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楚南國文武朝臣排成長長兩列高冠博帶按品級分列承天門左右,手捧玉笏肅容緩步而入,侍立于通往乾天宮金鑾殿漢玉石橋外,執鞭內官高站石階之上,手舉黃絲蠟稍鳴鞭甩動響徹禁宮。
兩班文武待靜鞭三響後依次過橋,至乾天宮通天丹墀之下,石階兩側盡是身材魁梧頂盔貫甲的廷殿衛士精神抖擻昂然挺立。
趙璟頭帶九龍垂冕十二金梁冠,身著明黃玄邊金絲繡九龍日月星辰山河大袍,腰束玄絲赤金碧玉闊帶。眉目軒朗威嚴挺拔,高坐于金鑾殿內上方黃花梨刻九龍嵌寶金台御座之上。
司儀監四名紅衣大尚宮手持孔雀翎錦屏團扇,高髻長帔侍立趙璟御座左右兩邊,一名紅衣大監手持黃羅繡龍錦緞傘蓋站在御座後方正中。
丹陛左右跪坐兩排宮中樂師,擊打編鐘響鼓,樂聲悠揚亢長傳遍禁宮,無數羽林衛士~頭帶明鐵盔身穿鎖環甲,手握著紅色絲絛腰刀把柄,侍立金殿兩側。
大監李兆勝紫衣朱帶,高站御座下漢白玉金階之上,甩動拂塵長聲高喝︰「皇帝有旨~~~著白山國使臣忽倫.圖魯特及其隨從上殿覲見~~~~~~~」
隨著一聲接一聲悠長通傳禁宮之外,一群衣著與楚南國大為相異的華衣男子大步昂然踏上漢玉石階在鴻臚寺少卿的帶領下跨過高高門檻大踏步走入金殿。
為首的圖魯特氏身材高大魁梧,四方闊臉上神情彪悍,雙目炯炯有神,長著滿腮濃密胡須。長發披散,頭上圍著一圈金珠與紅色珊瑚穿成的珠飾頭帶。身穿一件淺褐色紫紋綢緞長袍,腰間束著紫色銀珠絲帶。
身後的四名隨從亦是高大健壯,長發上圍繞紅珊瑚銀珠頭帶,其中一人高鼻薄唇,眉目深邃,眼珠略帶琥珀棕色,卻與深夜闖進藏嬌房中的男子十分相似,只是多了滿臉胡須,略垂著頭目光陰沉沉的窺視高坐九龍椅上的趙璟。
為首的圖魯特氏站立在殿中光滑澄泥磚地上,雙腳並立,舉起右手放在胸前彎腰一躬,聲音洪亮口音艱澀︰「白山國大皇帝麾下南樞密使忽倫.圖魯特參見楚南國大皇帝陛下,願大皇帝安康!」
太傅陳閣老向前出列高聲叱喝︰「你這使臣十分無禮,見到我大楚聖皇為何不跪拜叩首!卻行些蠻荒之禮!」
兩旁文武頓時紛紛斥責,圖魯特氏仰頭大笑一聲︰「你們南方諸國最為繁瑣,動不動就要彎下膝蓋低下頭顱。我白山國男兒膝下黃金萬兩,便是見了我呼倫大皇帝也只需要躬身行禮,卻沒有動不動就跪下的道理!」
「大膽!白山蠻夷之地,披毛飲血禮數荒疏,我大楚朝遵循上古之禮參拜天地敬畏之心,聖人既天子,跪拜天子真龍有何不妥!蠻夷不懂禮數,還在這里大言不慚,真是可笑!」定國將軍武遠山頓時瞪圓雙眼,高聲怒喝。
圖魯特看著武遠山身上金色軟甲,半幅紫袍披身冷笑不語。武遠山本是粗魯之人,見他眼光輕蔑怒火中燒大吼︰「你這蠻子使臣,還敢嘲笑本將軍不成!待我率領大軍攻入白山,教你這蠻子領教本將的厲害!」
「這位將軍好威風啊,我白山國背靠綿延大山,寬闊白河環繞,勇士軍馬嫻熟驍勇善戰,無數子民部落擁戴。想攻入我白山國,只怕沒那麼容易!這樣的大話就不用說了。」
陰柔低沉的聲音響起,字正腔圓的大楚語。卻是圖魯特左側那個琥珀瞳色的年輕男子,目光陰沉沉的盯著武遠山上下打量,嘴角微勾露出滿臉不屑。
陳閣老花白眉頭緊皺,沉下臉道︰「白山國的使者未免太過無禮,金殿之上毫無尊卑,你們使臣尚未說話,一個隨從也敢隨意插言。」
那男子微微一笑,圖魯特已大聲說道︰「你這白胡子老大人還沒分清青紅皂白就胡亂指責,這位忽倫,忽倫大人是我白山國遣來的副使,你們個個插嘴插舌,難道他就沒有說話的權力麼!」
「罷了,遠來是客,白山國遠在我國邊境荒僻之地,難免禮數不同。」趙璟坐在龍椅上看了下首爭執半響,朗聲開口︰「使臣既然遠道而來,又攜帶國書,便呈上來吧。」
陳閣老與武遠山聞言拱手躬身稱是,退回文武班列之中。李兆勝下來走到圖魯特面前接過手中書簡,躬身走上金殿跪呈于趙璟。
書上濃墨正楷,卻是標準的楚南文字。圖魯特大聲道︰「我國文字精妙深奧,我白山大帝恐怕皇帝陛下看不明白,命令文書院的楚南小吏執筆,以免楚南國沒人認識。」
趙璟豐唇微勾不予理睬,龍目掃視看了一遍國書冷笑一聲︰「貴使真是好膽,你白山國王向我大楚明文宣戰,竟然還敢派你前來,是料定了朕不會殺了你們麼!」
「南人向來虛偽,喜歡講究禮儀。素有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說法,我想陛下不會這樣做的。」說話的卻又是那個陰沉副使,趙璟揚起長眉盯著他看了幾眼,目光從他滿是胡須的臉上移開朗聲大笑︰「貴國副使倒是深諳此道,既然要戰,那就疆場上見分曉吧!
今天你們遠來是客,朕不單不會難為你們,還要設宴款待。他日貴使淪為階下囚時,便見不著我大楚這等風光了。」
起身大袖一揮吩咐︰「退朝,將客人們帶回官驛好生招待,兩日後宏明殿排宴,貴使們這幾天最好安穩待在官驛不要四處亂走,我國中百姓久恨白山人犯我邊境,若是有什麼不妥朕就難保了。」
說罷哈哈大笑,鴻臚寺卿郭大人上來朝圖魯特等人一擺手︰「諸位使臣請吧。」圖魯特與那副使冷笑幾聲,彎腰行禮大步退出金鑾殿。
陳閣老看著眾人離去,出列恭聲啟奏︰「官家可有空閑,老臣還有要事需單獨稟告。」眉宇中微露焦急之色,趙璟點頭示意︰「陳大人隨朕回外書房去,諸位卿家先退去罷,有事明日早朝再議。」
宋昊看著陳閣老與趙璟背影,眼楮骨碌碌亂轉幾下,朝殿內一名紅衣大監使了個眼色,悄悄離開金鑾殿。
趙璟與陳閣老進了外書房示意看座上茶,自己坐在椅上微微松動一下肩膀,端起茶喝了一口︰「岳父,此處沒有外人不必拘禮,看你神色不安,可是那件事有了不妥?」
「官家,今日老臣府內的黑衣衛回報,官家派去北上尋找那位孟神醫的鐵血衛在平州青縣深山中被殺,幾人無一幸免,神醫去向不明。
發現尸身的乃是青縣進山打獵的獵戶,報至青縣縣衙,如今青縣呈報的文書只怕還在路上。官家,沒有了孟神醫,只怕妙容的病……」陳閣老抖動花白胡須一臉焦慮向趙璟急道。
「什麼!五名鐵血衛全部被殺?朕正覺著奇怪,前些日子還受到飛鴿傳書,說是尋到了神醫已在歸途,後來便全無音信,朕又派出數名鐵血衛前去接應,想來還不曾抵達,鐵彪等人便已經全部遇害了!」
趙璟倏地從椅上站起,長眉緊皺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派遣鐵血衛尋找神醫一事十分隱秘,是什麼人得知了這消息途中攔截!妙容本就病的蹊蹺,這下朕可以肯定必然有鬼,到底是什麼人在暗算朕的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