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浩的命,沒了,在文臣的極力叩請之下以及趙國所施的國壓之下,宇文浩的命,終于還是沒了。趕在驃騎將軍歸京之前,璃清的旨意便已落下,將那暴性極惡之人斬于天牢之內,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則依同罪論處。
這一道聖旨頒後,麗德妃已是魂都散了近半,她怎麼也沒想到陛下竟然這樣心狠,真的不顧宇文一族的功績,要了宇文浩的性命。璃清下旨,求情者一律同罪論處,只是麗德妃不信,她還是想要賭命一試,終日跪于延英殿前,麗德妃想要求了璃清念及多年的情分以及宇文一族的戰績,可以饒了宇文浩一條生路。只是這所謂的情分于這權位之主而言,又怎能叫他改了原本心思,下了令不見麗德妃,璃清心意已定。
宇文浩的命,他是要定了。
天牢之中仍是逍遙的宇文浩,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一次犯下的過罪竟是將他的命都取了,還以為僅是殺了一個人,憑借宇文一族的功績,便是犯下再大的過事璃清也不會拿他如何。天牢之中照樣瀟灑,終日笑行所好之事,只是不知那朝堂之上百官已是謀思要取他的性命,便是天牢里的獄卒也事先叫他們全換了,就是恐著有人泄露此事,叫宇文浩暴性逃出。
仍舊逍遙不知險已近身,便是璃清旨意下後,送入天牢內的吃食已是開始摻了旁物。宇文浩乃是久經沙場的將帥,他的武功自當非常人可比,若是顏閡仍在或許才能壓下他,可如今顏閡已是離世,京都之內怕是難尋可壓制他的能人。為了不再多添枉魂,獄卒便在送入牢內的吃食中摻了軟筋散。
縱是武功再高之人,只要中了這軟筋散也是四肢無力,宛如廢人,宇文浩不知有人要他性命,自當也是沒有提防,便是待了藥效起後才知事已不妙。只是如今才知已是來不及了,四肢乏力仔細的他如何能逃出層層嚴守的天牢,便是暴怒咒喊,宇文浩不信璃清會下要他性命,他要面見聖上,他要等了自己的父親回了京都再重定這一件事。
只是璃清已是下了旨意,必取宇文浩性命,他的話何人通傳?自當齊上欲將他了結于刀斧之下。雖是身中軟筋之毒,可宇文浩終歸乃是沙場霸主,便是憑借那與生俱來的神力也能強撐幾分。強撐之時也是枉殺了不少無辜性命,不過這一份強撐終歸撐不得太久,便是在亂箭重雨之下,宇文浩終歸還是沒了性命。
這宇文浩一死,秦疏酒心里頭可就舒暢多了,便是聞了剛入宮的消息,雖仍是坐于妃榻之上,不過那眉眼中的喜意卻是展顯無疑,便是眼中的喜意都快笑得顯溢了,秦疏酒側倚在妃榻之上撥弄手中茶具。
秦疏酒是心喜的,只是這心中之喜未直現于面上,倒是一旁的南枝,再得聞了這一件事後可是按耐不住心中喜意,急忙回了宮將這一件事稟了秦疏酒,便是落後仍是笑了極喜之態,難掩喜色說道︰「姐姐,可算是除了宇文浩,如今宇文浩已死,我倒要看看宇文生那個老賊還能猖狂到何時?」
宇文生的確厲害,只不過他已是上了年紀,沖鋒上陣之事都是宇文浩替他斬敵,如今宇文浩已死,宇文一族的風光也該到頭了。宇文一族只有這樣一根獨苗,如今慘死于天牢之內,只怕宇文生那心里頭也是悲痛。一想到那老賊入京之後便可知獨子慘死天牢的消息,南枝這心中便覺解氣。面上已是笑得極喜,倒叫秦疏酒有些瞧不下了,直接移了眸便是看了她,而後笑道。
「不過是除了宇文浩,這好戲才剛演了一半,後頭的戲還不知好不好唱呢,真不知你現下開心個什麼勁。」可叫南枝這一份心喜逗的有些無奈,秦疏酒忍不住出聲說道,便是話落南枝當即應道︰「開心,自當是得開心了,這宇文生也是個造孽的主,這輩子娶了那麼多房的妻妾也就只得了麗德妃與宇文浩這一兒一女。雖說宇文浩性子過于殘暴,不過當真是領兵打仗的能手,那老賊也是極寵。如今他已經日見頹老,這唯一的寶貝兒子可是叫他寄予厚望,現在命直接交在了天牢之中,這宇文一族怕也是到頭了,老賊歸京之後心還不得痛死。」
想著宇文生歸京之後那白發人送黑人的絕痛樣,南枝這心中就覺痛快,也是因了倍感痛快,這話說得到有幾分咬牙切齒之意。南枝覺著爽快,秦疏酒自當也是喜了,也是因了心喜倒也懶得出聲呵了她的過色,秦疏酒幽嘆了一聲隨後說道。
「那心是當真得痛死了,不過痛死也好,讓他一族風光了這樣些年,他也該嘗嘗當年我族經歷的絕痛了。」便是話後見著南枝一笑,隨後說道︰「這般便算經歷了?不過失了一子,只怕這樣的痛可抵不上姐姐一族當年所受的一半呢。」
「自當是抵不上,不過這往後的日子可長了,好戲才剛上場,這後頭的罪全都受上了,才算償了他當年對我族犯下的罪惡。」宇文浩已經死了,接下來也該請了驃騎將軍登演了,話道清幽便是宛笑,秦疏酒此語說得實在清淡,倒不像是在算思著什麼,而是嘆聊今日天時。她這一番話說得倒是幽清得緊,只是落于南枝耳中卻是另一層意思,便是呵了一笑,南枝說道。
「說實在,就南枝覺了,這後頭的罪便是全受了也不及傾氏一族當年所承的。南枝覺著,姐姐待這驃騎將軍倒是軟了心腸,算不得狠了。」此語剛落便叫秦疏酒掃了眸,眸眼微餳隨後精眸閃過,秦疏酒說道︰「心腸軟了嗎?我怎就不覺自己對他軟了心腸?這驃騎將軍終歸不是尋常之人,想要除他所需的並不是最狠的法子,而是最適合的法子。他的性命,我固然想要,不過我更想看的是他窮盡一生所經營的心血在他面前毀于一旦。這人心野,欲狂,他所在意乃是宇文一族手中所握的權勢,既然他將這權勢看得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我為何還要他的性命?便是將他作為在意之時全數奪了,才是叫這老賊痛不欲生最好的法子。」
想要叫一個人痛不欲生,最好的法子不是要的他的性命,而是將他好不容易構建起來的一切全數毀掉。最是絕望之時,便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經營的一切在面前毀盡,自己卻無能為力。
若是這般,只怕對于宇文生來說才是極大的絕望以及痛苦。
宇文生這個人,她要的從來都不是他的命,這個人,秦疏酒恨他,恨不得剝了他的皮抽****的血啃盡他的肉。可就算真的這樣做了,秦疏酒知道,這對于宇文浩來說還不是最叫他痛楚的。
真正可以折磨這位驃騎將軍的。
究竟是什麼。
法子,早就在心中算思好了,便是一切都準備待機,等著將到的時機。
叫一個人痛不欲生的法子,最好的便是叫他失去所珍視的一切,這個道理南枝還是懂的,當下便是應了頭,南枝示意已明秦疏酒之意。如今這好戲已是上演盡半,現下的另外一半可是重頭戲碼,已是等了這樣的久,秦疏酒可不希望在最後的關頭叫人壞了。便是頓了思而後看著南枝,秦疏酒笑著說道。
「法子狠,無用,要的是正切他的命點,才是上好之法。現下可是最要緊之時,就算你這心中再如何的喜,面上也得給我謹慎了,可別走漏了風聲,若是壞了我的好事,你就自己領了佩劍去找無煙姐請罪吧。」
事到了如今這關鍵之處,若是真叫自己壞了,便是萬死也不足以償命,秦疏酒的囑咐南枝自當入了心,只是這入心之後免不得再笑說道。
「姐姐的叮囑,南枝自當記在心里?只是事到如今還能出什麼錯落?宇文浩的命已經沒了,這一場戲只可能繼續唱下去,斷無中斷頓停的可能。就算宇文生那個老賊真的察覺了什麼?那又如何?即便他不願陪著唱戲,定有人會將這一場戲唱到最後,咱們這位驃騎將軍,這一次,已是完了。」
最後這一番話語中帶著極深的陰沉之氣,便是笑中帶了滲人的陰,南枝笑道著這一番話。她這一番話雖然听著有些玄乎,卻又是真實之事。只要宇文浩一死,這一場戲便無停下的可能,縱然宇文浩真的察覺了什麼,也是無用。
因為這一場戲已經開始了,一旦開演,便非一人之力可以叫它停下。
宇文一族,如今怕也是到了頭,便是再無憂心的必要,一聲長嘆之後秦疏酒直接空了心境,便是空後忽是記了一事,秦疏酒出聲問道︰「對了,德妃娘娘那處,如今可是怎了?」
這宇文浩乃是麗德妃的胞弟,為了宇文浩這一件事,麗德妃可是操碎了心,終日跪于延英殿前,只望求得璃清可以網開一面,饒了宇文浩一條生路。麗德妃如何秉性之人,若非寵極了這個胞弟,她又如何行出那樣之事,只可惜陛下聖心已定,麗德妃的叩求終歸還是換不來什麼。
換不來,仍是要求,不過今日宇文浩已是命斷黃泉,她倒是突然想瞧瞧,這位高高在上終年傲冷的德妃娘娘,在知胞弟命已喪時,會是怎生模樣。
因是突然記想了起來,秦疏酒也是偶的起興,便是順勢一問,誰知這一問竟真得了南枝回復。南枝不愧是秦疏酒身旁伺候久了的人,這秦疏酒心中在想什麼,縱是還未開口,她已預先清明。宇文浩已死,麗德妃那處的光景自當好看,便是在知了這一件事後,因是擔心宮中之人恐了麗德妃知曉之後會感痛傷,南枝可沒忘了順道吩咐下去,比將這一件事傳入浴堂殿內。
不管怎麼說,這麗德妃與雲麾將軍乃是同胞姐弟,胞弟如今已死,這做長姐的怎能叫人瞞于鼓中。麗德妃確是女中豪杰,只是再如何的女中英豪,只怕在聞了胞弟命休,那心中也是難掩悲痛。便是說著麗德妃之事,南枝方才剛消的笑如今再度溢出眸中,便是舒顏展笑,南枝說道。
「宇文浩現在死了,浴堂殿那兒,真不知得傷心成何番境地。說實的南枝真想看看,這素來冷傲的德妃娘娘,若是傷心起來是怎番模樣,會不會也如尋常人家的女子一般,終日不知如何,只知垂淚傷泣。」說這話時,那語中的嘲諷之意也是明顯,當下引得秦疏酒陰的一笑,到像是在尋思著那會是個怎樣的光景一般,略思之後秦疏酒冷言笑道。
「如了尋常女子一般垂淚傷泣嗎?那樣性子的德妃娘娘,我還真想看看她傷心落淚時是個怎番模樣,那滾落下的究竟是淚,還是一粒粒結硬的石子。」
麗德妃,當年便是托了她的恩賜長姐才會落入萬丈懸崖之內,如今也是拜了她所賜,長姐才不得不為了保全自己,以命入宮行刺最後落了的尸骨不存的下場。失去手足的痛,她已嘗忍了多年,二十年前是,如今也是。現在也該叫這位傲性的德妃娘娘嘗嘗,親眼看著手足慘死于面前卻無能為力的痛,是怎樣的揪心裂肺。
當年的那一事,宇文一族也參與其中,如今叫他們風光了這樣些年,也到了償命的時候。
便是知了麗德妃已明宇文浩慘死之事,想著她如今面上那刀割般的心痛,秦疏酒就覺了痛快,正是痛快之時,卻見簾兒自殿外行入,至了跟前欠身拜禮,簾兒出聲說道。
「娘娘,太醫令丞在外候著,說是來給娘娘請平安脈的。」
因是簾兒入了內,面上的喜意頓是消隱,便是再聞她的言稟,秦疏酒當覺惑了,當是微蹙了眉,秦疏酒說道︰「平安脈?」此語落後便見南枝隨著蹙了眉,而後應道︰「平安脈?今日的平安脈李太醫不是已來請了?這令丞為何還親來?」
若是無事一日當請一次平安脈足以,慕容端若此次稟求著實叫人覺了有些奇怪,便是秦疏酒也思不明他此次究竟為了何事。雖是心中不慎清明,卻也無拒之意,便是頓思而後看了簾兒,秦疏酒說道。
「既是令丞,便是請了吧。」
「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