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他做什麼,這個女人都無動于衷,都依舊是一臉平靜的做著屬于她自己的事情,過著她自己的生活。就仿佛,他連同他所在的那個世界,在她的世界里,是完全不存在一般。
他怒了。
在與她的妹妹成親的當晚,他借著酒意,第一次走進了皇後的寢宮。
這個包含著她的日常起居全部生活的地方,第一次走進去,他竟然莫名的從心底涌起一股悲傷。
在這里,沒有他的干擾,她應該過得很怡然自得吧?他這樣安慰自己。
果然,見到她的時候,她那精致的面容上,依舊是一副淡然的模樣,就像當初成婚那天一樣,什麼都沒有改變,但又什麼都變了。
「陛下前來,有什麼事情麼?」
她回過頭來,看著他問道。
凌墨愣了愣。
剛開始他只覺得這張臉莫名的熟悉,但現在,記憶中的某個畫面,似乎開始重疊。他記起來了,眼前這個人,是——
「太卜令家的二小姐,實在是個沒臉沒皮又沒有眼力見的人,就她這種人,竟然也敢打你的心思?」
林玦。
他十分的確定,眼前這個人,就是林玦。
「這里我皇宮,沒有什麼事情,朕就不能來麼?」
震驚過後,凌墨恢復了淡定,看著對方,一臉的似笑非笑。
所以,他與林玦兩人,在上一世開始,就已經有了羈絆?他是皇帝,而她,竟然是皇後。還是個不受他寵愛的皇後?
「我要成親,你就沒有一點的難過?」
他又問道。
其實這些問題,像是已經內定了一般,凌墨並沒有打算問,可卻還是不受控制的月兌口而出。
「恭喜陛下。」
「除了恭喜呢?」
凌墨看著她。
他突然悲催的發現,就算實是在上一世,林玦也依舊不喜歡他。可為何是這樣?事情的發展原本不該是這樣的啊……
就算在當年的元宵夜會上一樣,如果當初他能夠多放一點心在她的身上,不帶著固有的偏見去對待她,也許事情,根本就不是現在這副模樣。
「陛下準備什麼時候廢後?」
她又問道。
依舊是一臉平靜。好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她自己完全無關的事實一般。可實際上,廢後,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對她的傷害都是最大的。
「我為什麼要廢後?你就這麼不想當皇後?」
他開始越來越生氣。
可內心深處,卻越來越難過。一種求不得的失落感蔓延全身,讓他陷入困境,且走不出來。
「其實住這兒,跟住冷宮,並沒有什麼差別……」
「你這樣想?」
「陛下覺得有什麼不對麼?」,她笑了起來,這是凌墨第一次見到她笑,可這樣明媚的笑容,看上去,卻莫名的慘淡,「就算是住在這里,也不過是虛名而已,陛下除了今日,也從未踏進這兒一步吧?這樣,又與冷宮有何區別?」
只要你願意的話,我以後可以天天來!
凌墨在心里大聲喊著,可說出來的話,卻變成了,「你說朕沒有來這兒,可你也不見得有主動與朕交流吧?這兒是皇宮,朕堂堂的一國之君,難道還要看你的臉色?」
「那就請陛下降罪吧。」
「你以為朕不敢?!」
凌墨已經生無可戀。
他明明是那麼的想要挽留林玦,可不知為何,說出來的話,卻與心中所想大相徑庭,那些傷人的話,就像是被某個人預先設定好了一般,無論他怎麼抵抗,最後還是會月兌口而出。他崩潰了。
「那就請降罪。」
對方不卑不亢。
可就是這樣的態度,徹底激發了凌墨的怒火,或者更確切的說,徹底激發了年輕皇帝的怒火,他眼神里露出猩紅的光芒,手一揮,直接讓人將林玦打入了冷宮!——
「不——!!」
凌墨大聲喊道。
轉瞬驚醒,卻發現自己躺在寢宮的床上。他驚出了一身冷汗,卻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剛才那一切,不過是一場夢。
「殿下,您怎麼了?」
屋外傳來值夜宮女的聲音。
凌墨微微平復了下心情,淡淡的回了一句「沒事兒。」
可實際上,他現在十分的有事。
這個夢實在是怪異非常,就像是親身經歷過一般,很多畫面,幾乎是印刻在他的腦海了,揮之不去。
或許,夢里所展現的,真的是他上一世經歷的事情。
這樣來說,他和林玦兩人,在上一世就已經認識,他是剛剛登基地位不穩的年輕皇帝,而她,卻是皇帝為了拉攏重臣而不得已迎娶進宮的皇後。
上一世,他沒有接受她,到了這一世,他還是沒有接受她!
上一世的他,其實後面是後悔的吧?
他不知道林玦在上一世被打進冷宮之後,還發生了什麼,可就單單到這里的記憶,他都能明顯的感覺到年輕皇帝內心深處的傷悲。
可見,他也是個倔強頑固的人,光是傷悲有什麼用,藏在心里的話,若是不說出來,又有誰會知道你心中的感受。
上輩子,他們倆就這樣錯過。
但這輩子……
想到這里,凌墨攥緊了拳頭,既然老天再次讓他們倆相遇,這輩子,他一定不會再重蹈覆轍,一定不會再與林玦錯過!
*
這段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大鍋飯伙食變差了的緣故,林玦的肚子老是經常在晚上的時候感覺到餓。尤其是在子時之前的這段時間,餓的特別厲害。甚至還會從睡夢中莫名其妙的驚醒。就是因為餓的。
現在,她又悲催的被餓醒了。
听著旁邊床上花舞平均的呼吸聲,林玦在床上輾轉反側,欲哭無淚。
桌子上最後的一片桂花糕被花舞吃了,現在整間屋子,就只剩下半壺溫水,甚至連清茶都沒有。
做飯的廚房與這兒隔了一個園子。她記得里面大概有剩下一下晚飯吃剩的饅頭。
可隔了一個園子,距離確實有點遠。而且在大晚上的,她一個人,在宮中走那麼遠的路,萬一踫到不干淨的東西,倒是不可怕。她就怕又像上回一樣,踫到那烏龍難纏的四皇子。
罷了,還是咬咬牙繼續睡覺好了。
反正現在差不多已經到了子時,再熬一會兒,天就要亮了。
堅定了信念之後,林玦便咬牙閉眼繼續在躺在床上,她強忍著餓意,想要不動,可沒堅持一會兒,卻又開始輾轉反側起來。
大約一刻鐘後,林玦出現在了儲秀宮的小廚房里。
這不能怪她,她也不想的,只不過是實在太餓了。
好在廚房里剩下的東西還挺多,蒸籠里有饅頭,而且一點都不像是吃剩下的,竟然有好幾籠,而鍋里竟然還放著幾十只完整無缺的燒雞,本來想著是來吃饅頭的,可突然出現了燒雞,這大大的超出了她的心里預期,林玦像是撿到了寶一樣,咬了幾口饅頭之後,開心的直接扯下了一只大雞腿。
「你都準備好了?」
正在林玦滿心沉醉的啃著雞腿的時候,屋外卻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她立馬警覺,將雞腿藏了起來,心中暗道倒霉,怎麼每次晚上出來都會出現一些意外,可郁悶雖郁悶,她還是十分自覺得豎起了耳朵。
「明天是第一輪選,咱們除了不能落選之外,還要讓該消失的人全都消失,比如……」
「你放心吧。事情都辦好了,廚房里的那些饅頭,我全都動過手腳了,包管明天那些人吃了直不起腰來!」
「還有那些燒雞,我也全都弄好了,明天咱這兒的茅房,估計要擠爆了……」
林玦再也听不下去了。
趕緊用手指卻扣喉嚨,可剛才肚子那麼餓,吃下的東西早就進肚子里了,又哪里能扣的出來。
這一下,她是真的開始欲哭無淚了。
明天選秀是不重要,可若是一直跑茅房出恭的話,那豈不是很慘!?
到底是誰如此的心狠手辣,竟然想出這樣的損招。外頭的對話還在繼續,林玦悄悄的伸直身子,正想看個究竟的時候,突然不知從哪里躥出了一只大老鼠,嚇得她驚魂未定,直接後退了幾步,身體踫到灶台上的蒸籠,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有人?」
夜深人靜的時候,就算是細微的聲音,都能夠傳出很遠,更不用說如此巨大的響聲了。外面的說話聲霎時就消失不見,隨即輕微的腳步聲在廚房的門口響起。
林玦彎著身子,躲在了灶台的後面。
腳步聲在靠近。
廚房能夠抵擋的東西並不是很多,被發現也不過是時間問題。從對方的聲音上來判斷,應該是某個秀女,林玦倒是不怕被發現,只不過,這要是被發現了,她又怎麼能更好的懲罰這樣心思惡毒的人呢?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突然從灶台上跑出了一只黑貓,撞的灶台上的蒸籠咯咯響,那黑貓似乎也不怕生,叫了幾聲,沖出門去,竄進旁邊的草叢里,不見了。
「原來是只野貓。」
對方的聲音里明顯松了口氣。
隨即腳步聲遠去,林玦也大大的松了口氣。待確定對方真的離開了之後,她才慢慢的從灶台後站了起來,可剛支起身子,就撞進了一個冷冰冰的懷抱里。
呃……
「我遲早會被你嚇死!」
林玦沒好氣的看了眼站在面前的南宮懿,不過雖然面上如此,但內心卻是開心的,她已經有段日子沒見著這面癱了。雖然在廚房見面似乎不怎麼合乎適宜,可管它呢?能見到南宮懿就好啦。
既然南宮懿出現,那剛才那只黑貓也不稀奇了。估計是他放出來的。
「肚子有這麼餓嗎?大半夜的出來覓食?」
許久不見,南宮懿還是那副老樣子,只是在看向林玦的眼里,憑空多了抹溫柔之色。
「也許是在長身體吧。」
林玦自顧自的說了一句。
南宮懿,「……」
這樣的回答,叫他怎麼接話。
「哦,對了!」,林玦突然想起一件十分嚴重的事情,「你有沒有帶什麼止瀉的藥啊?」
但願南宮懿有帶在身上,不然她從現在開始,估計要一直跑茅房跑到天亮了。
「你要這個做什麼?」
某人一臉不懂。
「用來吃啊。」
南宮懿,「……阿玦,肚子餓歸餓,但止瀉藥吃了是不解餓的。」
听了他的話,林玦哭笑不得,她剛才說的話,歧義有這麼明顯嗎?可見某人一臉茫然的模樣,她只好耐著性子解釋道,「不是,剛才那兩個女的,似乎是在這吃食上動了手腳,我剛剛肚子餓,吃了被動過手腳的饅頭,還有燒雞,听她們剛才的語氣,似乎是往這里面下了瀉藥,我……」
趕緊拿出來啊,不然她就要開始跑茅房啦!
「……我已經把吃食換掉了。」
「什麼?」
林玦滿臉驚訝。這是不是說明,這混蛋很早之前就已經在這里了?
那不是也看到了她暗搓搓的到處翻找吃食,蹲在地上大口啃雞腿和饅頭的模樣?
所以她瞬間冷下了臉,看著某人問道,「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在這里的?」
「大概……比林姑娘你早一點點。」
南宮懿的眼中,毫不意外的再次出現了狡黠的光芒。
「南宮懿!」
林玦發怒了。
太過分,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她到處覓食,也不出來伸一下援手!簡直是過分到家!
這種事,她怎麼能忍!
她看著五皇子半開玩笑的告誡道,「老五呀,你這口子,也開的太大了點吧?接了這麼多的新人回去,可別對不起嫣王妃呀。」
「瞧皇祖母說的,我怎麼會呢?我這回來,也是經過了嫣兒同意的。」
五皇子有些尷尬的打著哈哈。心中卻感到無比的苦逼。
他這次來,何止是經過了司徒嫣的同意,這整個主意都是她出的好嘛?不過想來,這幾個人也真是自作自受,好端端的跑去欺負林玦做什麼?而且還當著司徒嫣的面欺負林玦,他這個媳婦,什麼都好,就是看不得林玦受欺負,這下好了吧?這幾個人女人,今後的日子有的受了。
「哦?經過同意了?那就帶走吧。」
蕭太後笑道。
其實這樣做是違反了宮中選秀的定例的,但這回秀女人數眾多,而且五皇子成親這麼久,司徒嫣的肚子到現在卻還是扁的,蕭太後雖然不說,心中也有些著急,所以在五皇子向她要人的時候,她就答應了下來。
這麼多個年輕的女人,總有一個能懷上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