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擺了擺手,白長空只能帶著幕僚們一同離開書房,霎時間屋子里像是陷入了靜止。
壓抑良久,弘光驟然將聖旨摔了出去,明黃色的聖旨醒目的落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
翌日,白長空雙手端著紫檀木托盤,上供奉著明黃聖旨,將它和從前的聖旨一般香案供奉。
一直身處後院連蛟龍邊邊都模不到的小狸在昨夜感知到龍氣波動的厲害,半夜偷偷模模的跑出來一探究竟,只見許朝雲的屋子上方一團龍氣聚合分散,一直如此直到四更時分。
小狸心想著龍氣會不會像花木靈氣一般自己跑過來,便一邊曬月亮一邊傻傻的等,待龍氣不再躁動才帶著絲絲遺憾回屋躺下。
真龍之氣不似尋常靈氣,只會在本尊身上徘徊,這也就解釋了為何世間牛鬼蛇神萬般妖物都無法對真龍天子出手。小狸所知道的古往今來能夠進入皇宮接近天子的也只有奉女媧旨意禍害大商江山的九尾妖狐蘇妲己一人而已。縱使蘇妲己手持女媧旨意,也因為違抗天命以妖身迷惑天子,最後落得不得好死不入三界六道的下場。想了想這府里的蛟龍之氣……幸好,他不是真龍。
一大早,花園的小丫鬟們就在早飯時七嘴八舌的說,導致本不對龍氣異常做調查的小狸也知道了作夜龍氣躁動的原因。
原來,昨晚上秦王一晚上召了四位美人侍夜……
小狸︰……咦,好重的口味。
入王府月余,她大概知道了許金王曾四位孺人之間的盤根錯節,完全不敢想象高貴冷艷的許朝雲膽小如鼠的曾媛端莊深沉是王思寧牙尖齒利的金蝶玉四人在一張床上赤luo相對共事一夫的景象。
不知是本性使然還是本性使然,她朝著八卦的丫鬟們靠近了些。
丫鬟甲捂嘴紅著臉說︰听說王爺一夜御四女,寅初就起了,照常上軍營點兵,威猛過人。
丫鬟乙竊笑︰听這話,你也想試試。
丫鬟丙一本正經︰你們快點閉嘴,當心許夫人撕了你們的嘴皮。
丫鬟甲乙同時噤聲,打量四周看有人無,是否被人听見了。見小狸在兩丈遠處認真的給一注折鶴蘭澆水,只以為她沒听見,三人又笑鬧一陣走了。
小狸听得很仔細,果然是蛟龍,不比凡人。看著樣子,夜御十女二十女都不是問題。
額,腦洞開太大了。
晚間,雲姐兒來找了小狸,還帶了個老媽子來,她們在雲姐兒的房間見面。
老媽子上穿黃櫨色綢面褙子,下著翠色馬面裙,頭上戴著兩根金簪子,耳朵上掛著一對綠豆青的翡翠珠子耳環。
一看這打扮就不是普通人。
她坐在一個墩子上打量立著的小狸,雲姐兒在她身側站著。
老媽子看年紀有四十有余五十不到,看樣子不比那天見得那個面帶病容的大嬤嬤尊貴。
小狸規矩的立在那里,雲姐笑嘻嘻的對那嬤嬤說︰「十四了,也沒在幾位如夫人面前當過差。平時做事也規矩,安分守己從不挑事,合著同屋住的沒個說她不是的。」
小狸听到這默默想,估計也沒幾個說我好的。
她不笨,自然知道是雲姐兒有好事想著她。這王府里規矩大,若不是雲姐兒總偏心她,她日子沒那麼好過。
至于雲姐兒為什麼對她好,她大概能猜到。心想以後要是能幫上雲姐兒的,一定不遺余力。
那嬤嬤對著小狸說︰「你姓什麼?雲姐兒說你叫做小狸,不知道是那個字?」
小狸回道︰「我姓顧,小狸是小名兒,是取自離離原上草。」不知為何有月兌口而出︰「我還有有個大名叫解舞。」
話一出就後悔了,萬一他們認識原來的顧解舞怎麼辦?
嬤嬤一听這話,驚訝的看向雲姐兒,不是說這丫頭是買進來的窮丫頭嗎?見雲姐兒一副了然于胸的樣子,心頭一轉,原來如此。
問小狸︰「你家里還有人嗎?」。
小狸在心里舒了一口氣,總算有人問了,沒白費苦思幾個日夜編的謊話。
搖了搖頭說︰「家里原來是做絲綢生意的,爹爹在送貨的時候遇上柔然人被殺了,貨也劫了。家里敗了,娘親去死得早。余下我一人……」
至于自己怎麼淪落為乞丐,一般人不會追問。不是族人巧取就是鄉紳豪奪。
果然,嬤嬤沒再問。起身告辭了雲姐兒,帶著小狸離開。
小狸不明所以,看著雲姐兒。
雲姐兒上前歡喜的牽著她的手︰「听福嬤嬤的話就是,不要亂說話也不要亂走。」
小狸一如既往的乖巧點頭,跟著福嬤嬤走了。
一路低頭,走了很久。
小狸自從進府後並未出過後花園,不知道這是去哪里,只暗暗感覺,這方向像是在接近秦王的寢殿。
到了一個月亮門,兩個打著燈籠的丫鬟迎了上來,迎接她和福嬤嬤。
月亮門里面站了一院子像她這樣被帶過來的丫鬟,只是像她這般寒酸的幾乎沒有,頭上身上幾乎沒有任何飾物,一身灰色粗布的四等丫鬟規制的衣裳。
小狸不知不覺間已經有了人性,自卑的低頭縮在了角落里,目光卻正好落在腳上那雙快要磨破的黑布鞋,心里只怪這里點這麼多燈籠干嘛,讓人看笑話。
大家都被帶進了里面的屋子,十個人一組,站成一排月兌掉衣裳鞋襪,只剩下肚兜和褻褲。
幾十個妙齡少女都月兌得差不多站在一起的場面,可謂壯觀。
小狸卻沒心情欣賞這美景,她還是第一次被月兌成這樣被那麼多人看見,生怕自己哪里不一樣被發現。
手不自覺的模了模尾巴根,看尾巴收好沒有。
一通檢視她們的人之中也有福嬤嬤,路過她身邊時,滿意的笑了笑。
等她們一個個仔細看完,大家都已經凍得發抖了。其中一半的已經被點名走了,剩下的人在一扇屏風後等候。
輪到小狸的時候,福嬤嬤特意過來跟她說︰「千萬別發出聲音。」
小狸乖巧的點頭,走到了屏風後。
屏風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鵝蛋臉女人,梳著十字髻,綁著背帶,雙手赤條條的放在黑色的藥湯中淨手。
見她進來,木然道︰「月兌掉褲子,躺在榻上,分開雙腿。」
小狸照做後只感覺涼涼的,跟噓噓的時候一樣,但……躺著噓噓好奇怪的感覺。
她望著房梁上的燈籠發呆,突然一刺痛,她本能的縮緊了雙腿驚聲尖叫。
福嬤嬤一听大叫,立刻進來了,怕這醫女手重,無端破了小狸的身子。
進來後鵝蛋臉也不管福嬤嬤漲青的臉色,若無其事笑道︰「嬤嬤您這是找了個妖精來。」
……
小狸一下子就嚇癱軟了,哭腔道︰「我不是妖精,真的不是妖精。」
福嬤嬤這是听懂了,連忙過來安撫她︰「不是說你是妖精,是說你長得是個小妖精。」
小狸哭得更傷心了,嗚咽︰「我長得哪里像妖精了?」尾巴明明沒露出來,爪子也沒露出來,牙齒也沒有。
嗚嗚嗚嗚……
福嬤嬤不知該怎麼解釋,于是促狹的笑。
鵝蛋臉︰……雖然沒檢查徹底,是處子無疑了。
這一晚,小狸月兌離了後院大通鋪。單獨住進一間小屋子,同她一起住進這個院子的還有當晚過關斬將剩下的十五人。
每個人都有了自己的房間和一個小丫鬟,是真的小丫鬟,十歲以上十三歲以下,在正經主子面前不頂用現在拿來練練的備用丫鬟。
小狸實在不忍心使喚這個發育不良的小蘿卜頭,一切照舊都是自己動手。
可事實證明,規矩是無可撼動的。
第二日她披散著頭發自己去爐上拿熱水洗臉時,福嬤嬤看見把她請回了房間,然後一把擰著還在熟睡的小丫鬟的耳朵,把她丟了出去。
然後又指派了一個新的小丫鬟來。
有了前車之鑒,她不再自己出門去做什麼,生怕連累了別人。
新來的小丫鬟估計也知道前面一個小丫鬟的事情,對她十分恭謹,不敢像其他小丫鬟一樣看不起自己伺候的大丫鬟。
下午時分,她就沒忍住,問這個叫做榮華的小丫鬟︰「你知道,福嬤嬤為什麼不讓我們自己做事嗎?」。
人類的世界奉行——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榮華用一種見鬼的眼神看小狸回答說︰「您是要伺候王爺的人,福嬤嬤是怕您被燙傷。」
望著落荒而逃的榮華的背影,小狸懷疑自己是不是問錯了或者是問錯人了。
跟著,鵝蛋臉醫女姐姐造訪。她穿著府上藥房那邊兒特制的衣裳,豆綠色的,領口袖口皆是收緊的,不像榮華他們的衣裳,寬領敞袖。比起襦裙,這一聲貼身的衣裳倒顯得人很干練,榮華說宮里面的醫女們也是這樣穿著的。
鵝蛋臉醫女叫做木蓮,是王府的藥房內醫女,專門負責府內女眷的身體健康。
小狸問︰「那麼,藥房還有其他醫女嗎?」。
木蓮點頭。
小狸又問︰「你來這兒干嘛?」
木蓮無語,還真是直接。換做其他姑娘,一定想方設法的拜托自己幫忙什麼的或者套近乎。也真是應了那句傻人有傻福。
優雅的抿了一口茶盞中的水仙茶,只覺得茶香滿口,比起醫館里的用茶,好了何止千倍。福嬤嬤果然是個人精,奇貨可居,待遇較他人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心下定了定,說︰「回姑娘的話,不是,福嬤嬤讓我送點東西給你。這是我連夜趕制的桃花膏,或許姑娘你用得上。」
因為長年接觸藥物而變得不同尋常的白的一雙手遞給她一個銀制盒子。
小狸眼楮發亮︰「桃花糕?好吃嗎?」。打開一看,竟是桃紅色的滑膩膏藥。頓時泄氣,臉上盡顯失望。
木蓮垂下頭,盡量做出一副正經的樣子用嚴肅的口氣說︰「晚上用玉簪挑了,送入秘處,連續……」不等她說完,小狸已經伸出手指沾了下,準備嘗嘗味道。
木蓮攔下她將要送入口中的手指︰「這不能吃,只能用。」這藥用法估計可以省略了,還是交給福嬤嬤,讓她吩咐小丫鬟來做為好。
木蓮走後,福嬤嬤來訪,說明了桃花膏用法。並且叮囑榮華盯著,少一次打她一次。
榮華諾諾應是。
果然,小狸是不願意的,昨夜那撕裂般的疼痛她記憶猶新,這藥膏藥用玉簪送進去,該是何等的冰冷疼痛,而且這動作還真是叫人難為情。
福嬤嬤為難道︰「要不,你自己用手推進去。」
好說歹說之下小狸這才勉為其難的答應。
福嬤嬤轉身一想,又怕她不清楚位置,遂找了兩本畫卷與她,讓她好生觀摩。
小狸以為就是春天的皇宮,一打開……額,現在能當做沒看見嗎?
晚間,榮華守在帳子外,漲紅著臉第八次催問︰「姑娘,您弄好了嗎?」。
小狸只穿了肚兜和石榴裙,下面沒穿褲子,涼悠悠的。
她看著桃花膏發呆,硬是下不去手。背不住榮華的催問,她曉得,自己要是再不動手上藥,榮華這小白眼狼就會去告訴福嬤嬤了。
狠心摳了一點桃花膏,往**送去。抹了抹外面就完事,往里面送,她真心做不到。
好在榮華也是個害羞的姑娘,她可不能像木蓮一樣直視別人**。檢查了桃花膏的分量,發現的確少了就去回稟了福嬤嬤。
這一夜,小狸口干舌燥心煩意亂的折騰到大半夜才沉沉睡去,雙腿間的藥膏慢慢生效,半睡半醒之間,生出許多濕意。
第二日,小狸睡到日上三竿還未起,榮華怕把她餓壞了,輕聲喚道︰「解舞姑娘,解舞姑娘。」解舞這才慢慢醒轉,雙頰潮紅,像是得了風寒似的。
又口干舌燥,榮華端來茶水喝水才稍稍好點兒。
她睜開自己迷離的雙眼,要死不活的看著榮華,沒長骨頭似的倚在春凳上,有氣無力的說︰「有茶嗎?」。
榮華麻利的從矮桌上端起一盞茶與她。她現在什麼都不想吃,就想喝水,感覺給她一個湖她立馬能喝干。
榮華心想,任誰像貓一樣哼哼了大半夜也會口干舌燥想喝水的。
接下來的這幾日,木蓮又送來了擦身的紫茉莉珍珠粉,敷面用的玉露,泡腳的藥制干花,連漱口的青鹽都換成了醫館特制。
這青鹽雖最不起眼,但是制作最為耗時,所以送來的最晚。
送青鹽來的是醫館的小丫鬟,跪伏在地上向解舞諸般解釋這青鹽的特殊性——這里面加了數十種珍貴藥材,不止可以清潔美白牙齒,長期使用還能治療口腔咽喉不適,聞起來卻是一點藥味沒有,只是看起來比一般的青鹽雪白,模起來也更加細滑。
解舞對此卻不關心,略看了看就放下問︰「此前都是木蓮姐姐親自來的,今日她怎麼沒來?」
這不是對木蓮的關心,只是解舞突然發現每天都來的人突然不來了,好奇。
小丫鬟頭都不敢抬一分,保持跪伏姿勢回答︰「木蓮醫女被召去了伺候許夫人,听說昨日許夫人不適。」
與其說是昨日,不如說是昨夜。榮華听得分明,唯獨解舞不知其意信以為真,就讓她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