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珊斕。
陸景琛深邃的眸子落在她淚眼朦朧的臉上,喉間輕滾兩下,他伸出手為她擦去臉上的晶瑩,眸底很快涌起一股極濃的苦澀。
「我可以說,不過,你不能太計較我和她的過去。」他這樣交代,其實也怕說出來她會更介意。
葉薇然輕咬唇瓣,她想她定是會介意的,但不知道真相只會讓自己越發胡思亂想。
沉默良久,男人終于緩緩啟聲,「遇到瀾兒之前,她還是藝術學院的學生,當時接的戲都是下三流的角色,演戲是她的夢想,我是在一次偶然中認識她,算得上是一見鐘情。」
這一句就足以讓葉薇然的眼眶發紅,陸景琛的稱呼從來都改不了,那聲‘瀾兒’太親切,代表什麼呢?
葉薇然的心慢慢沉下去,男人在這個時候握住她的手,昏暗的光線中,四目相對,他那雙∼深黑色的眸子仿若含了千萬種情緒,讓人無法看清。
這個樣子還要怎麼繼續?
「我們喝點酒吧。」陸景琛的話停頓在這里,她發紅的眼圈著實讓他心疼,想要一點酒水來活躍彼此之間的氣氛。
過去,不光他不願提起,面對葉薇然他更是不想說,可她執意如此,陸景琛一點辦法都沒有。
葉薇然沒拒絕,她確實需要一點酒水來安撫自己的情緒,男人見她應允,陰郁的面色稍稍染上了些許柔和的笑意。
不多時,陸景琛端著兩杯深褐色的液體過來,兩人踫了一杯,淺嘗而止。
酒的味道很濃,沒經過任何比兌,小嘗一口後葉薇然的雙頰很快染紅,在昏暗的燈光下越發嬌俏迷人。
她臉上的淚痕還未完全褪去,特別是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底,里面的晶瑩漾開一層層令人迷醉的緋色,看得男人心曠神怡。他聯想到葉薇然在工作時的嚴謹刻板,再看看現在有些柔弱的她,確實令他喜歡得緊。
葉薇然抬起手再次輕抿口酒,再發現那抹深沉的視線時,她放下酒杯開口,「看著我做什麼,不是要告訴我麼?」
男人挑了挑眉,「我改變主意了,還是不說的好。」
「你又想騙我?」
「瞧你激動的,我只是不想讓你吃醋。」
葉薇然嘴角總算拉開了一抹久違的弧度,「少自戀了。」
其實有陸景琛這句話,她就能釋然一些,至少他在這方面都是在為她考慮。
陸景琛不自然的模了模鼻尖,抿了口酒很快進入狀,「那時我們的感情很好,她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其實娛樂圈一點都不適合她這樣的女人,很多次我都讓她放棄,她不肯。」
「我舍不得她在那個圈子里受罪,從不涉足娛樂圈的我為了她投資了一個公司做幕後老板,但我從不給她主角的角色,就怕有朝一日她真的成名……」
一旦真的在娛樂圈成名,老爺子肯定會極力反對。
他想的這個辦法,既能讓藍瀾過過演戲的癮,又能讓老爺子挑不出刺。
然而男人的這些話卻讓葉薇然誤解成另外一層意思,該是有多愛才如此花心思,藍瀾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那個公司的幕後老板是陸景琛吧。
每個男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女人拋頭露面,更何況是一向霸道的陸景琛。
「她確實沒有成名,永遠只是演一些小角色,通常她也會問我,為何她的資質那麼好,即便是一個配角都能引起不小的反響,為何公司就是不願給她一個主角。」
葉薇然眉眼低垂,那縷隱藏在眸底的憂傷很好的掩藏下去,低低開口打斷,「雲淺也是你捧上去的吧?」
「是,是我給了雲淺成名的機會。」男人絲毫不隱瞞,對于雲淺他真的沒有丁點感情,純粹是藍瀾走的那些連太過于空虛。
心中的酸澀越來越濃,葉薇然知曉他愛過藍瀾,只是沒想到他們的感情如此深,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那麼小心翼翼的呵護。
葉薇然臉色微變,眸底的那抹受傷漸漸濃烈,她想,應該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接受自己的男人有如此刻骨銘心的過去時還能保持鎮定吧?
她顫抖著手端起一旁的酒杯,淡色的唇瓣抵住杯口,仰頭喝下時,眼底的淚光像是一把刀凌遲處著男人的心髒。
他不再開口,也深知葉薇然在意了。
可這些都是事實,如果再欺騙,他們的矛盾只會越來越深,陸景琛不願深入一層去講他和藍瀾的過去,尤其當著葉薇然的面他更是要慎重,現在回想起來,他猛然驚覺一件事,那就是他和藍瀾的曾經不管多麼美好,都慢慢淡了。
很多美好的細節,他過去忘不掉的那些情感,不知何時已經從腦海里漸漸變得模糊。
葉薇然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沙啞的問,「你們那麼相愛,為什麼要分手,她為什麼要離開?」
如果藍瀾不曾離開,她就不會遇見這個男人,也就不會這麼痛苦。
這話像是戳到了陸景琛的痛楚,葉薇然明顯感覺男人的臉逐漸暗了下去,鷹一般的眸子冷冷沉沉,蘊含了太多的復雜情緒。
葉薇然默默看著他,男人的臉在昏暗的光線下越發冷冽,「我家老爺子死活不同意,在我出差的一天晚上,讓人強行給她灌下湯藥,害得瀾兒一輩子都不能再生育。」
又是如此親切的稱呼!
「她覺得再也配不上我,死活不願意再和我在一起,就那樣走了。」
他嘴角浮現些許深沉的笑,想到那件事,冷峻的臉劃過一抹難以自持的痛苦之色,那是對藍瀾的憐惜。陸景琛抬起手,將擱置在一旁的酒杯捏在手里,鋒利的眸子落向窗外漆黑的夜色。
男人的神色深深刺激著葉薇然,她想,就憑這一點陸景琛都不可能做到和藍瀾徹底劃清界線。
那麼她呢,難道她就是活該背負這些麼,可知她是無辜的啊。
果然沒一會兒,陸景琛仰頭喝下杯里剩余的酒,重重擱下手里的空杯子,轉頭看向身旁的女人,「所以然然,我必須要治好她,這是我欠她的。」很快,他的視線又從她身上移開,只有無盡的痛悔與哀傷,「我沒想到她這些年過的那樣慘烈,竟然會瘋。」
是啊,所有的人都需要理解和支持,可誰又能體會到她的感受,沒有哪個女人願意把自己的男人往別的女人懷里送。
藍瀾的遭遇確實令人匪夷所思,可是人心太小,再怎麼可憐也不應該搭上她來償還。
「難怪你對她如此念念不忘,當真是一個能牽動人心的女子。」她淡笑,對藍瀾也有了些同情的意味,但嘴角的那抹苦澀也越深了。
愛情從來都是建立在憐憫與內疚的基礎上,她能保證在藍瀾徹底清醒之後,陸景琛會不再次動心麼?即使沒有清醒,陸景琛也是忘不掉的吧。
「就這些了,以後不要再提了好麼?」陸景琛伸出手來,葉薇然這才發覺男人的手掌早已冰涼一片。
她怔了怔,這一刻,深知陸景琛對藍瀾是怎樣的情。
葉薇然抬眼,她深吸口氣,眸光定定看著面前的男人,「我可以不提,但你能答應我,以後可以不和藍瀾來往嗎,我們可以請別的人照料她,所有的……」事可以給你匯報,完了之後你再找人去幫她治療。
陸景琛甚至沒有听她把話說完的耐心,眸色一冷,厲聲道,「葉薇然,她都這樣了,你還要糾結什麼,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我對她完全是一種責任,你怎麼能那麼狠心?」
狠心?
男人的話如一把刀宛若一把刀插進她的胸口,葉薇然只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了個精光,她嘴角溢出一絲自嘲的笑,硬是把眸底的淚水吞了回去。
是啊,她糾結有多狠心,連一個瘋子都要這般計較。這件事換個角度,大概所有的人都覺得她心如蛇蠍吧。
既然這樣,她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說過了,瀾兒的病我會全力幫她治好,至于以後……」我也會安頓好她,絕不會和她復合。
只是,男人下半句話已經沒了說出口的機會,葉薇然已經不想听,她拉過被子躺下,不想再和他有絲毫的交集。
陸景琛的話那麼殘忍,葉薇然怕自己承受不住!
她就知道陸景琛是放不下的,難道她就活該受這樣的罪,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男人每天在兩個女人中間來回奔波?
景琛,你不是欠她的,而是根本就放不下吧。
陸景琛頭痛不已,媽的,他就知道說了也不會得到她的諒解,反而讓事情變得更復雜。
葉薇然伸手關了燈,房間里頓時一片漆黑。
靜默幾秒之後,她听到男人窸窣穿衣服的聲音,緊接著,陽台那邊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葉薇然只需一個翻身便能透過玻璃門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影佇立在黑暗中。
今晚的月很亮,明天必定是個好晴天,可她心里的那片晴天究竟要等到什麼時候呢?
陸景琛心里煩躁得厲害,他之所以把過去說出來就是想換來葉薇然的理解,然而後果恰好相反,他好像讓兩人之間的關系變得更詭異了。
他從來都不知道,葉薇然看上去通情達理,事實上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要難得哄,這牛脾氣也不知道隨了誰。
砰!
杯子踫撞地面的聲音刺進葉薇然脆弱的耳膜,她淺眯的眼睜開,側過頭,陽台上的那抹黑影漸漸逼近。
冰冷的氣息鑽入被子里,葉薇然冷得打了一個寒顫,男人雙臂穿透過來將她緊緊撈進懷里,薄唇吐出的字帶著商量的語氣,「這樣吧,以後我絕不背著你去見她,我們一起去。」
為了她,他火爆的脾氣都消磨的光了。
于陸景琛來說,這算是最大的讓步。
葉薇然始終背對著他躺著,他的話還是沒有換來女人的只字片語。男人的胸膛貼著她的背,她再也感受不到那里的溫暖,只有一種絕望的冰涼。
她眼里噙著淚,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很快幻化出一抹極濃的哀傷。
景琛,不管是你一個人去還是一起去,只能說明你心里還是有一點位置是屬于藍瀾的。
葉薇然知道自己鑽牛角尖了,但她真的沒有辦法讓自己變得那般大度。
只要陸景琛不和藍瀾撇清關系,葉薇然一天都不能釋懷。
日子好像又回到了從前,他們沒有任何語言交流,通常都是陸景琛一個人在說話,而葉薇然從來不作任何答復。
有時候陸景琛甚至會懷疑,這女人是不是啞了!
這樣又過了三天,陸景琛這天提早就回來了,葉薇然完全沒有料到,畢竟這些日子陸景琛從來沒有回來用過晚飯。
男人在玄關處換好鞋進去,在看到客廳里坐在沙發內看電視的女人時,陰沉多日的眸底總算染了一絲笑意,他走過去在葉薇然身邊坐下,還沒開口說一句話,身旁的女人便從沙發里站了起來。
陸景琛眯了眯眼,他手速極快的拽著她,眼神冰冷,厲聲道,「給我好好坐著。」
說著,他便用力一拉,葉薇然再次跌坐在沙發內。
這個時候佣人走過來說是可以開飯了,葉薇然根本不想和他在一個空間內,想逃,男人卻死死拽著她的手不肯送。
陸景琛拉著她走進餐廳,拉開座椅之後,他將葉薇然按進座椅內坐下,安頓好她之後,他方才在對面的位置坐下來。
佣人盛了兩碗米飯分別分給他們二人,陸景琛卻在這個時候朝佣人招手,示意兩碗米飯都送到他這邊,葉薇然只是靜靜的坐著,並不知道這男人玩什麼花樣。
然而,當陸景琛夾了一塊魚肉,甚至幫她剔好刺放到碗里時,葉薇然終于明白這個男人想做什麼。
她心里涌起無法言語的酸澀,陸景琛這個男人,溫柔起來能膩死人。
葉薇然看了會兒,她實在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啪的一聲放下手里的筷子,跑上了樓。
陸景琛對她這麼好,葉薇然不是瞎子當然看得出來,如果沒有藍瀾,他們該有多好。
葉薇然害怕啊,就怕自己真的被他感動了會妥協,倒不如逃避他的好,堅持自己的決心。
男人听到這聲響動抬起臉,對面的座椅上早已沒了葉薇然的身影,他手里頓住剔魚刺的動作,深邃的眸底是被拒絕的憤怒,他站起身,一手大力拍在餐桌上,頓時餐桌上的盤子 里啪啦作響。
再這樣下去非瘋了不可,還有五天就要訂婚了,她到底想糾結到什麼時候。
緩和情緒之後,陸景琛跟著上了樓,葉薇然晚飯沒吃,他安排了人給她煮了一碗粥,進去臥室,男人一眼就能看到站在陽台上的女人。傍晚的霞光在她身上暈開一點點紅色的余暉,孤獨落寞的身影令人心疼。
他拉開玻璃門過去,在她身旁站定,目光看向那抹還未散開的霞光,當真是極美的。
「明天我會送頭飾過來讓你挑選,喜歡的就留下。」男人深深凝視著她輪廓分明的側顏,眉宇間滿是焦躁。
這樣的日子真的夠了,陸景琛太想念他生病的那些日子,她為他忙前忙後,他甚至在想,如果他再生一次病她還會不會像之前那樣照顧他,陪著他。
葉薇然對他的話還是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有時候陸景琛覺得這女人根本就是塊石頭。
「葉薇然,我們是要過一輩子的,你這樣心里不難受麼?」
一輩子?這三個字深深震懾住葉薇然的心,她總算有了意識,目光從晚霞上移開落在男人深邃的眸底,嘴角勾起的弧度苦澀,「陸景琛,我可以不嫁麼?」
陸景琛聞言,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夕陽的余暉撒在面對面的兩人身上,泛出淡淡的光圈。
葉薇然怔怔的看著眼前憤怒無比的男人,得到的是男人咬牙切齒的三個字,「你做夢!」
「我早就說過了,就是要你,你听不懂是不是?」說到最後,陸景琛的臉色已然變成了青紫,垂在身側的兩手緊緊攥著,渾身籠罩著駭人的危險氣息。
她就知道,剛才也只不過是在說傻話罷了。
須臾,他猛然掐住女人的肩膀,薄唇湊過去咬住她的嘴角,葉薇然疼得雙肩忍不住顫抖,男人退開身,薄唇上染滿刺目的鮮紅,儼然一個嗜血的惡魔。
陸景琛陰郁的眼眯起,手指戳中她的胸口,「別再考驗我的耐心,記住,你代表的是整個葉家。」
葉薇然好看的秀眉擰得死緊,嘴角的疼痛劃過胸口,她抬眼看向怒氣騰騰的男人,還是沒有說一句話。
男人見不得她這副樣子,每次折磨過後,他忍受的痛苦似乎遠遠超過她的。
末了,他緩和了語氣,伸手拍在她的肩上,「明天我要去看藍瀾,你和我一起去。」
葉薇然聞言,總算開了口,「我不要。」
「必須去!」
陸景琛決定不管以後葉薇然願不願意,他都會帶著她一起去看藍瀾,好證明他和藍瀾之間的清白。
大婚在即,他也時候給藍瀾報喜了,很多問題陸景琛早已想得很透徹,他想要的女人,是葉薇然。而藍瀾,僅僅是因為那份愧疚,那份不可推卸的責任。
第二天上午,陸景琛特意抽空出來,強行帶著葉薇然去了藍瀾的住所。
葉薇然雖然來過一次,但畢竟是在晚上,黑燈瞎火的也看不清什麼,如今走進來她真覺得這里是一個好地方。
不過她也不計較這些,她和陸景琛的公寓是自己挑選的,別扭什麼呢?
藍紫一早收到消息,陸景琛才到門口便迎了上去,「景琛哥,你終于來了,姐姐一直念叨著你,這兩天都不肯吃飯。」
陸景琛抬起戴著黑色手套的手按在藍紫肩上,「阿紫,這些年辛苦你了。」
藍紫笑顏如花的臉在看到從車上下來的另外一個女人後,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她極好的掩藏起眼底的那抹嫉恨,故意挽住男人的胳膊,歡快道,「景琛哥,這就是你未婚妻麼?」
陸景琛朝身後的葉薇然看了眼,良久才開口解釋,「你是自己人,我就不瞞你了,我想娶的人是葉薇然。」
轟!
藍紫只覺得五雷轟頂,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陸景琛有過這般決絕的眼神,還在別人面前公然承認他對一個女人的愛。
想娶,不就說明他愛葉薇然麼,否則以陸景琛寡淡的性子又怎會當著她的面說出這番話?
縱然藍紫有強大的承受心里也沒辦法再做到平靜,她笑著轉移話題,「姐姐今天精神不錯,你去看看她吧,結婚這麼大的事,也該讓她知道不是麼?」
陸景琛點點頭,順便將手臂從藍紫懷里抽出,他折回身看向默默跟在身後的女人,適時的朝她伸出手去,眼神柔和,「看完藍瀾我們就回去。」
藍紫目送他們並肩上樓的身影,眸底的那抹毒辣盡顯。
不同于之前,藍瀾再次見到陸景琛很是激動,門被推開的瞬間,男人高大的身影首先沒入,她赤著腳走過去,朝他嫣然一笑,「景琛,你來了?」
其實早在葉薇然發現這兒的那天晚上藍瀾就認出了陸景琛,也正是因為這個刺激,藍瀾當時瘋了的沖出來,陸景琛緊追其後,這才讓葉薇然逮了個正著。
「瀾兒,你覺得好些了麼?」陸景琛瞧著她紅潤的面色,欣慰不已。
看來大衛的醫術不錯,藍瀾已經在恢復之中了,至少在很多時候都是清醒的,不會完全瘋癲。
藍瀾並沒有發現男人身後的女人,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男人身上,一副小女人的姿態,「景琛,我跟你說,這里一點都不好玩,他們每天都看著我,不讓我出去,你帶我出去玩好不好?」
葉薇然默默的听著,陸景琛帶她過來這里,她自然知道這個男人的用意,無非就是想讓她親眼見證他們的清白。
可是景琛,你有沒有想過,這樣看著遠比猜測更令人接受不了。
他們之間的稱呼那麼親密,到了這一刻,葉薇然覺得自己連插話的權利都沒有,她靜靜的站在門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男人被別的女人擁著往前走去,而她什麼都做不了。
恍惚中,葉薇然還沒回過神來是怎麼回事,只听一道刺耳的語音穿透過來,「是不是她,是不是?」緊接著,便看到剛剛還情緒不錯藍瀾朝門口的葉薇然沖過來,她原本絕艷的臉霎時扭曲,「景琛,你不能丟下我,不能!」
「藍瀾!」
只听一聲怒喝從男人口里溢出,葉薇然意識到要發生什麼的時候想躲已經來不及,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直直落在她臉上,瞬間紅了一片。
「你這個狐狸精,是你搶了我的景琛,我要撕了你。」
打過了之後,藍瀾並不解氣,嘴里罵著,手也沒有停止過對葉薇然的攻擊。
葉薇然用皮圈纏住的發絲因大力的拉扯而全數散落下來,她就那麼站在那兒,忍受著藍瀾瘋癲般的舉動,白皙的面龐一片紅腫。
她從來不是一個能忍的人,別人打她一個巴掌,她肯定會還回去,但是,若能用一個耳光換來以後的寧靜,葉薇然願意承受。
如果陸景琛真的心疼她,以後應該不會讓她一起過來這里了吧?
她不過來,自然也不允許陸景琛過來,她的愛就是這麼霸道。
「藍瀾!」
陸景琛的臉色驟然一沉,他一把拉住在葉薇然臉上狂亂撕扯的女人,視線全數聚焦在葉薇然發紅的小臉上。
男人看了一眼便無法再繼續看下,冷硬的心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疼痛,他推了一把藍瀾,轉手間就把房間的門鎖上,拉起葉薇然就往外走。
「景琛,景琛,你別走,景琛……開門,啊……」
藍瀾瘋癲的嘶吼聲透過門板傳來,由近及遠,漸漸消失。
陸景琛連頭也沒回,只是拉著葉薇然往樓下走。
葉薇然他是半點也舍不得傷的,每次只要她一喊疼,陸景琛都緊張得要命,更別說今天的一個耳光,可以說在挑戰他的忍耐力。
別有用心的藍紫自然目睹了葉薇然被藍瀾打的整個過程,眼看陸景琛牽著葉薇然下來,她急忙走過去,面色滿是歉意,「然然姐,對不起啊,平時我姐姐都是這個樣子,我都被她打過好多回了。」
陸景琛朝她看了眼,牽著葉薇然就想往外面走,「藍紫,我們先走了,照顧好你姐,將來我一定給你介紹個如意郎君。」
藍紫大驚,陸景琛的這番話是以後都不想管藍瀾了麼?
短暫的思慮過後,她陪著笑臉將他們二人攔住,「景琛哥,你這麼說可就見外了,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們留下來吃飯吧,反正也到了午飯時間,我也想和你聊聊姐姐的病情。」
平靜下來的陸景琛面露猶豫,藍瀾瘋癲的舉動必須要治好,剛才他就跟她說要和葉薇然結婚,他也想過會刺激到她,但沒想到藍瀾會傷害葉薇然。
瘋病必須要治!
未曾說過只字片語的葉薇然將手從男人掌心中抽回,面對藍紫的邀請,她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陸景琛趕緊追上去,還不忘吩咐,「改天吧,有什麼事給江澈打電話,他會安排好。」
他好不容易過來一趟,藍紫說什麼也不肯死心,雖然看的出來陸景琛對藍瀾的感情淡了,可過去的情意也是真的啊,她不相信藍瀾都那樣了,陸景琛會做到不管不顧。
想著,藍紫便小跑的跟了上去,從里面出來後,目光下意識往藍瀾所在的房間一瞥,頓時有了新的發現,「景琛哥哥,姐姐在那里看著你。」
這話一出,意欲上車的陸景琛回首,一眼就能看到站在陽台上的藍瀾,她只穿著一身很單薄的白色長款單衣,瘦弱的身軀仿佛一吹就會倒,臉上的淚水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清晰可見。
他今天的話,確實讓藍瀾受傷了。
陸景琛疲憊不已,他最怕的是藍瀾想不通會從陽台上跳下來,他吩咐對面的女人,「藍紫,讓你姐姐進去。」
「以後把陽台鎖好,別讓她一個人出來。」
話落,男人已經收回視線,很快驅車離開。
藍紫站在院子外,目送那輛黑色的布加迪從山道上漸漸消失,眸底的光也一點點抽走。
姐夫,你真的不管姐姐了,這樣都留不住你,那麼我還留住姐姐做什麼?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男人專心目視著前方,偶爾視線會落在葉薇然受傷的臉上,像是沒有勇氣看下去,每次匆匆一眼後又慌忙別開。
回到公寓後,葉薇然事先回了臥室,陸景琛讓人請醫生過來,也跟著上去。
男人才剛進門,便听到葉薇然的聲音響起,「陸景琛,以後你想看她不要再帶上我。」
陸景琛眼底劃過一抹愧疚之色,他拘謹的走過去,特意彎下尊貴的身軀,伸出手想好好查看一下她臉上的傷。
葉薇然別過臉,陸景琛伸出的手頓住,菲薄的唇動了動,無奈的低語,「對不起,我不知道她會如此激動。」
面對男人的道歉,葉薇然沒有丁點動心,淡色的唇瓣抿著,似乎對什麼東西都不上心了。
「疼麼?」陸景琛苦惱得要命,將她的臉強行扳過來,眸底的疼惜盡顯。
葉薇然看了他一眼,眼圈發紅。
陸景琛,你說呢,就算疼,有什麼辦法。
男人不要臉的湊過身去,薄唇貼在她受傷的那張臉上,「我幫你吹吹。」
葉薇然心尖一顫,他的觸踫讓她躲避不及,她神色閃過一絲不自然,「離我遠點。」
「然然,她是病人,思想不正常,別太往心里去,如果你心里有氣,打我也行。」說著,男人真的伸出手做好讓她打的準備。
這話原本陸景琛是好意,可听在葉薇然耳里是明顯的袒護之意。
葉薇然這個樣子,最難受的無疑是陸景琛,好多事情無法做到兩難全,他被卡在中間,要怎麼辦?
不過讓他奇怪的是,「傻瓜,當時你不知道躲麼?」
葉薇然冷笑,用那雙泛紅的眸子看向男人,「躲?那樣的情況下,我根本不知道她會沖過來。」
是,當時的情況就連他都沒想過藍瀾會突然沖過去,那響亮的一巴掌足以說明她的力道,就好像扇在了他的臉上。
陸景琛煩躁至極,他甚至不敢去看葉薇然紅腫的臉,這一刻,只覺得心很疼。
「如果我還手,你肯定會幫著她,陸景琛,你說,我除了承受能做什麼?」葉薇然猛然間就爆發了,她從沙發內起身,這一吼,拉扯著臉上的皮膚,被攻擊的那部分火燒火燎的疼。
「別說了,然然,我沒這個意思,以後不會帶你去看她了。」陸景琛也跟著起身,深邃的眸底滿是痛苦之色,他一把將激動的女人擁入懷中,薄唇在她臉上輕吻著。
平靜過後,葉薇然突然問,「你說她瘋了,應該只記得你吧。」
「一開始連我都不認識,經過這些日子的治療,慢慢記得了,你別介意,以後我會減少去看她的次數。」陸景琛保證,可這樣的答案並不能讓葉薇然滿意。
減少?葉薇然真的要瘋了,難道藍瀾一輩子發瘋,她就得一輩子承受自己的男人去看別的女人嗎,而且被打了還不能還手。
她受不了,就怕到時候藍瀾好起來,而她已經徹底瘋了!
藍瀾的事情出了之後,陸景琛每天都會提早回來,葉薇然被關在這兒,幾乎天天都數著過日子。
或許看她這些天心情不好,陸景琛特意找來林暖夏陪葉薇然。
兩個女人過來江城之後就沒見過面,這會兒自然是有說不完的話。
「薇然,你還好麼?」
葉薇然點點頭,她的視線落在林暖夏身上,臉色算得上紅潤,看來在嚴家過的不錯。
「你的臉?」葉薇然的情況,林暖夏也多多少少听嚴子軒提起過,無非是陸景琛的前女友回來了,這些日子,兩人為這件事爭吵不休,在看到葉薇然紅腫的臉後,林暖夏徹底坐不住了,「畜生,他打你了麼?」
如果臉上的傷真是陸景琛打的倒真好了,那樣她就可以離開,這樣的日子她過不下去,真的過不下去!
相較于林暖夏的激動,葉薇然顯得很平靜,她按住暖夏的肩解釋,「沒有,是出了點意外。」
「什麼意外,難道連他的身份都保護不了你麼?」
哼,她才不信,就算不是陸景琛打的,應該也和那個前女友有關吧。
葉薇然不想再繼續這個沉悶的話題,話題很快轉向她,「嚴子軒對你好嗎?」。
林暖夏臉上閃過一抹尷尬,「還好。」
她確實沒撒謊,要說嚴子軒這人很好相處,再說了,他們相處的時間也只有晚上,兩人連一張床都沒睡過,更別說有什麼交流,早上起來,他已經不在了。
什麼都好,就是沒做夫妻該做的事。
葉薇然也深知林暖夏心里的苦,女人這一輩子要的是一個疼愛自己的丈夫,而嚴子軒在這方面肯定做不到誠心以待,這是他們都知道的事實,可路已經選了,就必須得走下去。
「嚴媽媽人不錯,暖夏,這也是你的福氣,你別讓嚴子軒有回頭的機會。」葉薇然這樣叮囑,就怕那天陸晚馨欺負林暖夏。
她算是嘗到了這樣的滋味,陸景琛雖然心疼她,可到底還是讓她受委屈了。
那麼嚴子軒呢,萬一陸晚馨哪天回頭,他會把林暖夏放在第一位麼?
林暖夏敷衍性的點點頭,想要嚴子軒真正收心哪有那麼容易,他們連最親密的事都沒做過,根本沒有夫妻之間該有的情趣。
她現在過來是想安慰葉薇然,「你呢,薇然,還想瞞著我嗎?」。
「我和你不同,我沒有選擇的余地,陸景琛想要的,我們葉家沒有資格拒絕,否則,葉家就會完蛋。」葉薇然眸底的神色暗了暗,實在不知道接下來還有什麼折磨在等著她。
「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可以告訴老爺子啊。」林暖夏看不得葉薇然受這樣的罪,既然不開心就不要在一起了。
「暖夏,你想得太天真了,告訴老爺子得罪陸景琛,你知道後果是什麼嗎?」。
畢竟陸景琛是老爺子最疼愛的孫子,到時候要是陸景琛反咬一口是她有心勾引,來個死不承認,她要怎麼辦,這是最壞的打算,葉薇然知道陸景琛不是那樣的人,可很多事情都有可能不是麼?
再說了,老爺子還能真去懲罰自己心愛的孫子麼,說到底他們葉家的人只是外人,老爺子又怎麼可能真的去關心。
林暖夏拉起她的手,視線落在葉薇然紅腫未消的臉上,「薇然,你可千萬別委屈了自己,什麼前任,瘋了啥的太狗血了,你就沒懷疑過那女人是裝瘋麼?」
一個耳光能打得那麼精準,當時陸景琛也在,刺激藍瀾的是陸景琛,那個女人怎麼不打陸景琛?
這個葉薇然當然想過,藍瀾的樣子確實不像假瘋,不過也不排斥這種可能,就算知道假瘋又怎麼樣,陸景琛還是會和她有來往。
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是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