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醫不甚仔細的診斷了一番,便是確認無誤了。
「皇上早已服用了千日醉,臣已無力回天了。」
這宮中太醫,自然是識得鳳傾月的。鳳傾月突然出現在此處,讓他心里著實惶恐得很。
藥是自己親手送上的,公主要是不顧緣由追究起來,那可了不得!
無力回天?鳳傾月頓感陣陣暈厥之感襲來,腦海里一派天旋地轉。一陣失魂,險些暈倒了去。
鳳傾月緊捏著拳頭,強制自己鎮定下來。深吸了一口冷氣,強壓住了自己亂涌的情緒,冷然問到︰「你再說一遍,皇上怎麼了?」
太醫被鳳傾月這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嚇住,頓時跪拜在地上,小心翼翼的開了口︰「皇上已是駕崩了,請公主節哀。」
鳳傾月驚得心里猛然一縮,滿滿的不可置信。心里好像有什麼全盤崩塌了似的,一派悲涼難受。
無法抑制的心痛席卷而來,像要撕裂一般。揪得生疼,苦得發澀。眼里陣陣刺痛,卻掉不下一滴眼淚來。
「胡說!剛剛父皇還好好的跟我說話,怎可能說走就走!莫不是你醫術不行,誆騙于我!」
父皇什麼病征都沒有,就這麼突然的去了,叫她如何能相信!不可能的,就算服用了那什麼千日醉,發作時怎能沒有一點預兆呢!不該沒救的!不會的,不會的!
鳳傾月心亂如麻,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她的堅持,僅僅是心底的一絲希望,和自己的不願相信。
「臣惶恐!」太醫大驚失色,急急的磕上一個響頭。
「千日醉這種毒藥,須得服用的劑量大才能生效。皇上是安排妥善了,才安詳的走的。」
安排妥善?這其中還有什麼內情?「你這是何意?」
「老臣無能,也是不明就里。還得要秦丞相來了,才能給公主個說法。」
他話剛落,秦丞相就隨之而來。
听著通傳之人的話,他不由得擦了擦額上冷汗,松了口氣。
好在被急召而來之時就遣人去請丞相來,不然現下真是月兌不了干系了!
秦丞相入門而來,見眾人如定在地,一股子沉重嚴肅的氣氛,便明白出什麼事了。
見鳳傾月也在屋里,他突是一愣,隨即又恢復了鎮定。雖不明白遠嫁千里的公主為何會出現于此,可他首要關心的問題卻不在于此。
「臣叩見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鳳傾月現下哪還有心思注重這些個虛禮。
「丞相不必多禮,有什麼話便是直說了吧。」
秦相先是對著昏迷不醒的鳳央王行了一禮,再從袖內取了一上了漆封的錦盒,置于一旁的香木桌上。
「皇上的遺詔就封存在這錦盒之中,現下趁著大將軍和公主都在此處,便是啟開這錦盒上听天意吧。」
看來秦丞相也是知道父皇服毒一事了。明知國君服毒而不加以阻攔,這些人當的是什麼官!什麼臣!
鳳傾月一時間怒不可遏,卻是無話可說蒼白無力得很。努力平復著心境,打開了錦盒。
錦盒里除了一道降書,再無其他。可能是沒想到鳳傾月會有回來鳳央的一日,是以沒有給鳳傾月留話。
鳳傾月看完降書,一陣恍惚。既然看破了朝代更替之事,何以父皇還以身殉國?
秦相也知道,不給個說法來,公主斷然不會就此罷休的。只得娓娓道出皇上的意思。
「自從西夜來犯,皇上就明白一山不可容二虎,此戰再無可避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乃是自古不變的定理。皇上知道嘉州乃鳳央最後一道防線。嘉州破,則大勢已去,勢不可轉矣。」
「此番來琯城,看中的就是這麼一個琯字。皇上不願安寢于皇陵,亦不能隨遇而安,失了體面。便以琯代棺,寢于琯城。」
只是一個無顏面對列祖列宗,就輕易棄了自己的性命嗎?
「你們先退下吧,皇上的後事該怎麼樣就怎麼準備著。」
鳳傾月打發走了眾人,再次握住了鳳央王已是冰冷的手掌。終是抑不住悲痛,伏在他的腿上,嚶嚶哭泣起來。
父皇,你這又是何苦呢?即便不忍鳳央水深火熱,愧對于先祖失了鳳央江山,也不必選這麼個法子擔待一番責任啊!
此事的對或錯,她評判不來。或許如太醫,如秦相,都覺得父皇這麼去了,才能尚余一分體面。畢竟是一國之君,怎可當個亡國之奴?
可她這心里,除了不甘,便只得不願了。但她又無能為力,縱然她萬般不願放開這雙手,也已是無法挽回了。
無力,挫敗,荒涼,悲痛的感覺全部襲上心頭。鳳傾月才知道洛風退婚一事也不過爾爾。
當自己哭得無力出聲之時,她才曉得,自己這一生的眼淚不曾流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