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比起往日的更加溫暖。
沈幼青走在路上,臉頰傳來的熱辣之感,被時而拂來的風逐漸吹散,心緒也不再那麼雜亂……
玉樨跟在她的身後,輕聲喊了一句︰「小姐,咱們回去吧。」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受母親的喜歡了?」沈幼青沒有要回去的意思,反而是問了玉樨這個問題,一時之間玉樨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她是清楚了夫人和小姐直接的確有結締,可至于因為什麼,她沒听明白。
沈幼青似乎沒有考慮其他,只是需要一個傾听者,細細碎碎的又講了很多,末了,看著玉樨的眼楮問︰「懂了嗎?」。
玉樨心里著急︰您倒是說點我能懂的啊。
「不懂?那就算了。」
「……」
玉樨半張著嘴,再一次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沈幼青仰著臉,垂眼問︰「我的臉現在還紅嗎?」。
這次,玉樨有些謹慎,心道︰誰知道你又是為了什麼,天啊,這姑娘就是你派下來懲罰我的吧……
「不紅了是嗎?那咱們回去。」沈幼青一直都像是在自說自話,可她自己卻沒有任何感覺,仿佛早就習慣了一般。
怪不得在小世子的靈堂里,她會自言自語,原來是有這麼個毛病。
玉樨瞧著沈幼青自顧自的走遠,突然感覺背後一陣涼風,抽搐似的抖了一下,趕緊追了上去……
還沒回寧園,沈幼青就被沈榆堵在了大門口,他神情清冷,跟上次在梅園初見時不大一樣,和記憶中他的樣子倒是一模一樣,一樣的淡漠,他的氣質大概更符合讀書人的清高。
「二哥怎麼在這兒?」
「我在等你。四妹,請到秋水閣一敘。」沈幼青能看得出來他是特意等候在這里,只是卻不曉得在等誰,是以當沈榆說出這話的時候,她有些錯愕。
沈榆言語間透露著疏離,沈幼青也始終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遠在西南之地時,沈幼青便對沈榆的事有所耳聞,他自幼聰穎,對許多東西都有涉獵,連箭法騎術都十分精通,可要說這位二公子最感興趣的卻還是書畫。數年來,他幾乎游遍大齊山川,就是為了學習工法,實則他的書畫造詣跟父親做比較都已不相上下。
「四妹,二哥有些事情想請四妹幫忙。」沈榆看了看她身後的玉樨,玉樨倒是識趣,接到沈幼青的眼神後,便自行離去了。
秋水閣是沈榆的庭院,典型的園林式的格局,不比榮安堂的大氣,秋水閣布置的簡單大方,意境悠長,有著小家碧玉般的秀美,很難想象,這種布局是出自沈榆之手。
沈幼青站定在一株榕樹下,望著稀稀落落的樹葉,不禁發了呆……
「這棵樹是大哥當年種下的,轉眼都已經這麼些年了。」沈榆的語氣中有些感慨世事滄桑,並且還帶了些試探。
沈幼青只覺得頭痛,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言表的痛苦……
「二哥,你有什麼事嗎?」。
沈榆並沒有發現沈幼青的不妥,听見她開口詢問,便道︰「四妹,裴將軍他們可還好?」
沈幼青想到他會首先詢問外公了,便以一副預備好的表情相對︰「我外公舅舅們都很好,有勞二哥掛心了。」
「現在南詔大軍犯境,我身為七尺男兒理應浴血沙場,而絕非待在家中享受玩樂,听聞裴風將軍正在募兵,二哥想讓四妹搭個線。」沈榆這話說的並不委婉,卻正反應了他的光明磊落。
任何人听到了,應該都會拍手稱好,可沈幼青卻不這麼想……
「二哥想要上戰場,理應先去兵部謀個小差事,當然,二哥是三品大員的兒子,他們應該不會輕易接收……二哥,姨娘知道你的想法嗎?」。沈幼青話鋒一轉,沈榆便有些遲疑了。
「二哥是姨娘的長子,若是她不答應,恐怕沒人可以讓你入兵營。」
沈幼青忽然想起,除世襲軍將,大齊三品以上官員之子不得參軍,僅是這一點,沈榆就不夠資格了。
這大概也是他來找她的主要原因。
沈榆想投筆從戎,這也簡單,只是她一個妹妹怎麼能做得了他的主,就是沒有盧姨娘的阻撓,還有老夫人在,還有大齊律法在。
況且,她只是沈家的一個過客,沒有想過蹚任何渾水。
沈榆性情雖好,卻不適宜在龍蛇混雜的地方,兵營里三教九流大有人在,他一介讀書人進去了,恐怕也只有被排擠的份,這事兒沈幼青有經驗……
離開了秋水閣,沈幼青還在想著這事,走到梅園,才突然醒悟,說好了不管閑事的……
拍了拍臉頰,走進梅園。
走進院子里,沈幼青才發覺盧氏和沈幼蘭都不在,梅園里靜悄悄的,只有殘余的紅梅花瓣緩緩飄落,積了滿院。
角落里有一口井,沈幼青被匍匐在井邊綠色植物所吸引,便走了過去。
那綠色植物已經攀上了牆,整個牆面都綠油油的,第一次見到這種植物,她有些好奇,便湊近了些去觀看……
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乍響在耳邊——
「沈幼青那個丫頭也太過分,竟然把本世子拒之門外,下次見到她,本世子定要……」
「定要怎樣?阿瑯,是你把人家小姑娘嚇得從牆上摔下來,還傷了腳,你還不許人家記仇?」
沈幼青听得出來,第一個聲音是那個紈褲世子蕭瑯,語氣里帶著不可一世的囂張;第二個是盧姨娘的佷子盧垣,聲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舒緩。
這牆是一堵花牆,中間有許多鏤空,正當沈幼青剝開牆上的攀爬植物時,一雙眼楮便掃了過來,瞬時,便有些詫異,像是被嚇到了,始作俑者沈幼青卻顯得無所謂。
又听蕭瑯抱怨道︰「本世子好心好意來看她,竟然只叫一個小丫鬟來傳話,她有沒有把我這個世子放在眼里?」
盧垣道︰「既然您是世子,就得體諒出世子的肚量來,跟一個小姑娘叫什麼勁。」
「你到底跟誰一幫啊?」
蕭瑯滿臉郁悶,盧垣只得半哄半騙道︰「說不定四小姐真的是不方便見客呢,你不是還要去拜見裴夫人嗎。」
大概是听到順心的話,蕭瑯一副受用的表情,只是想到要見姑母,不由得推搡抗拒。
「你不去?」
「我只是沈家姨娘的佷子,于理不合。」
「什麼于理不合,明明就是怕姑母給你臉色……」蕭瑯嘟嘟囔囔的走了。
沈幼青這才走出梅園,直接就迎上了盧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