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玦一眼就看出對方眼里那呼之欲出的嘲諷之情,但面上卻並沒有太大波動,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總是得學點東西傍身吧?不然,說不定哪天就像我三弟一樣,一不小心,就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話音落下,凌楠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不過,他要比清韻郡主好的多,轉瞬之間,便又恢復到了正常。
心內卻暗道,看來,林二確實是變了。不僅懂得在人前裝模作樣,還變得聰明了。
這時候,南宮懿已經忙完了手中的事情,闊步邁進殿內,深色無波的眼楮四下梭巡,在看到林玦的那一刻,才微微的松了口氣,不過,當看到凌楠和清韻郡主在她的周圍,南宮懿眼里的神色一凜,看了凌楠一眼。
凌楠正若有所思的看著林玦,卻突然感覺到一陣凜冽的視線在身上停留,不由順著那道視線望去,卻看到身著宮中禁衛服飾的南宮懿正快步朝他們走來。
雖然在外游學時曾多次听過少年將軍的威名,但凌楠卻是從未見過南宮懿本人,所以,當看到一張完全陌生的臉,如此冷漠而不友好的看著他,凌楠心中瞬間不爽。
一個小小的禁衛,竟敢用如此的眼神看他?是活膩了嗎?!
「二哥,咱們過去吧,父王好像在找咱們……」
見南宮懿過來,清韻郡主趕緊拉著凌楠,打算離開。
現在。還不是跟這個殺神面對面硬踫的時候。
「等一下!」
凌楠顯然並不打算就這樣走,他堂堂的一個郡王,竟然被一個禁衛用這樣蔑視的眼神看著。這口氣能忍?
這幾年,他只不過是外出游學,又不是死了,這群人怎麼敢用這樣的態度對他?!
心中越想越火,他看著走到面前的南宮懿道,「你在誰的手下?」
除了林玦,南宮懿對誰都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突然听到有人這麼問,先是一愣,隨後淡淡道。「為什麼這麼問?」
他的唇線很優美,唇角微翹,不笑的時候,卻隱隱含著一絲乖張霸道的戾氣。
看著他。凌楠突然莫名其妙的升起一股寒意。
「讓南宮將軍見笑了。我二哥一向喜歡開玩笑的……」
清韻郡主見狀不妙,趕緊出來解圍。
南宮?
凌楠愣了愣。
不會吧?
多次生擒紅毛的將軍,至少也得是五大三粗的糙漢子吧?怎麼可能是眼前這個生的比女子還要俊秀的人?
如果說是禁衛,那還有可能是某個大臣家中的子弟,托人在宮里謀個差事鍍鍍金,可信度也大一點,但征戰沙場的將軍,不可能吧?!
「二哥。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宮懿將軍,你不是一直說想要見見嗎?如今人家就在眼前。你倒是開起玩笑來了……」
看到凌楠一臉懵逼,清韻郡主繼續解圍。
「不僅如此哦……」說著,清韻郡主閃著天真的眼楮,「如今,南宮將軍還是雲舒姐姐的未婚夫呢……」
借著玩笑話,便將隱含其中的利害關系說的一清二楚。身為皇帝身邊的紅人,南宮懿如今的權勢在武官之中可謂無人可敵,不過,無人可敵,並不是說就真的拿他沒辦法。辦法當然是有,但若是直接與他硬踫硬,那就愚蠢之極了。
高陽郡王有些難以置信,但看著自己妹妹的語氣又不像是在開玩笑,正想著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時,突然宮外響起一道尖銳的叫聲,嚇到了所有人。
南宮懿臉色一沉,剛要吩咐人去看看發生了什麼,就看到昌源公主嚇得面無血色,跌跌撞撞的從外面闖了進來,宮女上前伸手去扶,她整個人瞬間癱在了宮女的身上,像是立刻要暈厥過去一般。
四皇子見情況不對勁,便快步走了過來,看到昌源公主儀態全無的靠在宮女身上,不由皺眉,「你怎麼這副樣子,發生什麼事兒了?」
昌源公主面色慘白,渾身發抖,正要開口,卻「哇」的一聲,吐了出來。仿佛是驚懼到極點。
自從趙貴妃被關了禁閉,昌源公主在宮中的地位便一落千丈,此刻見到她一點公主儀態也無,在眾多賓客面前簡直是丟進了皇家的顏面,四皇子心里憋著一口氣,語氣也冷了一些,對著站在旁邊的宮女沉聲道,「你們還愣著干嘛,還不趕緊將公主攙扶下去休息?!」
直到這個時候,昌源公主才微微的回過了神,忽然大聲的哭了起來,「四皇兄,我剛才出去的時候,在、在回廊那邊,看到樹、樹底下掛著一個人——」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表情都變得微妙而且恐懼。
剛剛才經歷了一場蠱蟲的浩劫,他們實在是沒有多余的心力再來承受其他的厄運了。
四皇子臉上驟變,但瞬間又恢復到了原樣,看著昌源公主笑道,「外面天這麼黑,定是你看錯了吧?皇妹想必是被剛才的黑蟲驚嚇到了……」
「不!四皇兄,我沒有看錯!」,昌源公主一個勁的搖頭,臉上的表情驚訝而恐懼,「真的有一個人掛在那里,不信,你可以問我的丫鬟,她也看到了!」,說到這里,她伸手指著站在旁邊的一位宮女,驚聲道。
慘白的臉色,尖銳的聲音,再加上有些散亂的秀發,看在眾人的眼里,此刻的昌源公主,要比那樹下的人影更加的嚇人。
那宮女也嚇得不輕,意識到大家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便戰戰兢兢的說道,「奴、奴婢確實看到了,就、就在回廊那邊的大樹底下,掛著一個人……」
宮女說完,短暫的安靜過後,長內頓時騷亂起來。
原本在經過了蠱蟲的驚嚇卻不能回去,就已經讓眾人疲憊不堪,現如今,又冒出這麼一出,再加上是夜晚,殿內剛剛才死了那麼多的人,眾人的心中,瞬間烏雲密布,連殿內搖曳的燭光也變得陰森恐怖起來。
四皇子有些猶豫。
照理說,在宮中發現了死人,他是應該去看看,查個清楚的。可皇帝喜怒無常,他又不是受寵的那個,若是擅自做主,而冒犯了聖意,那豈不是自討苦吃。
可若是不去,萬一到時候皇帝追究起來,他還是會遭殃。
這樣想著,一咬牙,他最終還是叫了兩個禁衛,讓他們去查探個究竟。
很快,兩個出去查探的禁衛就回來了。
那棵大樹下確實吊著一個人,而且,還是個大家都熟悉的人。
「怎麼是他?」
「這到底是……?」
「老天爺,他是不是才剛剛被陛下革職了嗎?!怎麼就這樣想不開?」
禁衛很務實,幾個人直接將楊義朗的尸體抬到了殿門口,鐵青的臉,暗紅的色塊,掛在外面的半截舌頭,瞪圓的雙眼,在寂靜的夜里,映襯著微弱搖曳的燭光,顯得更加恐怖詭異。
有幾個膽小的小姐已經嚇得哭了起來。
南宮懿站在人群里,默默的看著這一切,眼里含著令人捉模不透的神色。
林玦卻莫名的想笑。
楊皇後煞費苦心的演了一出戲,可最終還是沒能留住她這位兄長的性命,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是,這本來就是一出設計好的連環好戲?
皇帝很快趕到,與他同來的,還有面色依舊有些發白的楊皇後。
殿內氣氛再次凝固。
眾人心中卻叫苦不迭,這到底是算什麼事兒,他們只不過是來參加宮宴而已,怎麼倒像是來送死的呢?
「二哥,這件事,你覺得是誰?」
清韻郡主若有所思。
凌楠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的站著,唇邊噙著一抹習慣性的微笑,目光在不經意間,卻落在了不遠處的林玦身上。
「這是怎麼回事?!楊義朗好端端的,怎麼會上吊?!」
昭陽帝臉色難看到極點。
剛被革職就在宮內上吊,這不是明擺著對他不滿嗎?!
眾人低垂著頭,沒有人敢吱聲。
見眾人不語,昭陽帝轉頭看向旁邊的楊皇後,冷然笑道,「皇後,你這兄長倒是挺有個性,這是要以死明志嗎?」。
楊皇後一听,瞬間躬身跪了下來,頻頻以頭叩地,「皇上明察,兄長早已知錯,對皇上的旨意也無半點怨言,好不容易得到皇上的開恩,讓他有重生的機會,他又怎麼會想不開,皇上,臣妾以為,兄長不是自殺,是被人所殺啊……」
「是嗎?」。
昭陽帝依舊鐵青著臉,壓抑著數不清的怒火,他看著跪在地上的楊皇後,仿佛下一刻就要勃然大怒。
「依皇後的意思,是說在這宮里,有人要殺他咯?」
話語很輕,可听在楊皇後的耳朵里,卻像是一道滿門抄斬的聖旨,嚇得她瞬間冷汗涔涔,趕緊叩頭道,「皇上,臣妾不是這個意思。臣妾只是覺得,皇恩浩蕩,皇上能輕饒兄長,他感激都來不及,根本就不可能會想不開自盡……」
楊皇後一邊說,一邊以頭叩地,只一會兒工夫,額頭上就已經冒出了血來,地上瞬間血跡斑斑。
但她全然不顧,依舊不斷持續的磕著頭。
如今,她沒有選擇,必須要這樣做。如果讓皇帝以為楊義朗是因為不滿革職而故意在宮內上吊的話,就等于是心懷謀逆之意,那後果,不堪設想。不僅楊家滿門留不住,六皇子的地位也將不保。
所以,就算是磕破頭,她也得繼續下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