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腿上的傷口越來越疼,插著匕首的傷口,在大漠烈日的照射下,開始有紅腫流膿的跡象。她想要停下來,找個地方將匕首拔出來,再對傷口簡單的包扎一下,不然再這樣下去,她真的不確定自己還能再堅持多久。
可這里是沙漠。
除了黃沙,沒有任何可以掩蓋藏身的地方。
烈日炎炎。
大漠的氣候原本就十分奇怪,晝夜溫差巨大,白日里的氣溫,能夠讓人像置身于火爐上烤一般。
駿馬還在朝前跑,但林玦卻沒有力氣再揮舞馬鞭。
大腿上的傷口似乎已經不疼了,明明是汗流浹背,口干舌燥,但她卻感到異常的困頓,看著遍地的黃沙,她突然很想躺在上面,她要求的不多,只要,只要能停下來,躺著休息一會兒就好。
「她就在那里,追!——」
身後的黑衣人發現了林玦的身影。
其實,要在一覽無遺的沙漠中發現一個人並不算難,烈日炎炎,發現林玦之後,所有人都為之一振,開始拼命的朝她的方向策馬而來。
林玦咬牙,用盡全身的力氣攥緊韁繩。
可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堅持不了多久。在烈日的暴曬之下,她竟然感到了寒意。這是中了暑氣的緣故,可就現在的情況,無論是腿部受傷,還是中了暑氣,她都沒有辦法停下來,只要一停下來,後面那群惡狼便會將她撕咬干淨。連骨頭都不會留下。
林玦突然很想念家中畫眉做的酸梅湯,每次,畫眉都會十分貼心的往里面再加一小塊冰塊。酸爽可口。清香撲鼻。
她也很想念清荷做的那道八寶鴨,雖然她平日里下廚不多,八寶鴨似乎是她唯一會燒的一道菜,可每次吃,林玦都能嘗出新的味道來,肥而不膩,百吃不厭。
還有她爹林太卜。
林玦突然發現。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的這位親爹了。
自從確定了她與南宮懿的婚事之後,林太卜像是終于了卻了最後一樁心事一般,帶著她娘的骨灰。回到了南方。然後,開始了他的雲游四海。上回她中了蠱毒,可在南宮懿告訴他林玦身上的毒已經解開之後,他又繼續心無牽掛的四處游歷。
因為有南宮懿。這個他最得意的徒弟。在照顧著他的女兒,所以林太卜便十分放心的雲游四海。
可世上的很多事情,並不會簡單的照著既定的線路走。就算是剛開始只有一條路,但依舊會存在很多處的分叉口,指不定在哪一天,在不知不覺間,就突然拐了個岔,當走在路上的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卻悲催的發現,無論怎麼去努力。卻再也回不到原來的地方了。
還有南宮懿……
林玦全身無力,意識開始變得有些模糊起來。
如果這一次她無法從這沙漠里走出來,她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法見到南宮懿。但願下輩子,她還是能擁有這一世的記憶,這樣,或許她還能繼續再找到他。
馬還在往前跑,但也許是因為周圍溫度過高的緣故,跑的速度變慢了許多。林玦整個人趴在馬背上,強撐著最後一口氣,勉強抓著韁繩,搖搖晃晃,連坐直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時,一支箭穿過黃沙,直接刺進了馬的前蹄。原本就已經被炎炎烈日炙烤得筋疲力盡的馬突然受到外力攻擊,前蹄一軟,跪了下去!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趴在馬背上的林玦直接被甩了出去,倒在了細軟的黃沙之中。
後背一陣發燙。
但她卻沒有力氣再爬起來。
「就在這里,娘的!就這麼一個丫頭片子,竟然讓咱們冒著這麼大的太陽追了大半個沙漠!」
那群黑衣人終于趕了上來。
其中一人用大刀指著林玦,滿臉怒氣的說道。
明晃晃的大刀,在烈日的映照下,發出嗜血的森然白光。
「別那麼大的火氣,拿錢辦事,有什麼可抱怨的。」,另外一個絡腮胡大漢看著他,隨後眼中露出惡心的目光來,「不過,我看這妞倒是不錯,若是就這樣殺了,豈不是有點可惜?」
「你的意思是?」
其他的人心領神會。
「嘿嘿……反正這事兒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干!」
倒在沙海里的林玦已經毫無意識,根本就沒有听到黑衣人在說些什麼,甚至于,她連黑衣人已經追上來都一無所知。
「那誰先打頭?」
「就你吧,先開****……」
猥瑣惡心的笑聲在空無一人的大漠里,顯得尤為清晰。烈日炙烤下的沙漠,沒有一絲涼風,像是靜止了一般。林玦靜靜的倒在沙海里,對即將面臨的危險毫無知覺。
*
「三王子找我?」
破敗的庭院里,凌墨看著從屋內緩緩走出來的契約夫,先是心下一沉,隨後開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怎麼?感到很意外?」
契約夫的唇邊,依舊噙著習慣性的笑容。
「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是怎麼與我這位皇妹走到一起的?」
看來,阿妙沒死,跟眼前這位外邦的王子似乎有很大的關系。
听了這話,契約夫卻大笑了起來,「年輕男女,干柴烈火,走到一起不是很簡單的事情。」
「那先祝福你們倆了!」,凌墨顯然沒有心情同契約夫閑扯,這個人,亦邪亦正,根本就看人看不透。「如果沒什麼事兒的話,容我先告辭。」
「皇兄,你等一下,其實!——」
妙郡主瞪了契約夫一眼,然後叫住了凌墨。
凌墨回頭,「還有事?」
就算她不殺他,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可能再恢復到原來的樣子,叛黨遺孤,他如今唯一能夠做的,就只是隱瞞下這件事,當作不知道妙郡主沒死這一事實。
「六皇子殿下為何這麼急著走?」
契約夫展開一把紙扇,學著中原人的模樣,開始輕輕的扇了幾下。
「哦,我知道了,六殿下是在擔心雲舒郡主吧?不過,就算你現在再追出去,也已經來不及了。」
「你們對雲舒做了什麼?!」
「其實也沒有什麼,就只是讓她先好好的休息一下罷了。」
契約夫胸有成竹的笑著。
但一旁的妙郡主卻臉色驟變。
契約夫只是讓她將林玦抓住,並囚禁起來。不過,林二那樣可惡,有這麼好的一個機會在,她又怎麼能夠錯過,所以,她直接對那群無惡不作的黑衣人下了死命令,無論在哪里抓住林玦,都直接殺死,不留活口!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大事,林玦與契約夫又沒有什麼交情,她是死是活,也無關緊要吧?最多之後將責任推到那群黑衣人身上,就說林玦反抗,錯手殺死了就是了。
「要我做什麼?」
听到林玦落在契約夫的手中,凌墨的態度變緩和了許多。
「我想六殿下誤會了,並不是我要你做什麼,而是你的母後,皇後娘娘有事情要交代給你。」
契約夫繼續微笑。
異色的雙眸透著讓人看不清的情緒,俊秀而高貴的面容煥發著耀眼的光芒,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卻又不敢靠近。
妙郡主看著他,不知不覺有些痴了。
「這不可能!」,凌墨滿臉懷疑,「母後有什麼事情,干嘛不直接與我說,還要通過你轉告?」
這不是多此一舉?
而且在來西北之前,他也曾去像楊皇後告別,可當時她也只是交代了些路途上的注意事項而已,根本就沒有提起過其他重要的事情,見面的時候都沒有說過,怎麼現在反倒要通過契約夫這個外人來轉達?
「這個決定,娘娘也是這幾天才下定了決心。」
似乎是猜到凌墨心中所想,契約夫解釋了一句。
隨後,他從懷里拿出一小塊折疊地整整齊齊的絹帕和一封信,遞到凌墨的面前,「這是娘娘讓我帶給你的。」
凌墨半信半疑地接過絹帕和信函,小心翼翼的拆開。信中的筆跡看上去確實像是楊皇後的,但契約夫詭計多端,讓人仿照一封對他來說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過這封信的內容,卻是楊皇後對他上一封去信的回復。
信中簡要的說了皇帝並沒有讓南宮懿去執行密令,而南宮懿也並不是南下,他只是失蹤了,這失蹤的原因,大概與四皇子有關。
除了這個,信中還對他下達了一個重要的指令,——與契約夫一起,趁著南宮懿失蹤,奪取西北城的兵權。
凌墨猶豫,身為皇子,而且是從小就被灌輸那個位子最終會屬于他的皇子,在地位剛開始發生變化的時候,他是完全沒有辦法接受的。但之後,他也漸漸的開始接受這個事實。
雖然楊皇後每次都試圖這樣安慰他,一個皇子,若是連奪取皇位的能力都沒有,日後就算讓他做到了那個位子上,又有什麼用?他最終還是會被其他的人趕下來。
可凌墨卻沒有听進去。
大皇子、遠威侯的前車之鑒還擺在面前,他並不想跟這些人一樣,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位子,最後連自己的性命都搭了進去。
若真要深究,楊皇後如此一心想要讓他坐上那個位置,是真的為他著想,還是只是為了讓她自己能夠君臨天下?也許,後者大可能性會更大一些。(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