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幼青露出一絲笑容,跟了她這麼久,總算是記得一點她的喜惡了。
玉樨回道︰「奴婢第一次來這里,不知道這里有沒有艾草。小姐,天色晚了,咱們趕緊回去吧,若是晚了,城門會關上的……」
「閉嘴!去那邊待著。」沈幼青打斷了她的話。
抬頭看了看日頭,現在大概是申時一刻,離宵禁時間戌時三刻還遠得很呢。
玉樨沒有收到想要的回應,便只好默默地待在一旁,看著這大小姐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所謂的稀奇古怪,只是沈幼青在聞艾葉香來自哪里,可她不知在別人的眼里,她這行為已經可以用怪異來形容了。
「小姐,寧王爺!」
沈幼青正專心聞風中的味道,若是往常晴天,她可以輕易的辨別出香氣來自哪個方向。
但不巧的是,今日有風。
且玉樨一驚一乍地喊著,她的思緒全被打斷,晃神的一瞬間,連剛剛捕捉到的那一絲香氣也消散于風中。
沈幼青完全沒听到她在喊什麼,是以蕭晏走近之時,她也絲毫未發覺。
「奴婢參見王爺——」
玉樨咳得嗓子都疼了,沈幼青才愣愣的看向她,並且滿眼嫌棄︰「玉樨你怎麼了?安靜一點能少塊肉?」
玉樨只感覺心累,委屈又為難的看向寧王爺,剛才他走過來的時候就示意她不要出聲,可她不出聲能行嗎,她要是不出聲的話這位姑女乃女乃豈不是會一直不回頭。
偏偏,始作俑者還滿臉微笑。
「我知道了,艾草應該在那個方向,玉樨——」
沈幼青愣住,蕭晏?他怎麼還沒走?不,他怎麼又回來了?
她已經盡量的能避就避了,可蕭晏出現在她眼前的次數卻反增不減,這是為何……
「王爺,您……可是落了什麼東西?」
蕭晏微微搖頭,「只是見四小姐久未回去,本王不放心,才特意尋了過來,只是沒想到四小姐是在——四小姐在做什麼?」
只听前半句他的話,沈幼青被嚇了一腦門的汗,這高高在上的王爺是想把她嚇死吧,還說什麼報恩,這樣的做法是在報恩嗎,報仇還不錯吧。
沈幼青自然不能說出去,便隨口編了個理由。
蕭晏顯然不大相信,卻很意外的沒有深究,只點了一句︰「天色漸晚,四小姐還是盡快回去得好。」
「好!」
沈幼青出乎意料的答應了,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蕭晏往旁邊讓了一些,沈幼青便走了去,因她的心思不在它處,是以並未看見蕭晏訝然的神色,而被落在後面的玉樨,則是端著一副無辜的表情︰她叫她回去就不听,寧王爺叫她回去,這大小姐就屁顛兒屁顛兒的走了?
郊外的景致不比京城內繁華,雜草叢生,或許還會有蚊蟲,可勝就勝在清風拂面,溫暖安靜。
沈幼青便最喜歡這種清新自然的環境,相比與養于室內院落的嬌花,生長于山野間的野花野草更能入她的雙眼。
「王爺,盡可以騎馬先行,不必遷就小女子。」
沈幼青想要忽略身側有個人,可蕭晏的確是一個不可無視的存在。
原本兩人是一前一後的走著,可把堂堂王爺甩到身後,自己大刀闊斧的朝前走,這樣的做法著實有些不妥,于是她便放緩了腳步。
可事實上,待到蕭晏跟上了她的步伐,她反而覺得更為不妥,跟王爺並肩信步在鄉野小路上,這是何等的榮幸,又是何等的擔驚受怕……
「四小姐若不願與本王同行,直說便可。」
耳邊突然傳來這麼一句,听上去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但這話出自蕭晏口中,就有點特別了。
沈幼青不敢輕易回答。
在她沉默之時,又听蕭晏輕微的嘆氣聲︰「本王以情相待,四小姐卻總是刻意避開,究竟是為何?本王已經說過,四小姐對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理應報答,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三歲小兒都懂的道理,四小姐以為本王不懂嗎?若是四小姐往後依舊要避著本王,本王會不會治你的罪,就不得而知了。」
沈幼青繼續沉默,但蕭晏的話已是听進了心里,明明感到一絲古怪反復思索,也沒有思出什麼來……
蕭晏溫和的聲音繼續闖入她耳中︰「四小姐可是記下了?」
「記,記下了。」沈幼青愣愣的點頭。
她並沒有預料蕭晏會直接跟她攤牌,原來,這段時間來,她四下躲著他的行為這麼明顯了……
蕭晏笑了笑,沈幼青竟從那笑容中看出了幾分滿意的意思。
望著蕭晏踩著如風的步伐緩緩模糊的背影,沈幼青只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剛剛,他是跟自己說了什麼?
「玉樨,他是不是說了要治我的罪啊?」
「小姐啊,您不是讓奴婢離您遠點兒嗎,王爺說了什麼,奴婢怎麼知道……」
一種被威脅的後怕,瞬間在沈幼青的心底滋生。
在沈幼青疾步前行了好遠之後,玉樨才反應過來,遂即跟了上去……
回到寧園,沈幼青便一直待在房間里,連安嬤嬤喊她去花廳吃飯,她都沒有過去。
玉樨在旁邊觀察著,在她看來,這位大小姐的表情好像自從跟王爺分開之後就變得有些失落……
沈幼青輾轉反側,一夜無眠。
第二日天一亮,便喚來了玉樨。
「小姐,您一夜沒睡嗎?」。
「嗯。」沈幼青懨懨的點頭,雖然現在困得要死,但經過一夜的冥思苦想,她終于想明白蕭晏的意思,也算值得了。
玉樨打來了洗臉水,碎碎叨叨的說著︰「依奴婢看,您真沒有必要躲著寧王爺,京城里有多少閨女爭著搶著要撲到王爺懷里去呢,只有您,傻乎乎的躲著人家。您看這些書,您不也說是跟珍貴的古書嗎,可寧王爺因為你的一句話就替你找了來,前些日子寧王爺時不時地就來寧園,您也是刻意的避開……」
「王爺不是說過了,他是在向您報恩,您想那麼多做什麼?」
玉樨停頓了一下,又壓低了聲音道︰「就像您說的一樣,寧王與魏王有嫌隙,您的擔心也是怕有朝一日他們反目而殃及到裴老將軍,但小姐不是也覺得寧王有勝算嗎,既然如此,寧王既想向你報恩,您為何不趁這個時候給自己鋪一條路?」
沈幼青臉色微沉,她向來不知道玉樨會有這樣的想法。
在說這些的時候,她能明顯感覺到玉樨的語氣中有些跟往日不同的野心……
「是不是也打算給自己鋪一條路?」
玉樨霎時一愣,繼而燦爛的一笑︰「小姐真聰明,奴婢身處食物鏈的最底層,自然要為日後做打算,奴婢孤身一人,那個初九又太過木訥,奴婢想要過上安穩的日子,只能擇良木而棲,顯然,小姐您就是奴婢的良木。」
因為咱們性格相近,性格相似的兩個人可以做很好的伙伴!
「小姐也不必擔心,只要不損害奴婢的自身利益,奴婢還是會好好的跟在小姐身邊,繼續做一個老實本分的丫鬟。」
不得不說,沈幼青是有些吃驚的,她一向知道玉樨是個聰明人,因此跟她說話也從無避諱,此刻她才知道原來毫無避諱不是主僕之間該有的。
「你覺得自己老實本分嗎?」。
沈幼青一聲嗤笑。
玉樨也不在意,只兀自在沈幼青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打著哈欠道︰「跟一個人坦誠相對真是好舒服啊……」
沈幼青算是了解她的,如今她坦白了這些話,盡管並不十分明白,但似乎對玉樨而言,對她而言,並無太大的改變,若說有的話,也只是日後玉樨怕是會更加「囂張」了而已……
「小姐,快些洗漱,奴婢今兒做了槐花餃子,很好吃哦!」
因為知道了玉樨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沈幼青對她之前說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詞兒也並不排斥了,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就浮現出一個可以形容玉樨的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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