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月一覺醒來,大紅暖帳入目,細手撫過身上蓋的百子被,人還有些恍惚。
今日起,她不再有鳳央公主的名頭,而是名正言順的三皇子妃了。心里卻是無波亦無瀾,沒有新婚的喜悅,也沒有身不由己的悲哀。
自己都迷茫得很,還有什麼能讓這顆平靜的心再起漣漪。
喚了玲瓏進屋伺候更衣,才知夜離軒昨夜沒有來過。即便是初為人婦,不懂夫妻相處之道,她心里也透亮得很,自己遭了冷落。如同幽幽深宮,那些被父皇遺忘了的女子一般。
心里沒有半點哀怨不說,反而隱隱有些慶幸。若突然多個男子與她同住,保不齊她就驚慌失措,失了這份平靜了。
父皇說過,他最為看重的,就是她的母後。可他還是于形于勢,立了新後。就算他現今不怎麼寵愛新後,新後也還有權勢在手,斷不會讓人欺W@了去。
鳳傾月覺得,自己的形勢就如那新後一般。不討喜,卻也算是不錯的,至少不會輕易讓人欺辱了去。
「小主子,你可不能進去,會打擾到皇子妃的。」
「你昨個兒不讓我進,今個兒又不讓我進,我才難得管你。你再攔著我,我就叫爹爹打你板子。」
門外突然傳來一婦人和一幼童的聲音,吵吵嚷嚷的,鳳傾月便示意玲瓏出去看看。
正打開門,就躥進一個披頭散發的娃兒。生得粉雕玉琢的,好生好看。圓嘟嘟的小臉上掛著一抹紅暈,想來是跑得太急的緣故。
那娃兒一見玲瓏是丫鬟裝扮,便轉頭看向了她。認準了人,猛的一下就撲進她懷里。「娘親,娘親,我可見到你了。」
邊說邊吊著眼淚珠子,讓人好不心疼。
她輕手拍著小童的後背,疑惑的望向跟來的婦人。
那婦人急忙號罪,跪在地上。「皇子妃恕罪,小主子他一睡醒了就吵著過來,奴婢實在沒得法子,才讓小主子驚擾到了皇子妃。」
這皇子府里能稱得上小主子的,自然跟夜離軒有聯系。他就是滿貫說的那個孩子吧?夜離軒唯一的孩子,虞婉婷生下的孩子。
怎的沒剃頭,像個小女娃似的?不過這一頭青絲,倒比那些光頭女圭女圭好看多了。看得鳳傾月好生喜歡,心生親近之意。
「澤兒乖,不哭了。用過早膳沒?」
夜雨澤抽抽鼻涕,女乃聲女乃氣問到︰「你怎麼知道我叫澤兒?」
「因為澤兒很听話,個個都在娘親面前夸澤兒呢。」
突然有個女圭女圭管她叫娘親,她免不得驚訝一番,卻是片刻就適應了來。新後也不過三十的年紀,自己還不是管她叫母妃。當家主母,應當照顧夫君的孩子才是。
夜雨澤咧嘴一笑。「娘親,澤兒餓了。」
她拿出絲帕替夜雨澤擦著小臉,吩咐道︰「玲瓏,快去傳了膳來。」
見玲瓏退去,那婦人請命道︰「奴婢先給小主子梳頭吧。」
「不要,我要娘親梳頭。」夜雨澤又是粘了上來,環手抱住鳳傾月。
他水汪汪的大眼流露著乞求,讓鳳傾月不忍心拒絕了他。「好吧,我姑且試試,梳得不好澤兒可別嫌棄。」
鳳傾月自幼聰慧,琴棋書畫,學什麼都是一點就通。想不到今日梳個頭,就令她犯了難。
看著滿頭的青絲,她是一點沒轍了。虧得夜雨澤的女乃娘提醒,她才知道該編個辮子。
女乃娘很是犯惑,這小主子向來不讓別人踫他一根頭發。若不是他由自己帶大,怕也是不許她踫的。打從記事以來,就沒剃過一次頭。今日怎麼舍得讓人動他頭發?
有時皇子妃扯到他的頭發,疼得他齜牙咧嘴的,他也沒說一句怒話。這要是平時,早該鬧著要打人板子了!
鳳傾月從沒自己動手梳頭,現下編個辮子也是難為她了。歪七扭八的,廢了好大一番勁。若不是女乃娘從旁協助,怕還成不了形。一時覺得玲瓏好生能干,什麼樣的發髻都能信手拈來。
夜雨澤頭發從沒被編得這樣不像話過,卻是沒有一點怒氣,咧嘴笑得甜蜜得很。
這可是娘親,活生生的娘親!會溫柔的跟他說話,還會為他編頭。美得他直想上躥下跳一番。
說來也怪,平日里那些小妾哪個不討好小主子,偏生小主子對誰都不愛搭理。今日卻眼巴巴的跑來皇子妃這里撒起嬌來,讓女乃娘暗里好生驚奇。
夜雨澤雖小,卻是個聰明的。閑言碎語听得多了,自然知道那些小妾不是正經主子,不配得他一聲娘親。心頭只明白,娘親該是八抬大轎迎進來的。
盼呀盼的,總算是把娘親盼來了。小小人兒,笑得眉眼彎彎,快樂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