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信望著天際的巨獸漸漸停止了動作。經過數年軍旅生活,他稚女敕的臉上線條逐漸硬朗,英氣蓬勃。
遠方,那立于山間的巨型城池,在機關青龍的襲擊下,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山間的小雨已經開始有了變大的趨勢,打在韓信的黑甲上,打在這一眾秦軍的身上。雨蒙蒙,風輕輕,陽光斜照,此刻秦軍的戰甲上蒙著一層暈光。只是,一干秦軍立于山坳之間,如泥塑兵俑,一動不動。
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著自己主將的命令。這一眾人,剛才都親眼見證了機關青龍的威勢,暗嘆墨家居然藏有這麼厲害的兵器的同時,他們心中也慶幸,剛才沒有沖上機關城。否則,怕是喪命在這機關青龍之下。
「听命。」經歷了長久的靜默,韓信,這位少年將領終于說出了第一句話。
韓信周圍十數將領抱拳听命。
「水勢在東,山勢向北。機關城雖破,但墨家的巨子一定還留有後手。我料定,墨家之人以及一眾江湖匪首一定是往東北方向而去。你們各領五百人,沿著東北方向而去。我要這幫叛逆,未出大山,先亡一半。」
淡淡的話語從眼前的少年口中而出,卻是誰也無法質疑少年話中的真實性。
「末將領命。」
眾將肅然,躬身拜道。隨後,這彌散于山坳之中的秦軍在十數將領的指揮下,分割列隊,一隊一隊的向著東北方向搜尋而去。
幾乎同一時間,章邯開始指揮著自己的士兵開進機關城。機關城雖然被摧毀,但是里面還有很多的物資沒有被毀壞,尤其是糧食,根據事先的情報,這些物資應該足夠秦軍這些日子的消耗。
兩萬秦軍已經開始了他們的狩獵。而機關城的一眾人,分為兩撥,一撥隨著班大師打開了玄武的水閘,由地下水道逃離了機關城。
而另一部分,則是由燕丹率領,通過地下溶洞逃離。這是一條天然形成的長道,可以直通機關城外,歷來,除了墨家的巨子,就沒有人知道這條通道的存在。
眼下,這群人經歷了中央大廳之中一戰,士氣低落已極。通道之內,早有墨家的統領大鐵錘在等候。「巨子,你早已經在這里留有了退路了麼?」張良看著一眾墨家弟子所守護的屋子,包括食物,水,兵器和衣物,說道。
燕丹點了點頭,「嬴子弋狡詐,若是機關城當真被其攻破,我也不得不考慮墨家的未來。因此,我命高漸離在此地準備,為的就是出了意外,能夠及時解救我等。」
「哼!」大鐵錘一拳頭砸在了濕滑的石壁上,大聲罵道︰「都是嬴子弋那個混蛋,要不是他,我們墨家這麼多的弟兄怎麼會白白犧牲?」
機關青龍啟動之時,大鐵錘正在安排一干墨家的兄弟阻止防御秦兵。事發突然,機關城中一眾墨家弟子都沒有準備。若不是高漸離及時出現,告知大鐵錘帶著墨家弟子及時撤離,此刻他怕是已經喪命在機關城中。
「秦軍殺了我們這麼多的弟兄,這筆帳我們不能這麼算了。」高漸離平時就拉著個臉,此刻怒極,眉間寒氣猶甚。
「你這個壞人,把我的大叔還回來。」經歷了這麼多的變故,明寶累極,躺在高漸離的懷中睡著了。此刻,明寶應景的伸出手,敲打起了高漸離。
蓋聶的離去對于一眾江湖人士來說,或許會沒有什麼。可是對于墨家而言,卻是難以麼彌補的損失。盜跖看了一眼被兩名弟子抬著的端木蓉,面容是如此的平和。心中暗道,蓉姑娘睡著的時候還真是好看。只是,想起了中央大廳之中嬴子弋所說的話,盜跖心中就是一陣黯淡。盜跖很了解端木蓉,遠比端木蓉所知的要了解的多。這場感情中,盜跖雖然是個失敗者,但是他明白。知道蓋聶離去後,醒來之後的端木蓉,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呢!
「此刻還不是考慮報仇這種事情的時候。」正在墨家一眾弟子哀愁之際,張良出聲提醒道。
「張良先生,你是什麼意思?」對于張良的話,高漸離有些不解道。
「別忘了,秦太子在這山中仍然有兩萬秦軍虎視眈眈,這場逃亡之旅,怕是凶險異常。」面對著一眾弟子的質疑神色,張良淡淡的說道。
「子房說的很對。」燕丹看了一眼逍遙子,對方點了點頭,示意燕丹繼續說下去︰「我沒有料到,最後的形勢居然糟糕到了這種地步。嬴子弋在山中的兩萬羽林絲毫未損。我們出去之後,怕是會受到秦軍的追殺。」
「巨子,我們該怎麼辦?」一眾江湖人士急切的說道。
「只有分開而行。」
「分開?」
「沒錯,我們一起行動,目標太大,容易受到秦軍的追擊。從這出去之後,要離開附近的山嶺大概要兩天時間。我會為各位準備好十日的糧食。出了通道之後,我們就各自分散開來。其間,我會讓熟悉附近山勢的墨家弟子指引諸位離去。」
「多謝巨子。」一眾江湖首領抱拳而道。
「都是在下謀略不周,以致大家淪落到這般地步,是在下愧對諸位。」燕丹抱拳而道。說完,他將命令吩咐下去,墨家的弟子開始分為這一眾人分起了物資。
「逍遙兄,有一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正在一眾人臨取物資的時候,燕丹對著逍遙子的說道。
「你是說,忘情!」逍遙子很快明白了燕丹的意思。
「沒錯,我問了項氏一族的少主項少羽,他們在早晨的時候去叫熊心殿下的時候,他已經不在房間之中。以熊心殿下的修為,若是當著遇到了嬴子弋的襲擊,怎麼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這一點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逍遙子點頭道。「以忘情的修為,若是真的遇到了嬴子弋的襲擊,不可能連視起碼的示警時間都沒有。除非嬴子弋用了什麼非常的手段,忘情連最起碼的反擊都做不到。」
「只是為什麼會是熊心殿下?」燕丹奇怪的說道。
「巨子,這是什麼意思?」忘憂與忘巧問道。自從得知忘情落下山崖的消息之後,兩女就沒有說過話。此刻,听聞燕丹的話語,兩女蒼白的臉上閃爍希冀的光澤,眸光之中,不再是一片死寂。
「嬴子弋從來不是無的放矢之輩、他既然費了這麼多的功夫,甚至不惜冒著暴露的危險也要在秦軍攻城之前對熊心殿下動手。那就說明了,熊心殿下對于嬴子弋來說,肯定有著很重要的價值。既然如此,嬴子弋說熊心殿下掉下了山崖這種話肯定是騙我們的。熊心殿下可能還沒有死!」
「對…對!」忘巧听聞燕丹的話,眼淚不自覺的涌了出來,卻又難掩心中的喜悅,邊哭邊笑道︰「我怎麼會這麼傻,相信嬴子弋的話。師弟怎麼可能會死?師妹,師弟是不可能死的。」
逍遙子很是感激的看了一眼燕丹,他很明白燕丹所說的話只是猜測,完全無法證實。
只是,此刻,給忘憂忘巧一點希望,總好過讓她們以剛才的那種狀態出去要好。前路凶險,必須有一個念頭支持著她們活下去。
忘憂和忘巧兩人听聞忘情掉落山崖之後是什麼樣?魏豹是最為清楚不過。那種仿佛天地萬物都已經湮滅的死寂感,讓魏豹的心中對忘情是恨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你們說,熊心那家伙究竟怎麼樣了?」
听聞燕丹的話,魏豹三人圍在一團,小聲說著話。
「燕丹的話不無道理。再說,這家伙可是嚷嚷著要消滅暴秦的人啊!怎麼可能就這麼不聲不響的消失掉。」公子信還記得當初在山崖之上淡然而語,要消滅強秦的少年。一言一笑,舉止之中有著無限的自信。在對方笑容的感染下,公子信有一剎那真的覺得,是那個少年的話,也許真的能夠做到。
可就是這樣有個男子,卻是這麼不聲不響消失了,這讓公子信怎麼也無法相信。
「韓兄說的對。那個家伙如果沒死,現在肯定在秦太子的手中。我們不妨乘著這個機會,反身前往帝國的軍營之中,探听虛實,或許可以得到蛛絲馬跡。」田橫的話讓身旁的兩人都十分訝異。他們沒有想到,這個平時看似一板一眼的田橫,居然膽子如此大?
「怎麼樣?憑著我們三人的身手,就是咸陽城中,也未嘗不能一走。此刻我們一行人出去,秦軍必然圍剿,但是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我們居然反向而行。」田橫的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讓魏豹和公子信對于眼前的田橫又有了新的評價。
「好的,干了。」魏豹最先說道,握住了田橫伸出來的手,表示贊同。他本是個膽大包天之徒,言語之中,此刻還有著絲絲的興奮。
「真是拿你們沒有辦法!」公子信一笑,也伸出了手。三者相握緊,達成了共識。
……
「東君大人!」章邯指揮著手下正在清理機關城的廢墟。當他發現焱妃的時候,她正站在墨家中央大廳之外,遙遙的看著什麼。
「章邯大人,機關城中有沒有發現墨家匪首的蹤跡?」焱妃問道。
「沒有。」章邯搖了搖頭,「不過,看樣子,墨家機關城中並不只有一條通往外界的通道。」
「的確,當初墨子之所以在此建立機關城。就是看中了這里地勢奇特。這里的暗流山道,怕是連常居于此的墨家弟子,都說不上到底有多少?」
「眼下韓信的一萬軍隊已經出動,即使他們能夠逃離機關城,怕也沒有多少能夠走出這座大山。」章邯語氣堅定,對著帝國的軍隊,他還是很有信心的。
焱妃回轉身來,問道︰「陰陽家的人呢?」
「月神大人曾經出現在了機關城中,我們的人看到,她離開機關城的時候,身邊還帶著一個小女孩!」
「小女孩?」焱妃眉頭一皺。她很了解月神,這機關城中能夠讓她感興趣的人並不多。「高月!」
焱妃輕輕呢喃道。不過,對于自己的女兒落入月神之手,焱妃雖然有些不滿,但是卻沒有多大的擔心。
焱妃很清楚月神帶走她的女兒高月是為了什麼?所以她才肯定,高月很長一段時間內並不會有什麼危險。只是,讓焱妃不滿的是,以嬴子弋的能力,絕對能夠將高月從機關城中平安救出,卻是最後讓月神得了手,顯然是故意的。
「太子殿下呢?」焱妃問道。
「太子殿下帶著縱橫的兩位離開了機關城。末將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什麼地方?」章邯老實的說道,只是眉眼之間還有著一絲擔憂。
雖然蓋聶答應了投降秦國,但他畢竟有著背叛帝國的先例。而那個衛莊,一身邪魅之氣,章邯對于這個人,心中總是有著警惕,誰也不知道這個衛莊究竟會做出什麼來?
因此,章邯對嬴子弋一人與此兩人外出是持反對意見的,但是嬴子弋卻是一意孤行,這讓章邯一點辦法也沒有。若是他暗中派遣高手保護的話,先不說派去的人能不能對付的了蓋聶衛莊,單是以三人的修為,眼下章邯的身邊,就沒有人能夠在不被他們三人發現的情況下而順利跟蹤的人。
焱妃點了點頭,對于嬴子弋的安危,她是一點不擔心的。她在坍塌的巨石前踱步,燕丹一行人,就是這巨石下的暗道逃離了機關城。
他們逃離的同時,也阻斷了道路,防止了帝國軍隊的追擊。
正如章邯所說,城外大山之中,有著一萬的羽林軍,燕丹他們也許能夠逃離機關城,逃離這座大山,但是肯定會傷亡慘重。
焱妃從機關城中的殘垣斷壁中走出,來到了已經破損嚴重的山外廣場上,望著遠處茫然的山色。這個機關城她來了已經不止一次,在六指黑俠還是墨家的巨子時,她就曾經到過這里。只是,這里,景色依舊,物已全非。
焱妃的心中,一時滋味莫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