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金明池春意盎然,桃紅似錦,柳綠如煙,花間粉蝶,樹上黃鸝,錦繡春景,美輪美奐。京城居民傾城而出,爭紛到金明池郊游。
今年的科考不順,起起伏伏,在京城轟動了一場,著實讓朝野內外的人都隨之心驚肉跳了一回。
復試最後錄取的人數為一百六十八人,多是東南西北各地而來的考生,亦有汴京的新起之秀。
而議論最多的莫過于京城的幾個世家公子,年紀輕輕,出身官宦,各個才貌雙全,炙手可熱,受人追議。
其一就是謝儀,謝儀成名早矣,十三歲參加童試,成為解元,人稱謝十三。
謝十三游學數年,終于回家,如今又以三科禮部試第一的成績再次轟動,只不過令人惋惜不已的是謝十三竟錯過了殿試,無緣皇帝欽點的狀元郎。
以謝儀之才,無人不信謝十<三不會奪得魁首,連中三元對謝儀來說輕而易舉,可偏偏最終結局不如人所料。
想那些押擲謝儀為狀元郎之人,無人不喟嘆惋惜,當然也有人為此散了家財,變賣家產的,成了無處可去的流浪漢,便尋到謝家府邸門前鬧事。
此事是後話,暫且不提。
都說謝十三文采出眾,風度奇秀,聰敏迅捷,辭采清麗,性情恣意揮灑,瀟灑自如,絲毫不受家族約束,如今看來還當真是如此。少年離家游學,如今又錯過殿試,種種舉動怕是連謝老爺對他都無可奈何。
跟謝十三相熟的都知道他哪里是真的病了,只不過是為了不願參加殿試而找的借口罷了,至于為什麼,謝家公子當然不會告訴別人他不想鋒芒畢露,招致殺身。外人要猜,那也不會猜到這一層,只會猜謝十三怕是又想著離家游學了。
再有一舉登科,進士及第的陸佑涵,陸相長孫的相貌端的是眉目如畫,皇帝因此欽點為探花郎。只听聞探花郎勤奮好學,刻苦自勉,善于文辭,篇章錦繡。少年時是皇子伴讀,出入宮廷,得太子太傅溫舒弈從旁指點,如今一舉登科,也不知紅了多少人的眼。
陸相爺身居高位,如今又出了個進士及第的孫子,整個陸氏家族都以此為榮。
還有皇帝欽點的新科狀元陳博源,是開國縣公的嫡長孫,今年還不滿十七歲,同齡人望塵莫及。這陳家公子平日里就低調的很,與人又不愛說話,常有人說他高傲的很。但其在殿試上才思最為敏捷,策論最出眾,如今一舉奪魁,自然是風頭大盛,京城內外都在議論新科狀元少年郎。
此三人在京中名聲最盛。
再有擊登聞鼓的沈達,其不畏強權,勇于檢舉,又有才華,深得皇帝看中,復試通過之後,又以策論得皇帝認可,皇帝欽點榜眼。
花宴瓊林,皇帝親臨,鑾駕聲勢浩大,從宮城到城郊,一眾親王皇子及文武朝臣浩浩蕩蕩,來了大半。
前兩個月被關禁閉的楚王殿下也緊跟在皇帝身後,一身朱袍紅裳盡顯尊貴,那楚王殿下旁邊站著的是一襲銀袍白裳,金絲繡線衣襟,雲紋腰帶,身掛金魚袋,一只白玉佩懸垂的秦王殿下。
只見他丹鳳眼,高鼻梁,朱唇不點自紅,膚色偏白,形貌溫潤如玉,一身氣度雅致含蓄,又貴不可攀。
那莊景回遠遠的,抬頭的一瞬間,眼前一亮,小聲贊美,「本以為陸探花溫文爾雅已是極致,卻不知還有人真如玉質天成,貴而不華,也不知那銀袍金冠的是哪位大人?」
「這是秦王殿下,先皇帝之子。」身邊的沈達小聲的回答。
「秦王?」莊景回贊嘆,「也難怪氣質高貴,卻原來是先皇子嗣。」
「沈兄弟,真是佩服,竟識得如此多的人。」
沈達解釋,「莊兄贊譽,秦王孝感于天,在下听聞秦王的孝名,聞秦王性情溫和,一身氣度形似,又走在楚王殿下旁邊,故而猜測那是秦王殿下。」
「還是沈兄弟慧眼。」
瓊林宴也是給各進士及第者賞封之日,內監會大聲宣讀旨意,聲音響徹整個瓊林苑,就算在這瓊林宴之外看熱鬧的百姓都能听到皇帝賜下的封賞。
少年狀元陳博源被授大理司直,任命為鳳翔府觀察推官。
榜眼沈達授官從七品監察御史。
探花郎陸佑涵授將作監丞,任通判陳州。
其他入職進士還有太多,不再一一列出。
陳博源和陸佑涵的官位雖是八品,可他們畢竟還年幼,都未行加冠禮,皇帝有心錘煉,外放磨練兩年再加以重用。也由此可見皇帝一視同仁,不會因為他們出身世家就授以高位。
長長的旨意念完,眾臣謝恩,接著就是正式設宴。
有宴會自有百戲表演。
皇帝端坐臨水大殿之上,臨水殿前面搭建有水棚,靠近臨水殿的水中橫列著四條彩船,上面就是禁軍各部表演百戲,如舞大旗、扮獅豹、耍大刀、神鬼雜劇之類的。另有兩條船上面都是樂隊。
君臣百官都在臨水大殿前觀看,有酒有菜,舉杯相敬,相互祝賀。
百姓則在金水池之外遠遠觀望,一時間官民同歡,場景和樂。
席間飄飄然道,「鳴蹕高登秋暮天,西郊輦路直如弦。梨園花覆千官醉,愈覺君恩湛湛然。」
亦有人想起多年躊躇不得志,長聲吟嘆,「十年求學路坷坎。自思量,不難忘。千里歸途、無處話淒愁。縱使趕考應不舉、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堂。小燭燈,正誦經。相憶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考場。」
顏含玉從趙賢的近郊別院出來,才知道這地方離瓊林苑很近。
垂楊蘸水,煙草鋪堤,游人絡繹不絕。
金明池和瓊林苑南北相對。
瓊苑金池,青門紫陌,似雪楊花滿路。
那金明池往年在這個開放的時節多的是垂釣者,然而今天因為皇帝駕臨,在瓊林苑為及第進士設宴,禁軍要在池中表演百戲,垂釣自然就不能了。
當然平民百姓都不會閑著,為了一睹皇帝的聖駕,為了爭看少年狀元郎的風采,還有新錄取的考生,爭相朝著駕攆儀仗張望。
顏含玉沒跟去湊熱鬧,而是尋了一處陽光和煦的地方,背靠在樹干,仰面望著碧藍的天空。
碧洗晴空,高亢的歌聲傳到耳中,忽遠忽近的,清奇悅耳。
鼓聲響亮,震于天際;笛音縹緲,如夢如幻。
還夾雜了不遠處的吆喝叫賣聲,竟奇特的能混雜在一起成為美妙的音樂。
啞姑手里捧著一個油紙包,正是剛才在路邊棚子買來的油蜜蒸餅。
「多謝啞姑。」她開口道謝,面上的笑容溫溫暖暖,正如這和煦的陽光。
啞姑笑著朝她搖手。
「啞姑你也吃一個吧?」
啞姑只輕輕拍拍肚子,又搖搖手。
「那我吃了。」
顏含玉捧著蒸餅還沒踫到嘴就听一道熟悉的聲音。
「我還道是誰,遠遠的看著就有些像,原來真是你這個小丫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