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帶著強大的氣息襲來,邵正東為她撥去發絲的手頓了頓,听到這句話他並沒有收回手來,而是繼續手里的動作,幫葉薇然理去散落的發絲。
陸景琛眯起眼,垂在身側的五指收緊,胸腔內不可仰制涌出一股滔天的怒意,差點灼傷他的理智。爾後,他抬起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將座椅上的女人拉起來,力道之大足以讓葉薇然驚叫出聲。
身體失控,葉薇然跌撞進陸景琛懷里,抬眸的瞬間,她對上的是男人完美的下頜。
那一刻,原本飄忽不定的心仿佛找到了落腳點,盡管他來晚了,但她心里並沒有責怪的意思。
邵正東也跟著站起身,同樣的目光與之對視,兩個男人的氣場不相上下,醫院的廊道內氣氛驟然變得詭異。
「跟我過來。」陸景琛懶得和他廢話,冷著一張臉,直接拉起葉薇然就走。
邵正東看不得葉薇然被欺負,他意欲跟過去,卻被葉薇然回首的一個眼神退了回去。
他明白的葉薇然意思,不想他和陸景琛發生摩擦,這里又是醫院,葉薇然的父親還病著,實在不宜出現某種情況,他一旦去了,情況只會更加混亂。
葉薇然奔波一天,這個時候根本沒力氣和男人反抗,只能任由他拉著往無人的角落里去,或許她也不想反抗,他們僅僅一天一夜沒在一起,這中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真的有必要談談。
不責怪並不代表不質問,葉薇然想著,兩個人都要結婚了,是不是該相互坦誠?
無人的角落處,葉薇然掙扎了兩下,「好疼,放開!」
男人一听到她喊疼,渾身的怒氣消散了些許,一把甩開她的手,那雙深黑色的眸子像是淬了毒的利劍,恨不得將她攪碎。
「葉薇然,你還知道疼?」
葉薇然揉著自己的手腕,當然知道,除非不是人!也就是這個甩手的動作,葉薇然目光下意識一瞥,一眼便看到男人左手腕上的痕跡,她眯了眯眼沒太看清,心里卻犯起了嘀咕,那痕跡明顯留下沒多久。
陸景琛垂下手,當看到她那雙清明的眼染上血絲時就軟了心,剛才的醋意也只不過是發發牢騷,葉薇然憔悴成這樣他到底還是心疼的,當然了,他還很不服氣,這個女人連說都不說一聲就偷偷跑掉了。
「為什麼連告都不告訴我一聲就自己偷偷跑掉?」男人按住她的肩膀,語氣沒了剛才的強硬。
也就是這個動作,葉薇然眼角的余光掠過男人左手腕上的痕跡,她看清了,是齒痕。
葉薇然的心在顫抖,某種真相她不願意去猜測,想再去看時,男人已經不給她這個機會,他換了那只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擁著她。
「為什麼要自己偷偷跑掉?」陸景琛又問了一遍,勢必要將這個話題追究到底。
就算葉衛川病了需要立馬回來,可怎麼也該打電話通知他一聲啊,天知道他跑到酒店的那一刻沒看到她的人是什麼心情,第一個聯想到的便是她會不會遇到危險。
葉薇然抿著唇不語,她垂著頭,視線盯著他垂在身側的左手上,男人的黑色袖口很好的掩蓋了那道痕跡
葉薇然咬了咬唇,很多種猜測在心里萌生,男人的話令她心酸不已,明明紅了眼眶卻倔強得一滴眼淚也不肯流下。
他拿這個女人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她不願意回答,陸景琛也不逼她,畢竟現在葉衛川還病著,她心里難過也情有可原。
男人寬厚的手掌落在她頭頂,命令的口氣,「以後不許和邵正東來往。」
媽的,他就知道那個男人沒安好心,看看他才沒在她身邊多久,邵正東那頭狼就開始趁虛而入了。
葉薇然從他懷里掙月兌出來,漠漠的態度讓男人的怒火又噴涌出來,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聲音冷如冰霜,沒有絲毫商量的余地,「我問你話,回答!」
葉薇然單手扣住護欄,她的另一只手腕被男人扣著,兩人之間的氣氛在葉薇然冷淡的態度中顯得有些詭異,她放眼看去,這個角度能把醫院後院的景色盡收眼底。
景觀燈折射出來的光線打在枯萎的草坪上,她長久的沉默讓男人的耐心磨盡,兩個冰冷的字從菲薄的唇里溢出,「回答!」
他討厭這樣的相處方式,想到他們在江城的那幾天,葉薇然曾經像個無尾熊一樣的掛在他身上,陸景琛心里有期待流露出來,他喜歡她每天都在房間里等他回來。
只是,為何才分開了一會兒,什麼都變了。
陸景琛一個抬手的動作,葉薇然的下頜被捏得生疼,她側目對上男人那雙堪稱寒冰的眸子,「以後不許和邵正東來往,更不許偷偷跑掉。」
葉薇然沒有逃避,干脆轉過身和男人面對面,淡色的唇瓣溢出一絲嘲諷的笑,終而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中,她開了口,「偷偷跑掉?陸景琛,我沒打電話給你嗎,你看看我昨晚給你打了多少電話。」
「給你打電話,你接了嗎?」。
她的聲音由低到高甚至帶了種撕心裂肺,種種解釋都說明這件事的過錯方是他。
陸景琛一想到昨晚把她一個人丟在酒店就自責不已,現在被她提出來,俊顏浮現些許錯愕,他妄想氣勢奪人,卻因為心里的內疚而再次軟了態度。
「那你至少應該在登機之前跟我說一聲,也不至于我像個傻瓜一樣的跑去酒店。」
葉薇然看了眼他手腕上被隱藏起來的痕跡,冷笑,「傻瓜?呵,陸景琛,你什麼時候傻過。」
傻的是她吧!
他昨晚到底和誰在一起,難道是葉明娟?
陸景琛緩步靠近她,試圖結束這個沉悶的話題,「好了,昨晚是我不對,但,我真的有事耽擱了。」
他前進一步葉薇然就後退一步,眸底因他而來的欣喜被那道曝光的齒痕一點點抽干,「有事連回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陸景琛有些頭疼,女人計較起來還真要人命,天知道他現在有多累。
可即使這樣,他還是願意哄著她,試圖轉移話題緩解兩人之間的氣氛,「行了,別生氣了,你爸怎麼樣。」
葉薇然懶得和他說,直接轉身踩著高跟鞋離開。
女人果然一點良心都沒有,天知道他為何這個時候來回來雲城,江城下了暴雪飛機無法正常起飛,他是輾轉火車過來的,一听說她是因為父親生病提前回來,他懊惱了好一陣子。
他都這樣做了,這個女人還想怎樣?
陸景琛好脾氣的跟在她身後,沒想到在這個女人面前他竟然有這麼好的耐心。
回到病房前,正好踫到過來查房的主治醫生,葉薇然迎上去,陸景琛听到的便是,「我們給你父親用了藥,目測這兩天應該不會清醒。」
意思是家屬可以輪流值班休息,一切情況要等清醒後再說。
夏依依還沒有回來,據說遇到了暴風雪,飛機輾轉到江城後隔在那里了。
葉薇然眼角掠過佇立在一旁的陸景琛,想到夏依依在電話里說的暴風雪,那麼他是怎麼過來的?
林暖夏走過來,她看了眼等在一邊的陸景琛,用手肘撞了撞沉默不語的葉薇然,「薇然,你回去休息吧,我在這兒看著。」
好歹她昨晚美美的睡了一覺,身體還熬得住。
葉薇然確實很累,醫生說了爸爸一時半會醒不來,她守在這兒也是白搭。
只是一想到林暖夏的那句‘回去’她卻猶豫了。
回去,她回哪兒?直到這一刻葉薇然才發現,她在雲城混了這麼多年,竟然連一個安穩的家都沒有。跟陸景琛走還不如留在醫院陪著爸爸,雖然有特別護士時時刻刻堅守,但她想多盡盡孝。
陸景琛單手插兜走過來,搭上葉薇然的肩,順著林暖夏的話往下說「我們先走吧。」
不光是葉薇然,陸景琛自己也快熬不住了,從昨晚接到藍瀾的電話開始他就沒休息過,一直在奔波,再好的體力也透支了。
葉薇然沒再堅持,留給林暖夏一個眼神便和陸景琛一起離開了,她覺得有必要和這個男人談談。
這種胡亂猜測的日子逼得她快要瘋了!
停車場里,兩人上了車,男人試圖發動引擎,葉薇然一把按住他的手,別有深意的盯著他疲倦的容顏,「景琛,我有話和你說。」
陸景琛愣了半晌,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瞧著她輪廓清晰的小臉,心里仿若注入了一劑溫柔的藥水,目光柔和,嘴角帶笑的盯著她看,男人的手放入西裝袋里,里面有他準備好的訂婚戒指,剛才在醫院不合適,他想找個機會再給她。
葉薇然受不住他這種含情脈脈的眼神,她別開眼看向車窗外,那道齒痕又從腦海里涌現出來,刺激著她脆弱的神經,「我爸爸情況很不好。」
陸景琛抬起戴著黑色手套的手輕撫她的發絲,承諾,「你放心,我會給你爸找最好的醫生。」
而他的承諾等到的是,「陸景琛,我們的婚事延後吧。」
男人放在西裝里的手一緊,首飾盒差點被他龐大的力道捏碎。
他抿著唇,沉冷的目光透過擋風玻璃落在不知名的方向。真是好笑,他陸景琛娶一個女人還這樣難麼,竟然有他想娶卻不願意嫁的女人?
按照正常走,這樣算起來,他們訂婚只有一個月了,年後馬上結婚是不是太快了。
其實想想,他們認識也才幾個月而已,或許她從來就沒了解過這個男人,要怎麼融入他的生活里去?
話說完,葉薇然試圖推開車門下去,男人眼疾手快將她拽了回來,冰冷的視線聚焦在她身上,恨不得刺穿她的皮膚,把她的心髒挖出來看看,這個腦殘的女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就因為昨天晚上的事,她就想悔婚了麼?
陸景琛發誓,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難搞的女人,更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
「你放開!」葉薇然掙扎,不想再和他糾纏下去。
她並不是鬧脾氣,而是覺得兩個人真的有必要了解一下對方,比如說私生活,他們結婚後肯定是要每天都在一起的,他的生活方式已經嚴重影響到她的情緒,如果結婚後他每次都這樣,那她還不得瘋?
不,這並不是她想要的。
葉薇然很理智,哪怕她對這個男人有愛意,也沒有被那種結婚的欣喜沖昏頭腦,特別是男人手腕上的那道齒痕,已經深深印在她的腦海里,直接判了他的罪行。
陸景琛將車門關上,放開她的手腕,厲聲道,「葉薇然,你是不是非要和我這麼計較?」
還沒完沒了了?!
葉薇然反而平靜下來,她想的都是很長遠的路,在江城的時候陸景琛提出結婚,她沉浸在喜悅里沒有想太多,確實沖動了。
「不,我想了很多,跟你在一起我肯定要放棄在雲城的一切,離開爸爸,離開朋友。」說到此,葉薇然轉頭看向男人,「陸景琛,我做不到。」
原來是這個!
陸景琛明顯有些動容,他最舍不得讓她難過,可這件事情偏偏又沒有商量的余地,以後他定是要回到江城去的。
他沒有說話,而是湊過身去親吻她的臉,鼻尖吐出的熱氣令人沉迷,他哄著,「現在交通這麼發達,我們可以常常回來,這里也有我的家。」
葉薇然一把將他推開,不想自己陷得更深,「不,你不會懂的。」
她真的想通了,跟了這個男人就要她在雲城的整個世界,包括家人,今天她不止一次問自己,值得嗎,可靠嗎?
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肯定是在別扭什麼。
男人耐心用盡,幾乎咬牙問了句,「你不相信我?」
陸景琛,你要我怎麼信你?
他手腕上的齒音還未完全消退,手臂只要往上抬起就能露出來,這一刻再次落在葉薇然眼里宛如一把硬生生的刀片,凌遲處著她的心髒。
以這個男人的伸手又有誰敢要他,明顯是個女人留下的。
葉薇然心痛難當,屏住呼吸問,「陸景琛,你昨晚一直待在大院嗎?」。
男人聞言深黑色的眸子微眯,他討厭這種歸根究底的相處方式,她到底在懷疑什麼,還是听說了什麼?
陸景琛的臉色恢復往日的凌厲,唇角勾起的弧度異常恐怖,「那你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麼,還是有人在你面前亂嚼舌根?」
葉薇然更加確定他昨晚不是在大院那麼簡單,可是她該怎麼問,只要陸景琛不想說,她就永遠別想挖掘出來。
「我能知道什麼,你心虛了嗎?」。
果然,女人不能用寵的!瞧瞧,這就是恃寵而驕的後果。
在這種詭異的氣氛中,葉薇然再次開口提醒,視線掃過他左手腕上露出來的齒痕,「我想我們的婚事還是不要這麼快了,我還沒想好。」
「葉薇然,你再說一遍?」陸景琛的表情已經不能用憤怒來形容。
葉薇然打開車門,離開之前不怕死的出聲提醒,「你耳朵沒聾,就是你听到的。」
陸景琛一手狠狠砸在方向盤上,後視鏡內倒映出葉薇然遠去的身影,他沒有下車去追,這個女人太過于古板倔強,就算他說得再多,她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這麼容易就能消除心中的疑慮。
好,既然她不願意,那麼他還需要負什麼狗屁責任!一個女人而已,玩玩就算了,這樣不是很好麼?
可越是這樣想,陸景琛心里就煩躁得厲害,他在醫院的停車場待了很久,煙一根接一根的抽著,直到嗆得不行才沒有繼續這種自虐的方式。
這個女人,他到底放不了手。
驅車回到景園已是深夜,寒冷的天氣加上長時間的奔波導致他膝蓋上的傷口再次裂開,月兌下反鎖的衣物,陸景琛去了浴室,為了傷口惡化他不敢淋浴,只能小心翼翼的擦拭著身體。
穿上浴袍時,男人抬起手,目光不經意間一瞥,左手腕上那條齒痕清晰的暴露在他黑色的眼球中,穿衣服的動作一頓,他收回手臂,那條齒痕更清晰的呈現在他眼前。
陸景琛看了眼右手,洗完澡後他通常最先做的便是戴上手套,他本能的想到昨晚藍瀾的瘋癲舉動,由于他沒有防備,藍瀾的第一口便是咬到了他的左手腕上,第二口並沒有留下什麼痕跡,因為戴了手套。
時間一久不但齒痕不但沒有褪去,反而印在手腕上越來越清晰,明眼人一看,那分明是女人的齒痕,處處都彰顯著他背叛的證據。
原來,她是因為這個!
葉薇然不是無理取鬧的女人,怕是這道痕跡被她看了去,不然她也不會沒完沒了。
陸景琛穿好衣服從浴室里出來,他拉開窗簾,今晚沒有月色,冬日的空氣干燥,他煩悶得不行,從酒櫃里取了酒出來。
陽台上,男人單手執著酒杯站立在那兒,寒風肆意的往他身上刮,他只穿著一件黑色浴袍,偶爾寒風乍起,他浴袍的袋子松散開來,露出紋理分明的肌膚。
一口酒吞下,陸景琛越發煩躁,他大步走進房間拿起電話直接撥出葉薇然的號碼,可那頭並沒有接听。
算了,正好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葉薇然不是那種糊涂的女人,而有些事情他還沒想好怎麼和她去說。
他想,過幾天吧,等葉薇然徹底消氣了,他再去找她。
殊不知,電話那頭的女人在等待他的第二個電話,然而一個小時過去了,電話依然沒有動靜,葉薇然心冷如冰。
她剛才只不過想給陸景琛一個下馬威,讓他也試試電話沒被人接的滋味,然而,到底她不夠了解那個男人,他又怎麼會去想這種幼稚的問題,去顧及別人的感受?
——
葉衛川轉醒的這一天,葉薇然陪在他身邊,第一時間見到醒來的父親,葉薇然鼻尖發酸。
陸景琛沒有再給她打過電話,他就是這樣,從來不願意解釋什麼,就算錯了,也難以從這個男人嘴里听到道歉的話。
一晃就是四天,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分手的那段時間,沒有再聯系。
葉衛川身體一如不如一日,轉醒的那一刻,他看到的是女兒紅腫的雙眸,到底是父女,他再想利用葉薇然也改變不了她是自己女兒的事實。
葉衛川張了張嘴,努力擠出一句話,「薇然,讓你擔心了!」
在病痛面前,所有的罪責都是渺小的,葉薇然握住男人的手,哽咽道,「爸爸,你嚇死我了。」
葉衛川閉了閉眼,因為病痛,他早已不是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好久才擠出一句話,「我想見葉多多,薇然,你讓他們回來。」
「你放心,夏依依和葉多多已經回來了,他們去了商場,我這就打電話讓他們回來。」
葉衛川人很虛弱,得到滿意的答案後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只是沉重的點了點頭,很快又沉沉睡去。
葉薇然沒有過多的打擾,她去了醫生辦公室。
「你父親這種情況很危險,萬不可讓他再操心,如果再有這種暈倒的情況,怕是……」醫生沉重的沒再往下說。
葉薇然明白,她也不願意听下去,而是叮囑醫生,「不管怎樣,一定要讓我爸爸好起來。」
「最好的辦法是讓他保持良好的心情。」
葉薇然點點頭,父親需要什麼,又是因為什麼操心她心里一清二楚。
所以,當陸景琛再次給她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葉薇然沒有矯情的裝作沒看見,而是選擇了面對。
或許真的是她太敏感了,有些事情問問不就好了,為什麼要弄得這麼復雜。
陸景琛約了她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見面,深夜十點,葉薇然交代了夏依依一些事情才穿著淺粉色的羽絨服出門。
天氣越來越冷,她出了醫院快步往咖啡廳走去,他們的時間並不多,十二點咖啡廳就要關門。
這邊,陸景琛剛剛忙完工作上的事,給葉薇然打過電話之後他無疑是欣喜的,他以為以那個女人的個性定然還要和他鬧一番脾氣,和醫生通過電話之後,他略微了解了一下葉衛川的詳情,也深知葉薇然差不多能放心下來。
那麼也是時候解決一下他們的事情了,從這里過去醫院要一個多小時,陸景琛難言心里的欣喜,四天未見,他給她時間緩和,卻不知于他是怎樣一種煎熬。
他把準備好的訂婚戒指放在口袋里,這一次一定要親手送出。
紅燈處,他戴著耳機接了個電話,聲音里透著些許不耐煩,「什麼事?」
江澈的聲音在黑夜中穿透過來,「爺,是藍瀾小姐,她好像有些清醒的意識了。」
陸景琛震驚不已,眼里有喜色冒出,「你說真的?」
「是,不過也不是特別清醒,但相較于之前,偶爾能說幾句明白話。」
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這才短短一個星期藍瀾就恢復得如此之好,陸景琛相信假以時日一定能完完全全治好她。
他給她請了最好的醫生,可見效果是非常明顯的。
末了,紅燈變綠燈,陸景琛一邊開車一邊朝電話那頭吩咐,冷了多日的一張臉總算有了暖意,「好好照顧她,隨時隨地和我保持聯系,還有,一定不能讓陸家的人知道藍瀾的情況。」
「要不您回來一趟,對于記憶深刻的人,對她的恢復有幫助。」
陸景琛知道江澈這般提議定然有他的道理,但現在真的不行,他不能讓葉薇然再等待。
當即否決,「不行,我現在有事。」
「爺,大衛醫生明天就回國了,病情還是和您交流比較好,清醒中的藍瀾小姐還記得你。」
陸景琛干脆把車停在路邊,他摘下耳機接起電話,莫名的有些煩躁,「大衛怎麼說?」
「大衛也是這個意思,他希望您馬上過來一趟,對藍瀾小姐的病情有幫助。」
陸景琛松了松頸間的領帶,黑色的瞳仁里閃著一抹糾結的情緒,最終他捏著電話的手收緊,應承道,「好,我這就訂最近的航班回來。」
大衛不容易請到,一個月才過來一次,如果對藍瀾的病情有幫助,他定然是不能錯過的。
他和藍瀾雖然分了手,可當初的情意還在。
還有,最讓陸景琛難以放下的是,藍瀾曾經為他受過傷,得到的是終身不孕的下場,試問這樣的藍瀾又怎麼讓他撒手不管。
陸景琛抬腕看了眼時間,這個時候還有去江城的航班,只不過這樣一來,他和葉薇然的約會怕是要泡湯了。
葉薇然到了咖啡廳後點了一杯女乃茶暖身,十一點,咖啡廳里的人陸續離開,她選了最偏僻的角落,靠窗的位置,玻璃窗上凝結著水珠,在這種安靜的等待中,她無聊的伸手在玻璃窗上畫著圓圈。
直到對面有道靚麗的身影覆蓋過來,迷人的香氣充斥著葉薇然的神經,她頓住手里的動作,還沒開口,抬頭的瞬間便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是陸景琛的秘書,葉薇然曾經在宏天待過一段時間,所以記得。
她的出現讓葉薇然確定了心里的某種猜測,臉色也逐漸變白。
女人臉上的笑容得體,她沒有坐下,而是很公式化的匯報,「葉小姐,總裁臨時有事回江城了,讓我帶句話給您。」
「等他回來!」
四個字,很像他的語氣,更是他做事的方式!
可是陸景琛,你也太欺負人了,讓她等了一次又一次,葉薇然不相信,他連見她一面的時間都沒有,那道清晰的齒痕又冒了出來,她不禁在想,這個點陸景琛趕回江城到底有什麼事?
葉薇然氣得差點砸了手里的咖啡,她五指收緊,頭一次很沒禮貌的直接離開。
陸景琛,如果我再相信你就不是人!
從咖啡廳出來,葉薇然推開門的瞬間,一個沒注意,和迎面而來的男人撞了個正著。
「薇然!」男人眼里的情緒復雜,但最多的是那抹難掩的想念。
再見,葉薇然有的只有尷尬,「以銘,你怎麼會來這里?」
程以銘神色自然,「約了幾個朋友。」
葉薇然的視線往下,盯在他受傷的那只腿上,他已經不需要拐杖了,她看了心里很欣慰。
但她還是會忍不住去關心,「你的腿怎麼樣,好些了麼?」
程以銘輕松的笑了笑,「已經完全康復了,平時多注意就行,有時間嗎,一起喝杯咖啡?」
「好。」
葉薇然想,有些事情還是需要解決。
兩人面對面坐著,就在剛才葉薇然離開的位子,良久,男人緩緩開口,「薇然,他對你好麼?」
其實他哪里約了什麼朋友,跟蹤了葉薇然幾天一直不知道以什麼樣的方式和她踫面。
程以銘看得出來,她剛才定然是不開心的,他躲在一旁默默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從未見過冷靜的葉薇然會在公共場合發那麼大的火,那只能說明她對那個男人的在乎。
葉薇然重新點了一杯咖啡,看向對面的男人時原本微紅的眼眶一片清明。
她淡淡的笑道,「他對我很好。」
不管她和陸景琛有沒有結果,和程以銘是沒有未來的,倒不如讓他死了這條心,她不能再讓程家有事。
她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一切,如果這個時候捅出來只會讓葉薇然更痛苦,程以銘是最不願意傷害她的那個人,只能順著她的話叮囑,「薇然,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幸福。」
「我會的,以銘,你也要幸福。」
程以銘苦澀的勾了勾唇,他握著咖啡杯的手指漸漸泛白,唇抵著杯口像是漫不經心,可眸底的那抹悲涼卻怎麼都掩藏不住。
薇然,難道你不知道,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麼?
江城。
陸景琛過來這邊已經是凌晨五點,藍瀾的住處並沒有變,荒涼的郊外,江澈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地方,狹小的空間內由于陸景琛的到來顯得更加擁擠。
男人看了眼客廳內交談的江澈和藍紫,臉色沉冷的走過去,「瀾兒又睡了?」
江澈指了指藍瀾所在的房間,「沒有,在里面和大衛醫生談話。」
藍紫也跟著迎上來,「景琛哥,我做了宵夜,你要不要先填填肚子暖暖身?」
陸景琛眯起眼看向藍瀾未完全關閉的房間,從這個角度他只能看到大衛的背影,應該是在和藍瀾交談什麼。
他朝藍紫點點頭表示應允,一會兒還有事情要辦,風里來雨里去,這里又沒有暖氣,先填飽肚子再說。
藍紫去了廚房,江澈靠過去,「爺,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雲城那邊有什麼事?」
陸景琛朝他擺擺手,他和葉薇然的事不適合在這樣的情況下說,這次放了她的鴿子,不知道那個倔強的女人會不會再次把他的電話打入黑名單。
不過他也沒多少心情想那些,現在最重要的是治好藍瀾,這樣他才能心無旁騖的和葉薇然結婚。
稍微吃了點東西,陸景琛感覺身體暖和了許多,這時候大衛也從藍瀾房間出來。
兩人握手寒暄幾句,開始更深一層的交談。
大衛是早上的飛機回國,天剛亮,他便要去機場,兩人的最後一場談話在車上進行。
「景琛,你一定要照顧好她的情緒,偶爾用回憶刺激她,但不要太過。」
「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陸景琛伸手按了按眉心,真希望一下子就能把藍瀾的病治好。
大衛臉色有點沉重,「這個病不能著急,現在剛剛有點起色,但並不代表以後就能慢慢好起來。」
「你的意思是還有可能會惡化?」這是陸景琛最不願意看到的。
現在這樣的藍瀾已經不能讓他接受,一旦惡化那會是什麼樣子,難道要他忍心看到她被精神折磨一輩子麼?
「也不會,只要好好照顧她,特別是情緒方面。」
送走了大衛,陸景琛沒有回到藍瀾那里,而是直接買了返程的機票回雲城,江澈見他臉色不好,怎麼勸都沒有用。
江澈心疼陸景琛,試圖用藍瀾拖住他,「爺,您回來還沒有看過藍瀾小姐呢。」
大衛醫生和藍瀾交談一會兒後,藍瀾並不知道陸景琛回來,直接睡了過去,然而陸景琛已經等不到她醒來。
「下次吧,雲城那邊有事等著我處理。」
「您要多注意身體,這麼冷的天氣,來回奔波最容易讓傷口惡化。」
陸景琛點點頭,心里記掛的卻是另外一個女人,他捂唇咳了兩聲,膝蓋上的傷口傳來一股鑽心的疼痛,怕是又裂開了。
兩個小時的飛行,出了雲城機場,淅淅瀝瀝的冬雨落在男人身上,陸景琛揮開保鏢遞過來的雨傘,直接走進雨里上了那輛黑色的布加迪。
他太累,需要一場雨把他這種混沌的意識淋清醒。
上了車,暖氣頓時溢滿全身,把寒氣隔絕在外。陸景琛第一時間給葉薇然撥了電話過去,那頭響了很久沒有人接听,男人失落的同時也松了口氣,這個狠心的女人總算沒有把他拉入黑名單。
陸景琛知道她在生氣,這件事他也確實有錯,除了哄著他找不到更好的辦法。
葉薇然這些日子都住在林暖夏的公寓里,她不願意去住酒店,怕的就是那個男人趁虛而入。
晚上八點,回到公寓,林暖夏還沒有回來,客廳里有殘留的食物,想必是林暖夏早上去上班時沒來得及收拾,葉薇然收拾了下準備回房洗澡睡覺,這兩天在醫院已經累趴了她。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她拿起看了眼,是陸景琛發的短信。
葉薇然平靜的劃開屏幕,‘薇然,我在醫院樓下,你能出來一下嗎?’
可見這個男人並不知道她已經搬來這里。
去,鬼才相信他的話,就算是真的,葉薇然也不會再去!
葉薇然懶得理會,把手機丟在沙發上去了浴室,洗完澡出來,手機上又多了兩條短信。
‘你不出來,我就一直在這兒等。’
‘雨下大了,好冷。’
葉薇然原本平靜的眸子漾開一層極淡的猶豫之色,她想著,那個男人不會傻到站在外面淋雨吧。
躺在床上葉薇然盯著漆黑的天花板,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著,她起身開了燈,陸景琛又有一條短信發過來。
‘薇然,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葉薇然煩躁不已,干脆關了機。
陸景琛,算了吧!
她要的愛情不是這樣的,她將來的丈夫可以不優秀,但是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能陪在她身邊,這就夠了,而陸景琛連這點都做不到,她嫁給他是找痛苦麼?
林暖夏下了班第一時間來醫院看望葉衛川,晚上九點她從醫院出來,一眼就看到站在雨里的男人,她心想著,是哪個神經病下了雨還不知道躲,再次看去,她只覺得那身影有些面熟。
走近了才發現那個腦抽的男人竟然是冷漠狂傲的陸景琛!
此時的他那身昂貴的西裝早已濕透,站在雨里狼狽得不像話,任誰看了都會不忍心,可臉上的那股子尊貴氣質依然難以被雨水沖刷掉,高冷的令人難以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