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傾月天未亮時便清醒了。原是洞里的火堆熄滅,被冷風給激醒的。
洞內漆黑一片,鳳傾月腿腳僵直麻痹又不便走動。自個兒模索著揉捏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她靜坐在黑暗里,很是迷茫。想到歐陽冥昨日的問話,不由得再問問自己的心,當真生無可戀了嗎?
逼不得已遠嫁西夜,是無奈,是解月兌。是對鳳央的救贖,也是對自己的救贖。
她不覺自己無私高尚,也不覺心里委屈。只明白身份使然,她理當如此。
本以為嫁往西夜,便是渾渾噩噩的過一輩子了。卻沒想到機緣巧合,撞開了一段段緣分。得了錢滿貫這麼個知心好友,和澤兒那般乖巧听話的孩子。
她這一生,能稱之為友的,興許就滿貫一人了。
洛風棄她而去,皇親國戚中與她身份比肩的那幾人,都∼是身份使然才使得大家做了同路人。
一番回想,不在乎各自身份而真心相待之人,也只有滿貫了。
至于澤兒,她是真心疼惜的。他同她一樣,也是自小沒了娘親,孤零零的長大。
可他遭的罪卻多了,同等的身份,她得盡萬千寵愛,他卻是遭自己的皇祖母多番陷害。他這麼個小小人兒,什麼都不懂得,何至于遭幾多劫難呢?
小孩子的心思純淨無暇,做不得假。他明明白白的喜歡著她。纏著她,依賴她。她所能回應的,也只有疼他,愛他,護他了。
不知道她此番離去,這小家伙會不會哭鼻子,偶爾想念起她來?
他還年幼,興許過段時日就將她忘了吧。
鳳傾月念及兩人,就不由得想到了夜離軒。不禁嘴角微翹,滿面含羞。可惜此等嬌俏卻是無人得賞。
對夜離軒,鳳傾月說不上好壞。她一生中接觸的男子也就那麼三兩個,怎能做比?
夜離軒作為夫君,沒什麼好挑剔的。他相信她,尊重愛護于她,便是足夠。
與他在一起,不說多有親近,但心里總歸是暗喜微甜的。
她也不明白怎會躥生出這種感覺,莫名其妙,卻不覺得壞。
不得不認,她對西夜還留有牽掛。不僅僅是一星半點,是好多好多。多得她快沉浸于其中無法自拔。自己都無法相信,心里裝下了這般多的美好。
興許她遠嫁之時,就該放棄鳳央了。鳳央的人或事,已是少有記起。連父皇的音容笑貌現下回想起來,好似都有些不熟悉了。
她其實並不明白,她尋求的究竟是什麼,也不明白心里那快要掙月兌而出感覺要稱之為什麼。使命嗎?她不懂。
只知這份感覺促使她回到鳳央。快些,再快些。
可回來了,卻是沒了下文。
當年離開鳳央,不覺心里哀傷。現日離開西夜,也不覺心頭感懷。
當真以一句緣分盡了,就可斬斷所有?她果真是鐵石心腸,無情無義。
為何她能理智得如此可怕!為何她不能隨心而欲,義無反顧的走下去?
鳳傾月,你連喜怒哀樂都是個理所當然嗎?如此同行尸走肉又有何區別?
至此,還能有什麼,才得以觸動她的心?
不知不覺,迷蒙恍惚之間,外面天色已是大亮。洞口透出些許的光亮,好似給人指明了前路。
無論如何,走下去。始終會有個方向的。
鳳傾月打理一番,出了洞口。只見歐陽冥沐浴在晨光之下,得心應手的舞著手中大刀。刀身透著淡淡的寒光,嘶嘶破風。
他身輕如燕,迅猛似電。一招直指,落葉紛崩,大有氣吞山河之勢。
見鳳傾月出洞來,歐陽冥便收勢放回了大刀。
夜里冷風陣陣,實在令歐陽冥無心睡眠。他飛身躲入樹頂避風歇了一宿,早起四肢僵直無力,便拿出大刀隨意舞了兩下。結果越練越得勁,頓時暢快淋灕。
「走吧。」
歐陽冥又變回了先前的模樣。話不過兩句,整個人都冷冰冰的。昨個兒那個多話之人,好像與他無關一般。
鳳傾月已是習慣了他此般態度,倒也沒太過詫異。也不多說話,直接隨他踏上了行程。
歐陽冥總覺得今日的鳳傾月有些不一樣。好像多了些堅定之勢,不像之前那般時而發愣恍惚了。
下了山,就到嘉州了。也不知那里現下是怎麼個場景。若正好趕上兩軍對戰,便要想個保全自身的辦法,等著他們休戰了。
就算不吃不喝,那些士兵也最多撐三兩日。總歸能找到時機的,不需太過擔憂。就怕她見了那兵荒馬亂之景,難以承受。
女子啊,總歸是多愁善感的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