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後會有期。」
山林茂密,墨家一眾人從洞口中走出了漫漫的長道。墨家的巨子燕丹抱拳與一眾江湖人士道別。
從墨家機關城中逃出的這一支人馬,雖然數量不算多,但也在百人左右。此刻,燕丹一聲道別,這些人卻如走獸四散,一瞬間分成了十數支人馬,各往東西。
這些江湖人士完全顧不得禮儀,連句最起碼的回執的態度都沒有,這樣的態度讓墨家的統領大鐵錘十分惱怒。
「這幫人真是可惡,當初來到機關城的時候,一個笑嘻嘻的。眼下機關城被攻破,看他們現在的樣子,對我們墨家唯恐避之不及。」
大鐵錘握緊了拳頭,憤怒的咆哮道。
「前路未卜,也難怪他們。」張良從人群之中走出,淡然的說道。無論什麼時候,他都是這般的樣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墨家的巨子燕丹仰頭看天,長嘆一聲道︰「都是燕丹無謀,乃至于斯。墨家機關城毀于一旦,還連累了諸位江湖上的朋友。」
「巨子不必自責。眼下還是商討一下墨家應該去往何方?」張良勸道。
「是啊!墨家該往何方?」看得出來,燕丹此刻也有些茫然。不過,他隨即說道︰「不管如何,還是先和班大師,徐夫子他們取得聯系。」
「事已至此,若是墨家的兄弟不棄,他日可往桑海一行。」張良俯身拜別道。
「張良先生,你要一個人離去嗎?這山中可都是秦兵啊!「大鐵錘有些擔心的說道。
張良一笑,並沒有回答,轉身緩緩離開,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這個張良先生,總是這麼高深莫測的。」大鐵錘模了模自己的頭,有些覺得不對,「儒家不是投靠了嬴子弋了麼?張良先生怎麼讓我們去桑海?」
「越是危險的地方,往往也就最安全。」高漸離看著有些不開竅的大鐵錘,說道。「眼下機關城破,秦軍必定在帝國境內通緝我們。固然桑海就在秦軍的眼皮子底下,可是他們應該不會想到,我們會這麼大膽?」
「原來是這樣。」大鐵錘終于開竅一般,贊道︰「這個張良先生,還真是高深莫測啊!」
燕丹看著張良離去的背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這個時候,範增來到燕丹的身旁,說道︰「巨子,我們這麼多的人,實在是太過礙眼了。看來還有必要再細分一下。」
那些江湖人士對于墨家乃至在場的道家人宗,六國余族來說,終究只是外圍的勢力。燕丹將糧食分發給了他們,並讓墨家的子弟引導他們出山,已經可謂仁義。只是接下來,他們這些人還是要商量著該如何逃離?
「巨子,諸位,我們三人已經決定回轉山中,查探熊心殿下的蹤跡?」田橫,魏豹公子信上前,對著燕丹說道。「若是熊心殿下未死,應該在嬴子弋的手上。我們現在回返,即使救不出他,應該也能夠得到一線思索,好為將來的營救做準備。」
範增眯著眼楮,看著眼前的三個少年。這位絕世的智者此刻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似乎在贊嘆著三人的勇氣。六國之中,看來不乏青年俊才,範增想到這里,又看了一眼一直在項梁身旁的項少羽,肥嘟嘟的樣子著實讓範增有些悲嘆。
「我們也要去。」忘憂與忘巧听得田橫話語,立刻出聲道。
這個時候,田橫有些為難的樣子,畢竟他們三個男人,帶著兩個女子,終究是有著諸多的不便。不過魏豹卻是一臉欣喜的樣子,眼看就要點頭答應了。
「此事不妥。」這個時候,逍遙子發話了,打斷了魏豹的念頭。只見魏豹一臉失落的听著逍遙子說道︰「忘憂,忘巧,以你們的修為,自保有余,但對于三位殿下來說,卻沒有什麼補益。何況,此刻墨家正值危難之際,正是缺少人手的時候。你們不如跟著墨家的兄弟,幫助他們轉移,隱藏。待得三位殿下再度回轉之後,我們再一起商量下一步的對策。」
「是,師尊。」即使兩女此刻很想陪著田橫三人一起探查他們師弟的蹤跡,只是師命難違,再說逍遙子所說也不是沒有道理。
「既然如此,三位殿下打算回往。那麼我們還是商量一下剩下的數十人,該怎麼逃月兌秦軍的圍剿?」範增說道。
…….
張良自離開之後,沒有出山,反而向著山中的方向而去。
碎石遍地,古木遮天,野獸混跡于其間,山中的路著實是不太好走。張良在這茫茫深山之中步行著,看似漫無目的,好像只是閑游一般。
張良此次機關城之行,並沒有帶上他的配劍凌虛,因為從一開始,他就不打算參與機關城中的事情。無論是秦太子也好,還是墨家的巨子,張良更想要的是看一下事態究竟會如何發展。
只是張良沒有想到,墨家花費數百年建造的機關城,竟然在數日之內成為廢墟。張良更沒有想到,無論是自己,還是埋伏在墨家機關城中的奸細,又或者那號稱日當正,屠盡城的鴆羽千夜,都不過是秦太子迷惑敵人的幌子,真正的殺招居然是墨家自己一直隱藏的殺手 ,機關青龍。
六道赫然的劍意突兀的出現在了張良的周圍,讓他停下了步伐。
此刻密林遮目,張良看不清來的究竟是什麼人?只是,在機關城中央大廳中,張良對于這六道強橫的劍意的主人可是記憶猶新啊!
「不知道諸位前來所謂何事?」張良雙手作揖,問道。
斷水從林中竄出,站在了張良的面前,這個已經練至心眼境界的老者修為可謂高深,就是在六劍奴中,其余的人對其亦是恭敬的多。可是這個冷傲殘忍的殺手,在見到張良的時候,卻是出乎意料的客套。
斷水微微彎腰,雙手作揖,回道︰「張良先生,太子殿下就在附近的山峰上等待,特意讓奴婢幾人來請張良先生一敘。」
「如此,就有勞了。」
……
群山之巔,嬴子弋與蓋聶衛莊立于其上。
底下,地勢開闊,周圍之景盡攬于眼中,猶可見一支秦軍在追緝著從機關城中逃出的江湖勢力的首領。
「他們太過高估自身的力量,所以,這些人才會喪失自己的生命。」衛莊揚起嘴角,譏笑道。
在這莽莽的深山之中,殺戮悄然之間開始。由于韓信的布置,這一萬的羽林軍分散在山間,進行著地毯式的搜索。山中地勢雖廣,可也架不住秦軍這天羅地網似的搜捕。這一幫慌不擇路的江湖人士,很快就暴露在秦軍的兵鋒之下。
這幫江湖首領雖然大多武功高強,但這並不是江湖比武,也不是綠林之間的恩怨仇殺,乃是真真正正的殺戮。以絕對的數量進行絕對的碾壓。
列陣對敵,迂回圍殺,兵家用兵,從來都是無所不用其極,根本不會講究所謂的道義。這是自宋襄公泓水敗于楚後,後世的兵家得到的教訓。所謂的仁義,早已經在之後就消失在了戰場之上。對于兵家而言,勝與敗是唯一需要衡量的準則。
「的確如此。」嬴子弋點了點頭,站在蓋聶與衛莊之前,猶如是兩人的上司一般。
衛莊很不適應此刻的位置,對于他來說,即使是為秦太子做事,為秦國做事,也不過是一時的權宜之計。衛莊從來都是以合作者的身份,而不是下屬的身份在為嬴子弋做事。
「那麼太子殿下你呢?此刻你座下高手都不在你的身旁,你就不擔心自己的安危麼?」衛莊的話語之中隱隱的殺意足以讓一般人戰栗不止,只是嬴子弋卻是一笑,不甚在意的說道︰「蓋聶先生,你曾經問過本王。這次攻打墨家的機關城,無論成敗,對于本王來說都沒有什麼好處。可是這樣,本王為何前來?」
「沒錯。」蓋聶手持淵虹,看向遠方,說道︰「太子殿下常年不在咸陽,帝國內部的反對殿下的勢力可謂蠢蠢欲動。這次太子殿下若是失敗,那麼這些人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帝國內部,對于太子殿下的壓力只會越來越大。若是太子殿下成功了,也只是讓包括墨家在內的一眾勢力更加仇恨殿下,而更快倒向扶蘇公子罷了!畢竟,墨家的巨子從來沒有打算將墨家全部力量壓在機關城中。眼下機關城雖破,墨家可謂損失慘重,但是遠遠沒有到滅亡的時刻。」
「說的不錯。本王也沒有想要在這里滅亡墨家的打算。」嬴子弋一笑,所說的話讓蓋聶還有衛莊都是有些困惑,若是這位殿下不打算滅亡墨家,又為何還要如此?
「韓非為何而死?荊軻為何而死?燕丹的前任六指黑俠又為何而死?」
衛莊雙眉一皺,問道︰「你知道答案?」
嬴子弋搖了搖頭,「本王不知道。不過接下來的一件事情,本王需要兩位的幫助。如果成功了,兩位或許可以得到答案。」
「我為什麼要幫助你?」衛莊問道。
「衛莊先生,你不是一直想要得到力量,得到強大到足以顛覆這個帝國的力量。如果這件事情成功了,你或許能夠成功。」
听完嬴子弋的話,無論是蓋聶還是衛莊,都是驚異莫名。衛莊沒有想到,眼前的這個少年居然對自己的了解程度已經到了如此深厚的地步。他更沒有想到,這個帝國將來的繼承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你所說的事情究竟是什麼?」衛莊沒有讓心中的詫異打亂自己的思緒,問道。
「後羿!」
「那是什麼?」衛莊輕問道。
本來已經停止了的雨又下了起來,消淡了山中的殺戮的幾分血腥之色。嬴子弋回轉身來,微微開口,話中之音,輕而清晰。只是,話中之意,即使是蓋聶與衛莊,此刻臉上也在難以保持鎮定。
待得嬴子弋說完,只見衛莊嘴角微微翹起了一個弧度,說道︰「有趣。你這麼做究竟是為了什麼?」
「先生不必問為什麼?只需知道,若是成功了,先生可以得到的遠不是一個流沙可以相比的。韓非之死,先生也可以得到答案。」
「我答應了!」衛莊說完,又看向了蓋聶,對方似乎仍在遲疑,不能下定決心。
終于,經過長久的考慮,蓋聶抬起了頭,看向了嬴子弋,說道︰「這個計劃若是成功,後果會如何?是誰也無法預料的。我與衛莊一樣,很是好奇殿下為何要這麼做?不知殿下可否給在下一個答案。」
「長路漫漫,這個帝國的未來究竟會如何?誰也無法料到。秦皇太過強大,強到這整個帝國因為他一人而存在,但是我並不希望帝國因此而消亡。先生明白了麼?」
蓋聶雙手持著淵虹,這一刻,目中眸光閃動,深沉似海,眼前的這個少年,或許真的能夠帶給這個天下安定。「如此,蓋聶願為殿下效力。」
嬴子弋雙手微微將蓋聶托起。因為嬴子弋的關系,蓋聶失去了答應朋友要照顧的天明,失去了愛著的端木蓉,但是蓋聶卻不恨嬴子弋。
「但是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蓋聶在此俯身說道。
「放心,本王不會讓先生為難的。」嬴子弋早已知道了蓋聶要說什麼,無非是不想與墨家一眾為敵。
「師哥,你還是這麼婆婆媽媽的。」衛莊不屑的說道。
當張良隨著六劍奴登上山頂之時,卻見無論是蓋聶還是衛莊,都站立于嬴子弋的身後,不禁對他們之間的關系感到困惑。
「太子殿下。」盡管心中存疑,張良卻仍是微微一笑,走上前去,俯身見禮。
「張良先生,墨家之人如何了?」
「若我所料不錯,他們應該是分散開來,想要突破秦軍的圍剿。畢竟這里是墨家的大本營,周圍暗流小道極多。」張良老實的說道,他很清楚,即使他什麼也不說,在場的三人也都能猜的到。
「張良先生,這次你做的很好。不過,接下來,本王還需要你為本王做一件事情。」(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