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衛將楊義朗的尸體抬走,殿中似乎恢復了點光亮。眾人一直驚懼的心,好像也平靜了些。可昭陽帝的怒火,卻依舊在持續。
林玦與大家一樣,將目光落在依舊在磕頭的楊皇後身上,這件事,明擺著就是遭人陷害。很多時候,官當的越大,心中的顧慮便越多。像楊義朗這樣的,不僅要考慮到自身,更多的是,他的家族,楊皇後,甚至還有六皇子。對于皇帝的懲罰,就算心有不滿,也不可能傻到在宮中上吊自殺。
這其實是個簡單的思路。昭陽帝不可能沒有想到,但想到是一回事,願不願意相信又是另外一回事。
正因為如此,楊皇後才會如此這般不顧形象的磕頭求情的吧?
不過,茵妃在這麼短的時間里,能想出這麼狠辣的一招來,還真是個不能忽視的狠角色。
至于這個狠角色有沒有幫手?。
林玦不經意的看了一眼站在上首正垂頭聆听的四皇子。這個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行了!」
待楊皇後的血已經止不住的時候,昭陽帝終于淡淡的開了口。
「皇後這又是何必?你的傷都還未好,應該好好休息才是……就算楊義朗想要以死明志,也與皇後你無關不是?」
「皇上,求皇上為楊家做主,臣妾的兄長,真的是被人所害啊皇上!——」
楊皇後滿心欲絕,淚水混著血水。在臉頰上劃過,卻意外的呈現出一股驚心動魄的美麗。
「好了,扶皇後下去休息……」。昭陽帝淡淡說著,臉上陰晴不定,待宮人將楊皇後攙扶離開後,他才環顧了殿內一圈,道,「想必大家也都乏了,都散了吧……」
這話一出。眾人若獲大赦,但面上卻依舊默默的行了禮,才緩緩的退出去。
高陽郡王凌楠經過她身邊時。微微一笑,輕聲道,「雲舒郡主今日還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林玦面容如常,仿若未聞。只是朝他輕輕的福了福。
雖然沒有人敢明說。皇帝也未采取任何的處罰,但誰都知道,今日之後,楊皇後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卻再也沒法像從前一樣了。帝王者,最忌諱的,便是那些不安分不听話的人,楊義朗先是十八年玩忽職守,欺上瞞報。接著又在宮里自殺。
本來皇帝對十八年前的武陵侯一案,就已經有極度的懷疑。只不過當年的聖旨是他下的,如今騎虎難下罷了。原本這件事,因為楊皇後的那出苦肉計,已經化解了。可之後楊義朗竟然死了,無論是他殺還是自殺,這都令皇帝十分的不滿。
若是自殺,說明楊義朗心懷不滿;可若是他殺,那是不是正好說明,十八年前的武陵侯案存在問題,有人在殺人滅口?
所以楊皇後剛才口口聲聲說楊義朗是被人所害,也是不得已而為之。這一次,可以說,楊皇後被人坑的有苦難言。
眾人是離開了,但林玦卻被昭陽帝留了下來。
當場破解了蠱蟲,她被留下來,也算是情理之中。
「沒想到雲舒你竟然連蠱蟲之術都懂……」
昭陽帝端坐在御座之上,看著林玦,面上的神色有些意味深長。
先是眩術,接著又是蠱術,這丫頭,到底還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東西在身上?
「陛下,雲舒郡主只是平常閑著無事喜歡看雜書罷了。」
南宮懿忍不住開口。
昭陽帝疑心病很重,他不想林玦因此而進了皇帝的懷疑名單里。
「朕問你了嗎?」。,昭陽帝瞪了他一眼,接著繼續將目光落在林玦身上,半開玩笑的道,「看來朕當初撤了你的大司寇職位,還真是做錯了。雲舒你不僅懂得眩術,還對苗疆的蠱術也有了解,這樣的人才,擔任大司寇一職是再合適不過了……」
他已經決定,等到時機成熟,就將南宮懿的身份昭告天下,恢復他的太子之位。在位者,最忌諱的就是感情用事,更不能有任何的軟肋。他當年就是因為將仁興皇後看的太重,最後不僅他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脅,還連累到了仁興皇後母子,害的南宮懿流落在外,還入了奴籍,受盡了苦。
所以同樣的錯誤,他決不允許犯第二次。
憑著南宮懿對林玦的感情,比起他與仁興皇後,只會有增無減,所謂無欲則剛,放林玦在他的身邊,就差不多等于放了一個看得見的威脅目標。
有這麼一個軟肋在,南宮懿又怎麼能放得開手腳?
不過,如果在明面上就不同意這門婚事,也是不成,君無戲言倒是另外一回事,混小子那關估計要先過不去。
一想起南宮懿那張臉,昭陽帝瞬間放棄,這件事還是等以後時機成熟再說吧……
林玦默默的听著,不知道昭陽帝心里到底在想些什麼,一時之間也不敢接話,就只是低著頭,以不變應萬變。
可站在旁邊的南宮懿一听,卻是有些急了,面上趕緊不動聲色的換了個話題,「陛下,我與郡主的婚期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還望陛下能賞臉當個主婚人……」
昭陽帝︰……
他只不過是隨口提了下大司寇而已,什麼話都還未說,這混小子就著急成這樣了?
誰都知道大司寇是不能婚配的,這人竟然在這里提婚期?這不是明擺著與他對著干嘛!
這個時候,皇帝早已經忘了,當初南宮懿身份還未確認的時候,這門婚事還是他點頭許可的。
昭陽帝臉色變幻不定,南宮懿卻沒有想要退讓的意思,兩人就這麼僵著。
一股詭異的氣氛在兩人之間縈繞,看到這里,林玦下意識的往旁邊挪了挪,這兩人真的是父子,而不是仇人?
最後,還是昭陽帝先松了口。
「雲舒這回也算是救駕有功,今日也晚了,賞賜的話,朕改日讓人送到林府……」,說到這里,他看了眼南宮懿,臉上竟有些疲憊之色,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卻只是嘆了口氣,淡淡道,「都退下吧……」
一回到興德宮,待宮人下去後,楊皇後猛地將桌上的茶盞全都推到了地上,力氣之大,竟然差點連博古架都被她扯下來。
「娘娘,請息怒……」
李嬤嬤靜靜的看著碎了一地的瓷器,想要上前,卻又不敢。
「息怒?!」
楊皇後冷笑,「你叫我怎麼息怒?都被人踩到頭上來了,這一口氣還能咽的下去?!」
隨後,她又道,「秦王呢?讓他來見我!——」
全是一群草包!謀劃了這麼久,今日竟然一點都沒有派上用場,反倒被人坑的差點爬不起來!
「娘娘,您找我?」
秦王進來,看到滿地的狼藉,突然心中一顫。
「你來說說,今天這場戲,好不好看?」,楊皇後已經坐回到御座之上,她額前的傷口已包扎完畢,純白的紗布,上面印染著點點紅暈,配上美玉般光潔的面容,看著,竟有一種別致的美。
「娘娘,今日之事的幕後之人,本王已經查清楚了,全都是那茵妃搞的鬼,既然已經查清,那接下來就好辦了……」
「好辦在哪里?!」
楊皇後冷冷的看著他,今日之事,不僅讓她失去唯一的兄長,還將她在皇帝心中的地位打了個折扣,而這所有的一切,竟只是一場宮宴所帶來的!
茵妃!若是直接這樣就讓她死,那還真是便宜了她!
「娘娘,據探子傳來的消息,茵妃在進宮之前,不僅是青樓女子,還與林家大少爺有過一段情……她來京都,就是跟著林瑜回來的。」
「那又怎樣?」
茵妃的身世不算是什麼秘密,這段往事她也知道。也曾想過用這個威脅她,可那林瑜被茵妃吃的死死地,林家的個人雖然愚蠢,但也怕死,又怎麼可能站出來指認?
「茵妃這兒不好下手,咱們可以多聯系聯系林家大少爺,說不定,事情就成了呢……」,秦王微微笑著,「今日這樣被動,完全是因為咱們沒有模透對方,讓她鑽了空子,但下一次,可就沒有這種便宜了……」
楊皇後將目光投向遠處,若有所思。
秦王見狀,知道她采納了自己的意見,便繼續往下道,「讓微臣感到奇怪的是,這個茵妃,為何要對咱們下手呢?」
她如今才剛剛被冊封為貴妃,又沒有子嗣,只要安分守己,無論日後是哪位皇子坐上那個位子,她都可以好好的當她的太妃,何必冒著生命危險來淌這趟渾水。
「沒有子嗣,不等于沒有野心。」
見秦王有些疑惑,楊皇後淡淡開口。
「老四最近有些不安分哪,一個沒有母妃,一個沒有孩子,看來,這兩個人是湊到一起了。」
「娘娘,你是說——」
秦王好似听到了一個不得了的消息。
可楊皇後卻沒有打算再接著往下說的意思,她轉了個話題,道,「茵妃那兒,照計劃行事就行了。如今最大的問題,還是南宮懿那小子!」
皇帝對他的態度簡直好到喪心病狂的地步,幾乎是百依百順。照這樣下去,凌墨永遠都不可能當上太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