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馭一路跟著龍恆,卻在半路跟丟了,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站在流雲渡的大地上,面對著聖界山。
遙想三百年前,韓星曾站在他站過的地方仰望,他覺得韓星和他曾是那麼的近,而現在陰陽相隔,又是那麼的遠。
傅馭專注的看著路在雪中消失,大地蒼白的只有一個顏色,銀裝素裹。
一只紅色的紙鶴不知從哪里飛來,和雪一起飄落他的肩頭,他拿起它捧在手心里,對它淒苦的笑。
他用法術將它放飛,又從懷中取出幾個紅紙鶴,陪在它身旁一同飛舞。
西北風呼嘯而過,卷起漫天的沙塵,天空慢慢的飄著雪,壓在黃土之上。
「你真的要留下來找傅馭嗎?」。鳳看向白風,這個和她有著相同的使命,深受詛咒的孩子,臉上的滄桑使他有著他這個年齡,不應有的成熟與穩重。
「傅大哥是我的好朋友,只有找到他,確認他平安,我才能安心做其他的事。」
白風看著鳳道︰「鳳姑娘,我知道自己的使命,放心一個月後,即使找不到傅大哥,我也會去找你的。」
「傅馭一定會沒事的。」鳳理解的笑著道︰「星姑娘若活著,也不希望他有事。你去找他吧,我先去雲峰山等你。不要擔心,一切很快就要結束了。」
「嗯。」白風會心的點點頭,他想起了小芙,這個本應叫明日香的女孩兒,等一切結束了,他還有命想她嗎?
鳳起身,與龍行、笑顏、靈兒、阮媛、凌燻、素言、夜一一告別,看了眼莫亦,笑著轉身離開。
莫亦自然的跟在她身後,與他空守了三百年墳墓的女孩,一同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雪里。
「你打算跟我到什麼時候?」沉默了好久,鳳終于開口問道,在風雪中前行。
「跟到我走不動路的時候。」莫亦說出了他這三百年,一直想親口說的話。
「你不問我為什麼還活著,身在哪里,為什麼不見你嗎?」。鳳愧疚的說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從殘妖,變成神仙的嗎?」。
「這與你活著想比,太微不足道了。」莫亦欣慰的笑著回應︰「只要知道你活著,並能跟著你,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
他真執著,三百年了,他對她的心一點沒變,甚至不在乎她的過去,現在和將來,只是一心一意的跟在她身邊,無怨無悔。
「我真幸運,能夠遇到你,莫亦。」鳳感動的淚差點流了下來。
她極力調整了下情緒,自動坦白道︰「三百年前我死後,本應魂歸十八層地獄的,但因為我是唯一的朱雀氏之後,王母娘娘便將我的殘魂接回天庭。」
鳳淡淡一笑道︰「也許我比較幸運,我原先投胎轉世的另一半靈魂也正好死了,王母娘娘也將她接到天上,並偷偷從墳里挖出我的尸身,將兩個靈魂合二為一,重新融入到我朱雀氏的身體里,我就重生了。」
「朱雀氏神力從出生時就被封印,必須得法力高強之徒解封,我比較幸運的是神力也由王母娘娘親自解開。」
「神力解除,身上的藍靈血咒也會被激活,王母娘娘怕我有危險,就派我到九重天上修行更強的法術,所以我沒有去找你,對不起,讓你為我守了那麼久的空墳。」
「鳳,你不用道歉和自責,一切都是我自願的。」莫亦深情的注視著她道︰「你能重新出現在我面前,我已心滿意足了。」
「你可真容易滿足。」鳳擔心的說道︰「可我身上的藍靈血咒也許會給你帶來災難,你怕不怕?」
「如果怕的話,三百年前我就不會發誓守著你了。」莫亦祈求道︰「鳳,不要因為怕給我帶來不幸而拒絕我,讓我跟著你好嗎?」。
因為莫亦的這句話,鳳再次感動的落淚,背對著他走了好久,才點點頭道︰「好。」
莫亦開心的微笑,滿臉都是甜蜜,他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問道︰「你和青鳥仙子認識嗎?」。
「認識,她很喜歡听我講你的事,常去九重天看我,我們是很好的朋友。」鳳笑道︰「她很崇拜你,一直想找一個像你一樣的伴侶。怎麼,你們見過?」
莫亦臉微微一紅,笑道︰「她救過我的命,不過她幾次差點都說出你活著的事。只可惜我太笨了,沒听出她話中之意。」
「是嗎?那你也真夠笨的。」鳳淺淺一笑,好听的聲音似乎和雪一樣飄搖。
遠在敦煌的青鳥,似乎听到一個聲音在風雪中回蕩,隱約的听不真切。
她四下張望,死寂空曠的敦煌城里,只有雪飛舞的聲音,這時一陣腳步聲從對面的街上傳來。
她循聲望去,一個身著寶藍色衣袍的男子,拐過街角,踏雪而來。
那是怎樣俊美的一個男子啊,他行走在天地間,萬物都隨之失色。他微皺的眉頭淺鎖,世間都似蒙上了一層猶豫的色彩。
青鳥看的入神,仿佛世界除了他,什麼都不存在了。
「你叫什麼名字?」青鳥痴痴的問道。
男子只是側眸看了一眼,立時將她的魂魄攝去,她的心從此以後再不屬于她。
青鳥終于明白琉璃在龍恆面前,為何身不由主了。
「藍田愛。」男子淡漠的聲音里沒有一點溫度,但在青鳥听來卻如夏季烈日,灼的她的耳膜近乎失聰。
「我叫青鳥,我可不可以跟著你?」青鳥痴看著他問道,藍田愛沒有回答,邁著悠揚的步伐而去。
青鳥跟隨在他的身後,白茫茫的雪地上,只留下兩串腳印,不一會又被大雪覆蓋。
一只紅色的紙鶴在敦煌的上空和雪一起飛舞,俯瞰著這座孤寂的城。
素言抬頭遙望著天上密密麻麻的雪花,心里禱告雪不要停下。
地上的紅紙鶴不甘寂寞的乘著西北風飛舞,就像成千上百只鳥兒,自由自在。
「你要去找龍恆嗎?」。夜期待的看著她問道︰「能不能讓我陪你去?我想親自把你的手交到他手上。」
「我和龍大哥已經不可能了,而且我早已把我半個思慕他的靈魂給了他。」素言淡淡的說道︰「再說他心里裝的是星,根本沒我的位置。」
「那你打算怎麼辦?」夜問道。
「流雲渡是星的根,她一直有個願望就是守住那里,可她卻沒這個機會了。她給了我兩次生命,可不等我報恩她就不在了。」
素言愧疚的說道︰「現在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去流雲渡,幫她完成一個小小的願望。夜,你願意和我去嗎?」。
「只要你想,天涯海角我都願意陪你去,更何況是星姑娘的流雲渡。」夜開心的笑道,那笑像灰色天幕里的一道光,瞬間將世界照亮。
「夜,我的天使,你後悔認識我嗎?」。素言問出了一直困擾她的問題,畢竟她曾那麼深那麼深的傷害他。
「我折翅斷翼只為遇見你,我怎會後悔。」夜拉起素言的手道︰「就這樣,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
「嗯,我也想和你攜手到老。」素言微笑回應,看向天上飛舞的紅紙鶴。
韓星說過疊一千只紅紙鶴,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素言在心底發誓,回到流雲渡她就疊一萬只紅紙鶴,只求韓星能活過來。
素言和夜向龍行一行告辭,素言告訴靈兒,她是韓星那半個善魂的轉世,所以才可以啟用五星劍,打破韓星給流雲渡設下的封印,解除韓星給傅馭施在素心石上的詛咒。
靈兒听傅馭說過,殘妖的另一半善魂會非常的幸運,因為她連同殘妖的那份幸運也帶走了。
靈兒細細想來自己真的很幸運,父母健在,身邊還有群可以交心的朋友,盡管傅馭的心不全在她身上,但時刻陪在她身邊,護她周全。
而韓星呢?始終孤獨的浪跡天涯,獨自承受悲慘的命運。
「笑顏,我好討厭自己啊。星姑娘離開傅大哥獨自流浪,我知道她定是想成全我和傅大哥。為什麼我還要自私的想斬斷她和傅大哥之間的羈絆呢?」
靈兒忽然抱著笑顏,哭著說道︰「也許傅大哥也明白星姑娘的心意,所以才想尋到星姑娘,和她打開心結做朋友,而我就是嫉妒她,不想她和傅大哥見面。」
「其實我為傅大哥做的連星姑娘的萬分之一都不及,卻總是埋怨,裝作受害者擋在他們中間,博取傅大哥的同情,笑顏,你說我是不是太卑鄙了?」
笑顏听著靈兒的話,輕怕著她的背,安慰道︰「這就是所謂的嫉妒吧,戀愛中女子都希望所愛之人心里只裝自己,我和你一樣,所以不想看龍行和韓星見面。雖然這很自私,但並不代表我們不愛他們。」
笑顏像個大姐姐一樣的說道︰「也許我們愛他們的方式錯了,但我們改變一下不就好了,所以靈兒,不要討厭自己。」
龍行站在不遠處,他還是第一次見笑顏溫柔勸慰一個人的樣子,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些難過。
欣慰的是她們終于理解了韓星的善良,難過的是她們醒悟在韓星離世後。
「靈兒,別哭了,我們一起找到傅馭,一切都會變好的。」笑顏輕聲說著,看向溫柔看她的龍行。
天空中的紅紙仍和著雪飛舞,就像某個生靈的祝福,一直在持續,永不消失。
那一場雪足足下了兩天兩夜,最終成了世間罕見的雪災,許多地方都有一人深,小孩根本沒辦法出門。
仙界不得不動用神力,一夜之間將雪融化成水蒸發掉。
沒有誰知道,天上為什麼會有成千上萬只紅紙鶴在飛,不過雪停之後,它們也自動的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