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月用過晚膳,命人呈上棋盤,自相對弈。
待夜深人靜,看了看天色,道︰「玲瓏,本宮現要出府行事,妥善準備著。」
玲瓏雖不明白公主此時出府作甚,不過主子的事,輪不到做奴婢的探究,只是依命退下完成分內之事。
「回稟公主,可以出行了。」玲瓏為鳳傾月披上披風,退至身後。
鳳傾月看著玲瓏,到底跟了她十多年,甚得她意。謹慎言行,安分守已。不該過問的,從不妄言。只是,這背井離鄉之行,己已不欲,何苦為難自己又為難她人。
上了馬車,鳳傾月命人驅車前往天牢,玲瓏只在心里暗暗吃驚。
「玲瓏,本宮也算是受你照顧多年,有何所求,本宮做得到,必定允了你。」馬車一路顛簸,看著不同尋常的公主,玲瓏一顆心也七上八下,不得平靜。
「奴婢惶恐,伺候公主是奴婢分內之事,並無所求。」看到玲瓏誠惶誠恐的模樣,鳳傾月一陣好笑,想來她平日還是頗有威嚴的。
「跟了我這麼多年,還不知我的脾性?我向來不無故開罪別人,現下同你說這話,自是真心實意的。你怕什麼。」這話,鳳傾月不再自稱本宮,與之親近了許多。
玲瓏伺候她這麼多年,盡心盡力,從無大錯,也值得她為之盡兩分心思。
玲瓏人如其名,心思剔透。一听公主這話,前後一聯系,便知公主不打算讓她做了陪嫁。心下感激,忙道︰「奴婢自小伴隨公主左右,公主去哪,奴婢自然跟著公主。」
「你這又是何苦?我既然說了這話,自然不會追究于你。」
「是奴婢逾越了。奴婢沒有親人,自小伴隨公主,只當公主是奴婢的親人。與其心念公主,還不如隨了公主。人情冷暖,好歹有個依靠。」
好個人情冷暖,相偎相依。鳳傾月一時百感交集,沒想到最念情的,竟是這個丫頭。
「既如此,便留在我身邊罷。」
「奴婢謝公主成全。」鳳傾月見玲瓏高興,只扯出一抹苦笑,不再說什麼。前途迷茫,好壞為未可知,只望玲瓏無悔踏上這不歸之路。
鳳傾月短暫出神,馬車便已到達目的地。接過玲瓏遞來的面紗戴上,下了馬車。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玲瓏遞上玉牌,一守衛見是永寧名號,歸還了玉牌,討好道︰「不知公主駕到,有何貴事。」
「怎麼,本宮做事還要向你報備不成?你,開門,隨我進去。」旁邊一守衛被鳳傾月所指,慌忙打開大門。
鳳傾月跟著守衛進了天牢,牢中一派干淨整潔,倒不覺糟糕。想來這刑部大牢只關押官員,才刻意清掃著。畢竟進來的,出不出得去誰也說不準。善待著總是好的。
「如今牢中只關押著兩名重犯,不知公主想見何人。」除了洛風,另一人自然是那個奸細副將。
「本宮豈會見一個通敵叛國之人?」強勢的一句反問,嚇得那守衛冷汗連連。
「公主這邊請,這邊請。」守衛一擦額頭的冷汗,只在心中暗道︰這公主真難伺候,早前退了洛風親事,現下又深夜探訪,到底是何心思。
「行了,出去吧。」臨近最末的牢房,見洛風躺在石床之上,鳳傾月便遣退了侍衛。
听到聲響,洛風立即起身,整了整衣衫。見來人解下面紗,身形一愣,隨口道︰「多年未見,公主還是和以前一個模樣。」
「哦?洛將軍還記得本宮當年模樣?坐擁如花美眷,洛將軍眼里還容得下她人?」
洛風從未見過公主這般,來勢洶洶,語不饒人,只得訕訕道︰「公主說笑了。」
「洛將軍為美人拼死退親,本宮有幸睹之,不禁拍手叫絕。這怎麼能是說笑呢?豈不污了洛將軍一番英勇。」她向來不知自己有這般天賦,拐彎抹角,極盡嘲諷之能。
洛風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半天才憋出幾個字。「公主以前不是這樣的。」
「若還念著以前,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當著滿朝文武,婚期將近的時候退婚。偏生在不恰當的時候,令我難堪。我與你自小的情誼,無關風花雪月,就說知己友誼,就比不得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些話憤恨出口,她才猛然醒悟。原來她長久的心病,並不是出于對洛風的愛,只是求而不得,欲罷不能。如今不懼流言來看洛風,只為了將自己的心看個明白。
只怪她當初看不破,蹉跎了年華,還得賠上一生。
「這東西還與你,終歸是你欠了我,從此遙遙無見期,你可會負疚?」
鳳傾月扔下金牌,轉身離去。對他,已無留戀。
心中好似落下一塊大石,一陣暢快。或許留下金牌,便是為了此時故作姿態施舍與他,揚眉吐氣一番。心心念著的,竟是一報還一報。是我的不稀罕,是你的配不上!
洛風拾起金牌,緊攥在手,看向漸行漸遠的決絕背影,滿目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