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掉了兩顆淚珠子打濕的秋窗風雨夕已經經燕舞的手,隔日清晨到了秦王的手中。
秦王默默的念了一遍,知道她有才,卻非如此這般。
說什麼天上夭桃盛,雲中杏蕊多,到頭來,誰把秋捱過!
她是怕自己將來……
秦王越發的指責,若他不是王爺,他與她之間,何必如此。
京城秦王府原是前朝漢王的舊宅,雖是年久,可內務府已然修葺過了,住進來也覺得還不錯。
這新秦王府最大的特點便是保持著幾百年前漢代的建築風格,沒門兒。
就連秦王的書房亦然。
秦王住進來之後,不免多想了一些。
這漢王本是前朝末代皇帝的嫡親兄弟,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做人。
這會子後花園至還在拆的叫做豹房!
原是漢王用來蓄養大群的各族女子,她們被訓練成能歌善舞、充滿邪氣的妖艷私娼,供漢王狎玩。
這樣一個地方,閑置在京城多年,也不知道是皇上有意或是無意,竟然將這里賜給秦王做府邸。
書房原本沒有名字,坐落在一處人工開鑿成的小湖上邊兒,從這里看向窗外,則是滿眼的花柳和假山石,自成一景。
說是書房,倒不如說是個休憩的所在。
書房由一扇紫檀木雕刻而成的月洞門隔開,上面掛著紅珊瑚青玉做成的珠簾,白長空掀起珠簾,珠簾發出悅耳的清脆響聲。
進來,便是看見秦王身著鴉青色的常服,盤腿坐在榻上,手中拿著一張寫滿字的宣紙愣愣的出神。
秦王性格深沉,極少有的露出這樣的深情,白長空以為是有什麼大事發生,便是上前恭敬說道︰「王爺,如此作此神狀?」
他見白長空進來,將宣紙放在小幾上,端起金色螭紋鳳尾花的茶盞喝起茶來。
太子用的,是龍紋的。
他突然這麼想起來。
白長空今年已經年過四旬,本是一個落第的秀才,因偷盜之罪被罰流放,去了涼州。
但是眾人都知道,白長空是被冤枉的。
如今他成了秦王幕僚,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那個污蔑他的人和那個亂判的縣官。
總之,他現今是秦王最信任的人之一。
白長空髭須淡雅,很有些夫子風骨,且他本就是文人,便是對字句十分敏感,偶爾看見那紙張上的兩句,只覺得精妙。
便是厚著臉皮問秦王︰「這詩可是王爺所寫?」
秦王不想多生事端,本想承認,可這詩里面的意境,不是他這種人寫的出來的。
只好說︰「一友人閑暇無聊時所作而已。」
白長空聞言,便不再多問,如此詩句,去去而已?
王爺是不想讓人知道這詩出自何人。
如果是一般人寫的,自然是沒有什麼好隱瞞的,除非寫這首詩的人不能被人知曉,或者是不能被人知曉與秦王關系匪淺。
白長空一瞬間便是想起了某個人,再看了一眼那紙張,上面確有折痕,且字跡縹緲雋秀,該是出自女兒家之手。
便是善意提醒秦王道︰「王爺已然不在涼州,這京城本就是是非之地,這些詩句若不是王爺所寫,王爺何必留戀,且不知前朝末年的文字獄,都是些莫須有的罪名,到時候若是讓太子和榮親王或是別的什麼有心人見了,可就不妙了。」
秦王拿起宣紙,想了一會兒道︰「白大人說的是,是本王疏忽了。」
說完,便是找到了火折子,將宣紙燒了,化作灰燼,扔進了窗戶外的池子里。
不一會兒,打了幾個璇兒,便是融進了水中。
那些字,早就刻在了他的心里,根本不需要留下來。
經過上一次顧解舞的提醒,他感覺自己有些疑神疑鬼的,除了早年間的那些親信,如今是看誰都覺得他居心不良。
就是對著王妃,他的神經也是緊繃著的。
昨日入宮面聖,他這才發覺,顧解舞說得對,皇上其實什麼都知道。
梁思成一回宮,就去找了李福全,他也沒把那些金子兌換成銀票,而是不知所蹤。
昨日京城的各家錢莊,秦王都是派人去看著的,都沒發現梁思成的人去存金子。
梁思成在宮外沒有宅子,而在宮里,這麼大批的金子進宮可是別想,會被內務府盤問的,不說被內務府的知道,就是宮門,他都進不去。
然而他帶著一箱金子進去了,自然那一箱金子他是昧不下去的。
昧不下去又如何?
李福全就敢?
他更不敢,也不屑,在皇上面前當差,何必做的那麼明顯,賄賂他,都是用銀票。
那一千兩金子去了哪里?
秦王想著便是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那箱金子被送到了皇上面前。
他越是想,便是越覺得身邊的人都是皇上的耳目。
他試著想了一下顧解舞所說的換位思考。
若他是一個奴才,會選擇忠于皇上還是忠于他……
或者是忠于太子……
結果讓他自己都害怕。
他自己都不敢做的事,難道還要娶要求別人嗎?
秦王這才對白長空說︰「今日叫你來,是想要你幫著想一想,豹房拆了,本王可在上面建些什麼好?」
白長空被問得莫名其妙,他還以為今日秦王是有什麼重要事情找他。
不過既然問到了,他只好盡到自己的責任︰「王爺,這豹房原是皇上下令讓人拆掉的,王爺不如就在上面種一片花草便是。」
秦王莞爾一笑︰「皇上要本王做漢王,本王豈敢不遵。」
白長空驚出一身冷汗,昨日王爺才將兵符交出去,並且讓自己的眾屬下去兵部報道,算是非常正面的交出了兵權。
皇上為何?
白長空忽然想到︰「這地方給王爺,也未必就是皇上的意思。畢竟皇上日理萬機,並不是事事都來得及顧上。」
秦王覺得無所謂,反正是有人希望他當漢王就是了。
他又何必故作矯情,想要做一個盡忠職守的將軍?
螻蟻尚且貪生,他何必做那出頭鳥,任人打。
秦王突然一個念頭閃過︰「不如修一座三層的小樓吧!就白大人你監工,我希望能夠盡快做好,銀子方面你和長史商量。
總之要快!」
白長空領命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