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蓬萊幻宮里,高大的樹郁郁蔥蔥,茂密的枝葉參差交錯,將陽光遮的一點不透。
妖姬舒舒服服的躺在樹蔭下的冰蠶絲質吊床上,听著鳴蟬音午休。
琉璃匆匆來到她的身旁,她仍然閉著眼楮,沒有一點反應,任由琉璃站在她的旁邊一下午。
黃昏時分,妖姬才滿足的睜開迷美的雙眼,慵懶的伸了個攔腰,帶著尚未清醒的睡音說道︰「給本宮斟杯茶來。」
琉璃走到一邊的桌子旁,小心的斟了杯茶遞給她。
「有什麼消息嗎?」。妖姬喝著茶,漫不經心的問道。
「韓星已進入南涯島,正在四方郡的四方山里停留。」琉璃認真的回道。
「這消息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為何你來的時候腳步匆匆的?發生了什麼事嗎?」。妖姬不解的問道。
「這——」
「有什麼話就說?」妖姬不耐煩的說道︰「是不是上次你的琉璃術禍亂百姓,我罰你打掃議事大殿半個月,你沒掃夠,還想去啊?」
「不,娘娘。」琉璃急忙回道︰「是殿下。」
「哦?恆兒怎麼了?」妖姬突然來了興致。
琉璃哆哆嗦嗦的說道︰「殿下他——他沒有去——去南涯島。」
「他去哪兒了?」妖姬冷眼盯著她,不容她撒謊。
「東海之濱。」琉璃提心吊膽的回道。
「東海之濱?他去那里做什麼?」妖姬狐疑。
「奴婢也——也不知道。」
「他好大的膽子,敢放著本宮的命令不听,去東海之濱溜達!」
妖姬生氣的將手中的杯子摔了個粉碎,琉璃嚇了一大跳,她還真沒見過妖姬發過這麼大的火過。
「哼——不過他既然去了,就讓他去吧。」妖姬看著地上的碎片,冷聲說道︰「看本宮回來怎麼收拾他。」
「娘娘,也許殿下發現藍靈珠在東海之濱也說不定啊。」琉璃替龍恆辯解道。
「你還真會替他開月兌,那麼你的意思是本宮讓他去南涯島是錯的?」妖姬好笑的問道。
「不敢。」
「你放心吧,龍恆去東海之濱自有他的道理,不過他還是會去南涯島把藍靈珠帶回的。你不用管她,在南涯島監視韓星就行了。」
「是。」琉璃答應著,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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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城的途中,韓星看到四個人抬著一個擔架。上面蓋著一塊白布,映出一個人的輪廓,顯然是一具尸首。
擔架後跟著一個哭哭啼啼的中年婦女,被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扶著,傷心的快要昏過去了。
生離死別是一件很磨人的事,但人生下來終有一死。任是活著的人如何悲痛,死了的人都不會再活過來了。
她恭敬的往旁邊一站,垂手讓出了一條路,讓他們先行過去。
但是在經過她的面前時,一陣燥熱的風將白布的一角掀起,她正好看到那個尸首的左半邊臉。
那半張臉紅的發紫,已漸呈黑色,一看就是中暑之癥。韓星覺得可疑,凝神用心傾听,雖然微弱,但是還是可以听到些脈跳的聲音。
「看來他命不該絕啊。」
她心想著上前攔住正要經過她旁邊的婦人道︰「這位姐姐,你且莫哭。我略懂一些醫術,我覺得這位大哥並非一定就死,能否讓我看看?」
那婦人見韓星大夏天的裹在一件黑色斗篷里,不是瘋子就是腦子有問題。
但感受到韓星全身散發的冰寒之氣,又令婦人覺得她一定不是非常之人。
雖然婦人已不抱什麼希望,可有人說自己丈夫還有生還的希望,她還是不顧心中疑慮,趕忙說道︰「那就有勞姑娘了。」
眾人疑惑的放下擔架,像看好戲一樣等著看這個裹得像個粽子的人是怎麼讓死人重生的。
只見韓星慢慢的掀開白布,從左袖虛空中掏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將其打開,里面放了有五十根銀針。
她取出其中十根,插入男子頭、手、胸各處要穴,而後將男子的鞋月兌掉,不顧臭氣燻天在男子腳底推拿,利用自己身上的寒氣為男子進行降溫。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冰寒的尸首還是有點用處的。不一會兒,就听到男子啞著嗓子喊︰「水,水……」
眾人大喜,她急忙從虛空里取出水袋,澆到男子頭上,男子張著嘴嘗到幾口,悠悠醒轉。
待她拔下男子身上的銀針,讓在一邊,眾人蜂擁而上。
這時一陣妖風過處,熟悉的味道讓韓星一個機靈,在沒有任何感覺。
「進城了嗎?」。她狐疑的想著。
等大家從喜悅中回過神來想要感謝時,韓星已不知何時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眾人忙跪在地上,扣頭驚呼︰「神醫,一定是神醫。」
韓星尋著氣味來到城中,氣味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你果然尋到這里嗎,藍衣?」她一提起這個名字,就心頭火起︰「玩捉迷藏嗎?」。
然而後腦勺突然一痛,聞到了一股雞蛋的腥味。
她急忙轉身,看到一個七八歲的錦衣少年,正領著一群小孩,手執雞蛋道︰「丑八怪、怪物,我們把雞蛋全部扔過去,弄髒她的衣服,讓她月兌掉斗篷。」
身邊的小孩開心應道,拿著雞蛋雨點一樣亂砸。
韓星撩起長袍一卷,將雞蛋一一卷住,用力一揮,那些雞蛋全部又重砸回小孩。
小孩哪里見過這樣的,嚇得哇哇大哭著跑開了。
本來圍觀眾人都等著看好戲,誰知她一身雞蛋腥味也不除掉身上斗篷,大家更加確定她奇丑無比。
剛才那一手又見她身懷絕技,紛紛指責她是個妖怪,更有甚者撿起石子丟她。
韓星並不是有心與孩子置氣,本來她想到藍衣心里就不痛快。而且她向來心高氣傲,何曾受過這種侮辱。
因此雞蛋飛來時,心中怒火四起,她就管不住自己了。待听到小孩子的哭聲時,她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的幼稚。
她轉身,在大家的謾罵聲、石子聲中起步離開。
可她仍是固執的在大街上溜達,不是不在乎街上人們異樣的目光和竊竊私語,而是因為這些目光和竊竊私語,她才賭氣在街上行走。
不過正因為如此,幾個因為中暑而倒地的人被她及時救起。大家對她的敵意慢慢的減了些,甚至有人會攔住她為其治病。
她能治的,都一一接下。
就這樣一直在街上游蕩了數十天,韓星因為冷若凝的死而起的愧疚之心稍解,那夜冷若冰的哀嚎聲回蕩在她的耳邊也不如先前那般激烈。
韓星不得不感嘆︰時間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東西,任何痛苦和不幸都會淡化,甚至遺忘。
不過她依然在四方城中逗留,一是因為她還未從冷若凝一事中解月兌出來,二是感應到了她要找的藍靈珠就在此地。
因此每天她定時在一個茶攤上喝茶,一耗就是一天的時間。
茶攤的主人和旁邊的屠夫很熟絡,常常會談及四方城中的事,而且來這里喝茶的人偶爾也會說些她感興趣的話。
「听說了嗎,冷氏宮宮主親手殺了她的弟弟?」茶攤主人照顧完顧客就和屠夫聊起天來。
韓星听到這件事,心里一緊,又開始自責起來︰如果當初不帶冷若凝去打斗的地方,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
「當然了,這件事滿城皆知。」屠夫丟給茶主一個不屑的眼神,似是在嘲笑他消息閉塞。
「這冷若冰也真夠冷血的,竟然把自己的弟弟給殺了。」茶主義憤填膺的說道︰「你說親姐姐為什麼要殺親弟弟呢?她可真不是人,心腸真夠歹毒的。」
「哎,自古爭權奪利都這樣,哪里顧得上親情。別的不說,你看哪個帝王蹬位手上不沾自己親人血的。我看一定是冷若凝自認是冷家長男,不想宮主地位被姐姐掌控,因此爭奪失敗後被殺。」
屠夫哼了一聲,繼續鄙視茶主的思想狹隘。
韓星撩起蒙著臉的紗巾,本想喝口茶,听到這里也是一愣。
人心就是在萬般推測中變質,在流言蜚語中失真。
「可是冷若冰對自己弟弟的好全城是出了名的,我倒听說是戚家莊莊主的女兒被冷氏宮所抓。戚放大怒,設計讓冷若冰誤殺了自己的弟弟,以示懲罰。」茶主因自己連番被嘲諷而不滿的反駁道。
「誤殺?那可是自己的親弟弟啊,」屠夫像看白痴一樣瞥了茶主一眼︰「那種誤殺也會出現?除非傻子才信這種無稽之談。」
茶主自然不想做傻瓜,冷笑道︰「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你怎麼就知道這種事不可能發生,你又沒在現場。」
不過茶主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轉了話鋒道︰「這冷氏宮前任宮主剛死,新任宮主就殺了自己的弟弟,你說冷氏宮是不是中邪了?」
「誰讓冷氏宮跟誰有仇不好,偏偏跟戚家莊有仇。」
屠夫說道︰「咱們四方城中三位才智俱佳的公子花見井、戚開、曹湛,兩位都出自戚家,戚放又距四方城中武功之首。可見戚家天恩正隆,誰與他們為敵,不是自掘墳墓是什麼?」
「但听說戚放以前作惡多端,又出身寒門,現在氣勢運氣遠超咱們四方城第一盛族花見家,說不定真是天助與他啊。」茶主點頭稱是道。
「正所謂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看花見家也快沒落了。」屠夫小聲嘆道。
「這話怎麼說?花見公子挺有本事的,而且又距四方城三大公子之首啊。」茶主不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