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想要大聲呼喊,喝止他的小敏等在那里不要亂動,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他的聲音,隨著狂風亂舞。
小敏的嘴巴張了張,伸出手來,想抹去沈凌眼角的淚珠,可是任她怎麼努力,都夠不到沈凌的臉。
這世界太嘈雜了,小敏的世界,在嘈雜中頓時變得格外安靜。
因為她是孕婦,搶救的過程也格外艱辛。
年會依然照常進行,等在手術室外的只有沈凌、向柯以及聞訊趕來的靈澈、大花。
怎麼會這樣?靈澈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躲在向柯的懷里瑟瑟發抖。
這突如其來的禍事,究竟是天意,還是人為?
沈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嘴里輕喃道︰「還有兩個月,還有兩個月,她就要做媽媽了,怎麼會這樣?」
沒有人安慰他。
怎麼會這樣?
靈澈的心猛地緊縮,她想到了丁林自信滿滿的說,年會後,她就可以和她的男朋友正大光明的在一起了。這個想法讓她不寒而栗。那是丁林啊!手術室里在搶救的那個是小敏啊!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自己搞錯了。
向柯緊緊摟著靈澈,用自己的外套包裹著靈澈瑟瑟發抖的身體。他緊抿著嘴唇一言不發,就在剛剛,他親眼看到那輛本來停在路邊的貨車突然加速沖向小敏。小敏是個神經大條與人無害的小姑娘,又是誰,一定要傷害這樣一個無辜的女人?
大花自顧自地在手術室外踱著步子,剛剛還在一起有說有笑的那個人,怎麼此刻就躺在那冰冷的手術台上?
命運真是可怕!
誰也不知道死亡和明天,究竟哪個會先來。
「我們都已經計劃好了,年後就去美國,等媽媽接受了我們再回來,為什麼會這樣?」沈凌的眼楮里沒有一絲神采,絕望地盯著手術室那一扇緊閉的大門。
那扇門里,是另一個世界。他的小敏一個人躺在那里,會不會感到害怕?
一陣鈴聲響起,向柯看著手機屏幕上那個閃動的號碼,皺了皺眉頭,掛斷了電話。
只過了一瞬,電話鈴聲再次響起。他松開懷中的人兒,不耐煩地接起電話︰「什麼事?」
這一通電話講了還不到一分鐘,靈澈卻看到向柯的臉突然變得很陰沉,陰沉地甚至有些可怕。
可怕?靈澈打了個激靈,向柯從來都只會嚴肅、可敬、可親、可愛,什麼時候會變得可怕?
向柯似乎在努力克制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徑直走到沈凌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挺住,家里出了些事情,我要先走了。」
沈凌無助地望著他,絕望的眼神里全是祈求,他多麼希望此刻能多幾個人陪在這里。這樣,他的小敏,會不會就不會覺得有那麼冷清了?
向柯似乎並沒有意識到他的需要,他甚至沒有再多去跟靈澈解釋一下,或者說,連看都沒有多看靈澈一眼,便決絕地走了。
「靈靈,他什麼意思?」大花跑過來,輕聲嘟囔著。
靈澈搖了搖頭,一股寒意從頭頂直接貫穿腳尖,剛剛隨意一瞥,在向柯的手機上,她看到了蕭樂妍的名字。
有什麼事情,能夠讓向柯放下醫院的這一切,急急忙忙地趕去呢?
原來年會,真的是可以用來搶男人的。靈澈的心底一片茫然,真相太過赤luoluo,頓時讓她無所適從。
手術室的燈再一次響起,幾個護士忙碌地進進出出。
一個年輕的女子手里抱著一個嬰孩匆匆走了過來︰「是個男孩,要馬上送去新生兒病房的保溫箱里了,你看一眼吧!」
那嬰兒小小的,渾身上下皺皺巴巴的,丑的像個小老頭。
沈凌望著他,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孩子都沒事,那大人應該也沒事了吧。
靈澈望著這個稚女敕的小生命,輕聲道︰「真可愛。」
護士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嘆了口氣,抱走了懷中的小人兒。
手術室門外的三個人,並排站著,緊張地準備迎接手術台上那個偉大的母親。
時間過去的越久,他們的心便揪地越緊。躺在那里的,並不是十月懷胎正常分娩的母親,而是剛剛被車撞到的奄奄一息的病人!
醫生和護士在努力和死神賽跑!他們也不願意看到,剛剛那個可以稱之為奇跡的小生命,轉瞬就沒了母親。
過了許久,手術室的大門再一次打開,沈凌發瘋似的撲過去,緊緊抓住醫生的白大褂,想要從醫生的臉上尋出一絲幸運的端倪。
醫生沖他搖了搖頭:「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從天堂跌落地獄!
本以為孩子沒事,母親也一定不會有事!
本來已經絕望的人,剛剛找回一點希望,卻又再一次被徹底打入谷底。
正是那一點點希望,才讓這一場絕望,來得更加徹底。
沈凌撲倒在小敏身上,哭得像個孩子。
靈澈和大花抱在一起,比死亡更令人恐怖的是對真相的絕望。
「你和丁林,究竟發生過什麼?」靈澈的聲音幽幽響起,讓人不寒而栗。
丁林,怎麼會突然提起丁林,她不是一直在祝福自己嗎?沈凌有些疑惑地望著靈澈,似乎在努力回憶自己和丁林的關系。」我們在美國,曾經在一起過。」沈凌的聲音悠遠而綿長︰「後來,被她爸爸知道了,就逼她和我分手。」
「僅僅如此嗎?」。靈澈追問道。
「他們都看不起我,我又何必苦苦糾纏?」沈凌幽幽道︰「所以我們就和平分手了。」
「真的是和平分手嗎?」。靈澈的聲音里透著憂傷。
「是的,為了分手,丁林還專門打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此時此刻,沈凌的直白卻讓人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沈凌,你這個混蛋!」靈澈哭著,將拳頭狠狠地砸向沈凌的胸膛︰「既然招惹了丁林,為何不堅持走下去?為什麼還要再來招惹小敏?她們本來是最好的朋友啊!」
沈凌只覺得一陣氣急,這件事情和丁林有什麼關系?
他突然想起母親最近似乎總是有意無意地跟他打听他在美國的前女友。
心中一陣緊縮,真相在腦海里徘徊,卻沉重到令他無法接受!
那個人,可是他的親生母親!
躺在這里的,可是他兒子的親生母親!
怎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