其來的一聲叫喊給震住,畢竟這是朝廷的地盤,他始終得有一絲敬畏之心。
站在門口等了許久,才發現竟連守衛都不見了蹤影,遠遠的僅能看見那院子中有一群人影,像是跪著,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何事。
賈鋒有些著急,便顧不得許多,抬腿走了進去。
直到走到院子中,他小聲喊道︰「官爺,官爺……」
第十聲後,其中一個肥頭大耳之人終于有了反應,抬頭望了他一眼,不耐煩道︰「你誰啊你,出去出去,沒看到老子忙著呢!」
眼見著自己選中的那種蛐蛐落了下風,他怎可能有心思管別的事。
「官爺……」賈鋒向前近一步,俯去,堆出討好的笑臉,「官爺,你不記得我了?前幾日我曾來過,給了你一封信函,里頭是關于藥材商安氏賣國之事……」
听到安氏二字,那官爺終于抬頭,眯眼盯著賈鋒看了半天,終恍然大悟,「哦……是你啊,得,你來的正好,省的我還得去找你,行了,回去吧,那件事,暫且不會再查下去了,回去吧回去吧。」
他的語氣輕松,倒像是松了口氣那般,說完便不再理賈鋒,繼續斗他的蛐蛐去了。
「什麼?」賈鋒如雷劈,站在那里呆若木雞。
什麼叫做暫且不會查下去,難道那證據的力度還不足以讓安氏滅九族嗎?
他不甘心,繼續問道︰「官爺這話是什麼意思,那一日你明明很是興奮,說感謝我,說這件事若真能辦成,你也能連升三級,難道這番話,官爺你已經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