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雪紛飛,屋內炭盆里,松木炭正發出「啪啪」的響聲,林玦倚在桌邊,單手托腮,目不轉楮的盯著手中的信函。
這些天來,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南宮懿身上,竟然忘了安鸞這個「幫凶」。雖說逼宮是大皇子一手策劃,可當日若不是她在酒水中下了毒,南宮懿也不會內外重創,差點喪了性命。
估計就連南宮懿也沒有料到,安鸞竟會在酒中下毒,被自己信任的人設計陷害,不知他當日心中,是作何感想。之所以沒有像皇帝說明中毒的事情,也許是為了償還安鸞曾經的救命之恩吧?
一命抵一命,從此互不相欠。
「南宮是個好人,可惜我辜負了他對我的信任,林姑娘,若有機會,還請你轉告他,要小心契約夫……」
契約夫?
眼前浮現起一張永遠掛著笑容的俊秀臉龐來,林玦不由皺眉,難道這件事,除了大皇子,還與那羅剎國有關?
*
大年三十,林太卜一大早就讓管家阿昌過來叫林玦回太卜府過年,一個女孩子家的,再怎麼胡鬧,除夕也不能在外待著。
其實林玦倒是覺得一個人在外要自在的多,可一想到林太卜的一片心意,便也沒有多說什麼,乖乖的回到了太卜府。
雖然今年二房丑事不斷,但至少林瓊當上了翰林院學士,說起來,也算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所以就算有了林瑯這樣不開心的事情在,整個太卜府也依舊是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你回來干嘛?」。林珂從身邊經過,甩給她一個白眼。
「這是我家,難道還回不得?」
好好的心情瞬間化為泡影,林玦沒好氣的反問。
「你有臉,自然可以回。」
林珂看著她,眼里滿是鄙夷。
過了一年,他的個頭拔高了不少。已經不需要仰頭與林玦說話了。
「珂哥兒,你又淘氣了……」
林玦氣炸,正想要好好的教訓他一頓。梅氏卻滿臉笑容的走了過來。身邊跟著的,是二老爺新納的一位姨娘。
沒錯,是新納,是比之前那位「外室」轉正的楊姨娘還要新的姨娘。
林玦不由咋舌。她這二叔。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啊,這一個又一個的,往家里帶,簡直是掉進女人堆里出不來了。
「阿玦,一個人在外的,住的還習慣麼?」
梅氏滿臉溫柔的看著林玦。
若是說,有什麼令林玦感到驚訝的,便是她這二嬸梅氏的性格了。也不知道是妥協還是韜光養晦。如今在她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到曾經心機深沉的樣子。有的只是看破紅塵般的淡然。
一個女人,再怎麼豁達,看著自己的相公不斷的往家里帶別的女人,心中都會有疙瘩的吧,只不過,有的人將這疙瘩化為仇恨,而有的人,直接心灰意冷罷了。
「還好的,都在越京城里,也不遠。」
林玦笑笑。
「是啊,不像瑯兒……」
說到這里,梅氏便沒有再往下說去。輕輕的嘆了口氣,目光變得悠遠起來。
知道她是在掛念如今已是五皇子小妾的林瑯,林玦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接話,索性什麼也不說。
其實直到現在,她都搞不懂林瑯為何會做出這樣的選擇。嫁給五皇子當妾,就算能夠受寵,後宅之間的爭斗,也是件令人頭疼的事情,而且除非能夠扶正,否則妾是不能入宗譜的,大大小小的宴會也沒有資格出席。所以,林瑯做出這樣的決定,到底是為了什麼?
真的只是因為喜歡?
「在想什麼?」
清冷的聲音打斷了林玦的思緒,待回頭看清來人之後,她瞬間紅了臉。
老天,她怎麼沒有想到啊?
像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她爹又怎麼會落下南宮懿?
「呃……你的傷好了?」
林玦支支吾吾。
重生以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的臉皮已經足夠厚了,可是再一次看到南宮懿,臉上還是刺拉拉的發燙。
「嗯。」
南宮懿淡淡的應著,目光落在不遠處已經結了冰的湖面上。
院外的小巷子里,幾個小孩正在嬉鬧,似乎是有人點燃了大紅色的竄天猴,一聲炸響,飛向天空。不遠處的院子里,阿昌正帶著下人將事先準備好的炮竹點燃, 里啪啦的,震得人耳朵嗡嗡響,卻格外的顯得熱鬧。
林玦與南宮懿並肩而立。
周圍炮竹的硝煙彌漫,透過煙霧,目光落在身邊人剛毅的側臉上,這一刻,林玦莫名的感到安心。
「明年會更加好吧?」
看著南宮懿,林玦的笑容里帶著期望。
「會。」,南宮懿回過頭,緩緩的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完美的弧度,「我保證。」
這抹笑容太過于突然,林玦愣了好久,直到畫眉來叫吃飯,才恍然回神,一回神,卻發現身邊的人早已不知去向。
這是犯規吧?
她突然覺得,那混蛋時常癱著一張冷臉其實也不錯,不然,等著他的,可就不是一朵兩朵的爛桃花,而是一整座的桃花林啊。
想到這里,林玦頗為不自在的模了模耳朵,好像,耳朵,有點發燒吶……
*
大業朝有除夕守歲的風俗,不過一想到要與老太太並二房那些人一起坐著,林玦就渾身都不自在,找了個理由,將守歲的重擔交給了林太卜,早早的回暖香閣休息了。
可她前腳才剛踏進暖香閣,後腳就有一個人影閃了進來。
待看清來人之後,林玦瞬間黑臉。這混蛋,是越來越肆無忌憚了是吧?
「林瑜在兗州找了個女子……」
南宮懿一進門,就開口說道。
全程無視林玦的黑臉。
「女子?」。見南宮懿說的是正事,林玦瞬間來了精神,「不是被綁匪截了?也不是賭錢賭輸了?」
而只是找了個女子?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要花一千兩銀子?
該不會是?
「他不會是找了個什麼樓的花魁,要幫她贖身?」
林玦月兌口而出,除了這個,她找不出其他的原因。
「差不多。」
南宮懿答道。
據他收到的線報。林瑜這將近一年的時間,幾乎都待在兗州,無所事事。大半的時間都與一名叫「因娘」的青樓女子在一起。這回寫信要錢,估計是先前帶去的盤纏已經揮霍的差不多了。
「害的爹還擔心他出了什麼事兒,原來是將錢拿去花在女人身上了。」,听了南宮懿的話。林玦有些氣憤。「我這就去跟爹說,讓他那額外的五十兩也不用給他寄!」
「來不及了,他已經在回程的路上,同行的,還有那位女子。」
南宮懿看了一眼瞬間炸毛的林玦,淡淡的說道。
照理說,在林家沒有給他寄錢,而他自己的盤纏又花得差不多的情況下。是沒有能力替寒煙贖身的,但這回。他卻能順利的將寒煙從青樓中贖出來,除非老鴇大發善心,否則,定是暗中得到了某些人的幫助……
「可他們貪圖些什麼呢?」
要知道,林瑜可是純粹到不能再純粹的紈褲,除了一張相貌還行之外,林玦實在想不出來在他身上還有什麼值得別人貪圖的。
「現在還不清楚。」
南宮懿頓了頓。
表面上,大皇子的勢力雖然清除干淨,但實際上,這大皇子也不過是個傀儡,真正的幕後主使,還依舊在繼續放長線釣大魚。
「安鸞走了。」
林玦像是想起了什麼,抬頭看著他。
就算有了前面的那些事,她還是覺得安鸞在南宮懿的心里,是個很特別的存在。
「哦。」
南宮懿淡淡的應了一聲,再無其他多余的表情。那個女人,若不是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他早就將她送到閻羅殿了。
「我想說——」,看到南宮懿一點都不在意,林玦突然想起那日在宮中見到司徒嫣的情景來,莫名的有些火,「難怪南宮將軍的傷好的那麼快,原來是司徒姑娘在照顧呀……」
南宮懿︰……
又來!
這女人的腦回路啊……他真的一輩子都別想弄清楚了。
心中雖這樣想,但還是一臉認真的解釋起來,「在那之前我都是昏迷,並不知道有誰來,那之後,便回將軍府了。」
「可我覺得,嫣兒姐姐對你,確實有些不一樣。」
林玦忽然記起去年上巳節司徒嫣被南宮懿從驚馬上救下來的情景。
她清楚的記得,那日之後,對男子從不上心的司徒嫣,竟特意問了南宮懿的情況。只不過,在得知他只是太卜府的下人後便沒有了下文。當時她沒有多想,現在想來,也許在當日,南宮懿的身影就已經落在了司徒嫣的心里。
曾經的他身份卑微,或許無法相配,但如今,對于司徒嫣來說,似乎也算是一門良配。
「那又怎樣?」
南宮懿毫不在意。
「面對一個如花似玉仿若天仙般的人,你就一點沒動心?」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對我來說,像你這樣的,才是如花似玉。」
林玦︰……
這到底是夸獎,還是罵人?
算了,她就勉強把這當作夸獎好了。
「說了這麼久,也有點渴了……我去倒水……」
從未想過惜字如金的南宮懿會對她說這麼多的話,林玦有些受寵若驚,心中那點火氣,也早就消失無蹤,想著起身倒水緩解下難為情的局面,不知怎麼的,腳下一滑,整個人撞進了南宮懿的懷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