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親眼看到南宮將軍同百合姬在一起說著什麼,隱隱約約有提到家中暗道什麼的……」
璃妃面色蒼白,但思路卻十分清晰。
家中暗道?
林玦看了她一眼,剛剛不是還說隔得遠,兩人的談話沒有听清楚麼?現在突然又冒出來一個家中暗道?看來,這出戲,對方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置南宮懿雨死地啊……
「家里修個暗道防身也沒有什麼奇怪的,璃妃妹妹你若是在這兒污蔑將軍的話,這後果,可知道?」
楊皇後適時開口。
面上看上去像是在為南宮懿說話,可實際上,卻又將南宮懿家中有暗道的事情重復了一遍。
有些剛才沒有听清璃妃話的人經過楊皇後這麼一強調,心里全都明白了過來。大將軍府上有暗道?這是不是說明了什麼……
面對璃妃的話,南宮懿全程面無表情的站著,一點也沒有想要為自己辯駁的意思,但林玦卻看不下去,她剛想站出來為南宮懿說兩句,卻被一直站在她旁邊的契約夫拉住。
你干嘛拉著我?,林玦瞪他。
「不拉著你,難道看你站出來當成靶子啊?」,契約夫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這璃妃明顯就是在胡說八道,話里漏洞百出……」,她實在是看不下去。
「你別忘了你現在的身份是羅剎國的公主。」
契約夫提醒道。
外邦公主站出來為大將軍打抱不平,若是放在平常,這也許會算上是一段風花雪月的好事,但現在,林玦的出手,只會讓在場的人更加認定南宮懿私通外國這件事。畢竟,經過剛才那些刺客的殺戮,殿中存活下來的這些大臣們,已經沒有一個人支持南宮懿了。
被他這麼一提醒,林玦瞬間回過神來。
是啊,她怎麼忘了,她如今的身份,是羅剎國的維卡公主,而不是林太卜家的二小姐,南宮懿的未婚妻。
意識到這一點,這讓林玦莫名的頹喪起來,前所未有的感到無力。眼睜睜的看著南宮懿被人潑污水,可她卻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一點忙都幫不上。
「家中暗道再尋常不過,璃妃妹妹這話說的有些不厚道了吧?」
楊皇後秀眉微挑,精致的臉上寫滿了懷疑。
昭陽帝似乎對她今日的表現有些滿意,當然了,所有護著南宮懿的人,他都會覺得還不錯,所以他回頭看了眼楊皇後,目光里罕見的流露出溫柔之色。
「娘娘說的沒錯,家中暗道確實不足為奇,可若是想要通過暗道做些別的事情,那又要另當別論了。」,翰林院學士李廷站了出來,「正所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剛才刺客臨死前對著南宮將軍說的話,實在是有些令人生疑……」
文官向來有冒死進言的傳統,李廷算是文官,他平常在朝中也沒有任何的站隊,可謂是剛正不阿之人。而李廷說的話,也是基于事實,不偏不倚,十分的有道理,所以他話音一落,便有許多大臣站出來應和。
朝中的大臣都這麼說了,楊皇後雖說是後宮之主,但也是後宮的女子,女子是不可以干政的,所以她有些郁悶的乖乖閉了嘴。這樣的表情,被昭陽帝收進眼底,心中對楊皇後的好感又增加了幾分。
「歹人的話又豈能相信?」
皇帝皺眉。
這群廢柴,簡直是看熱鬧不嫌事大,不知所謂!
昭陽帝的這一番話,自然又引來殿中大臣的一通說辭,眾人引經據典,列舉了好多先例,又將璃妃的話再次重復了一遍,最後得出結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南宮將軍手握重兵,不得不防。未雨綢繆總好過亡羊補牢。
眾人說這通話的時候,南宮懿就站在殿上。
皇帝意外的沒有詢問他的意見,他也落得輕松沒有出來為自己辯駁。
林玦有些哭笑不得。
這人,他到底是想怎樣,如今是連站出來為他自己說兩句話也懶得了麼?
雖然說辯解不一定就能挽回局面,但像他這樣不辯解的話,只會讓那些大臣們得寸進尺,讓局面變得更加不利于南宮懿。
「南宮愛卿,你沒有什麼話要說麼?」
眾人議論紛紛,且引經據典,昭陽帝沒有辦法,只能將球踢到了南宮懿這邊。他本來是不想將南宮懿推到風口浪尖的,可這群人實在是嘴皮子功夫太厲害,在這種情況下,他若是還一味護著南宮懿的話,就失去了人心。目前,大業國雖強盛,但還沒有強大到不需要文官和武將的地步。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微臣無話可說,是非曲直,全憑陛下決斷。」
南宮懿朝著皇帝恭敬的躬身,然後淡淡的擠出這麼幾個完全沒任何意義的字詞,說了等于沒說!
他一說完,昭陽帝便在心中暗罵,這果然是他親生的啊!他這才剛剛打算將球踢過去,這混小子竟然馬上就把這球重新踢還給了他!
要他決斷,那也得解釋兩句啊!這樣讓他怎麼決斷?
「其實南宮將軍想要證明自己清白也很簡單,讓護衛到將軍府搜一搜不就好了?」
有人提議。
「這太過分了吧?!」
林玦完全看不下去。
堂堂的大將軍府,豈是這些人隨便說搜就搜的?這樣搜完,南宮懿以後在軍中還有威望嗎?沒有威望,又怎麼能鎮得住那些兵痞子?!
「若是只憑著無關緊要的人一兩句話就需要證明清白,那我現在說李大人你結黨營私,意圖謀反,是不是也要讓陛下派人到李大人你府上搜查一番,以證明清白?」
林玦終于忍不住,無視旁邊契約夫的再三提醒,站了出來。
她知道自己這回實在是太過于魯莽,可要她眼睜睜的看著南宮懿被人圍攻,欺負,她真的是做不到。
不過,逞一時的口舌之快,總是沒有好下場。
一個外邦公主,對朝中大臣出言不遜,林玦很快就成了被群臣圍攻的新對象。
「陛下,看來南宮將軍與維卡公主兩人的關系,匪淺啊……」
有人一臉玩味的說道。
他這話的意思,可不僅僅包含男女之情。維卡公主代表的是羅剎國,南宮懿與羅剎國的公主交好,那是不是意味著,他與羅剎國也交好呢?
「公主天真爛漫,不諳世事,只不過是路見不平,站出來說了幾句,諸位全是文韜武略的七尺男兒,若是朝中之事全以捕風捉影定論的話,可要比後宅閨閣之中的女子還不如……」
南宮懿掃視一圈,淡淡開口。
他的目光沒有落在林玦這邊,但林玦知道,他這番話,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她。
契約夫在旁邊看熱鬧看的想笑,這些老古董們,听到南宮懿說他們連後宅的女子都不如,肯定是要氣炸了。可偏偏南宮懿武功高強,手握重兵,他們心中再怎麼不爽,也不能拿他怎麼樣,只能逞一時的口舌之快。
但有一點他還是沒有搞明白,難道維卡精心謀劃了這麼久的計劃,就只有這些?
「陛下,南宮將軍行為十分可疑,請陛下護衛到將軍府上搜查……」
「是啊,陛下,剛才刺客臨死前的話十分蹊蹺,微臣們也是為了陛下的安危考慮……」
「求陛下搜查大將軍府——」
剎那間,眾大臣全都紛紛跪在了大殿之中,請求皇帝派人去搜查將軍府,大有不搜查就要以死明志的意思。
「陛下,微臣忠心耿耿,其心可鑒日月,陛下切不可听信奸人讒言!」
一听到說要搜查將軍府,南宮懿臉上的神色有了變化。
其實只要是正常人,面對有人無緣無故要搜查自己的家里,肯定也會發怒,但這原本是正常的神色變化,看在殿中眾人的眼里,卻成了他做賊心虛的表現。
「到底是可鑒日月,還是黑不見底,這一切,還是等搜完將軍府後再說吧?」
李廷一臉哂笑。
林玦心下一沉。
這個李廷,表面上看似乎是中間派,但從他今日的表現來看,肯定也是歸到了某一個皇子的門下,至于到底是哪一個,林玦現在沒有心思關心。
對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在想方設法的逼著昭陽帝下令搜查將軍府,這樣的行為,不可能是一時興起,林玦也絕對不相信對方只是因為白衣女子臨死前的那句話,他們絕對是設計好的!
可將軍府守衛森嚴,栽贓嫁禍,總得有贓,這些人是怎麼能夠在南宮懿的眼皮底下來去自如的呢?
維卡!
林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老天,她怎麼把這個人給忘記了。
別人是不行,可維卡行啊。
她假扮林玦,不僅成功的進入將軍府,還取得了南宮懿的信任,作為南宮懿的「未婚妻」,她可以在將軍府行動自如,栽贓陷害的人選,除了她,林玦想不要更好的人。
想到這里,林玦回頭向契約夫問道,「維卡呢?你們這出栽贓陷害,少了她,怕是辦不成吧?」
她現在面對契約夫是徹底的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對方精的跟狐狸似的,有什麼話,她也懶得拐彎抹角。反正不想告訴她的,契約夫一個字也不會說。
「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兒。」
契約夫有些郁悶。
為什麼他解釋了兩百遍,可林玦就是不相信呢,他不是維卡的同伙,維卡的謀劃與他也沒有關系。
對于他這樣的回答,林玦早已經習以為常,所以也不去在意,繼續將注意力放在殿中的動向上。
眾大臣的「以死相逼」,昭陽帝有些動搖。
自古在位者,心中的逆鱗便是自身的權威。而無論是想要謀反的人還是前來行刺的刺客,所做的事情都是對皇權的挑戰,皇帝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威,皇權豈能容許這些人無視?所以自古以來,觸犯皇帝底線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皇帝原本是站在南宮懿這邊的,可是也經不住眾大臣如此的輪番轟炸。天家向來多疑,南宮懿是他最上心的兒子,他可以把皇位毫無保留的讓給他,但卻不能容許他心中有半分逆反的苗頭。
雖然心中想法已定,但皇帝還是站在南宮懿這邊多一點,所以他看著眾人說道,「若搜查無果,眾愛卿又當如何?」
他不能白白的讓南宮懿遭受這樣的對待。所以說帝王的心態都是矛盾的,一方面懷疑南宮懿,另外一方面又擔心他受委屈,截然不同的想法,卻被他運用自如,也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才有這樣的待遇。
楊皇後的視線不經意的掃過站在大殿中的李廷。
他吸了口氣,站了出來,「陛下,若搜查無果,臣願意以死謝罪。」
翰林學士李廷的話說完,又有幾個大臣站了出來,紛紛表示若搜查不出東西來,願意付出性命。
人家都這麼說了,皇帝也沒法再拒絕,正要下令,林玦站了出來。
她走到大殿之中,朝著昭陽帝躬身拜倒,「陛下,大業國的君臣之義,實在是令人羨慕。只不過,我斗膽有一個小小的提議……」
昭陽帝看著她。
他一直都知道羅剎國的維卡公主與林玦長得極為相似,外人根本就分辨不出,但今天站在殿中之人,他總有一種預感,這個人,怕是林玦吧?
「公主有什麼提議,不妨直說。」
「其實也沒什麼。」,林玦款款微笑,「今日我和哥哥兩人,有幸見識到了大業國的忠義之士,大業素來以仁義治國,陛下也是天底下最為公正之人,哥哥和我都認為……」
站在她旁邊的契約夫抽了抽嘴角,這是要把他給拉下去的節奏啊!
「……既然大家都是忠義之士,搜查也不過是為了更加的證明自身清白罷了。既然如此,不如全部的大臣們一起,每個人都將自己的家開放,讓陛下派人進去看看。大丈夫,心思坦蕩,哪里又有見不得人的東西呢?」
林玦的臉上閃著天真無邪的光,努力而小心的陳述著自己的意見。
南宮懿靜靜的站在原地,目光透過大殿中聚集的大臣,落到林玦的身上。這是他今天第一次正面看她。
感覺到外來的視線,林玦回過頭,正好對上南宮懿的目光。
如墨般的深眸里,似乎有了一絲細微的波動。
林玦朝他笑了一下。
無所謂了,就算南宮懿還是沒有認出她來,還是認為她就是維卡公主,那就當維卡公主吧?能夠讓他擺月兌困境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無所謂了。
「好!」
且不論皇帝心中的真實想法,他表面上對林玦的提議十分的滿意,臉上的怒氣似乎都消散了一些,毫不猶豫的當即下旨,對在大殿之中的所有大臣家里進行搜查,當然,南宮懿也站在大殿之中,所以大將軍府也必須要被搜查。
雖然結局差不多,但至少有了一種回旋的余地。
林玦的心里有一種執念,就算南宮懿不記得她了,但憑著他的聰明才智,像這樣明顯就是陷阱的東西,他會看不出來?
既然能夠看出來,而南宮懿從來都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他會無動于衷?不可能的吧?所以林玦提了這麼個建議,既然要搜,那就大家一起被搜,這樣一來,至少在時間上,給了南宮懿一點能夠回旋反擊的機會。
四皇子和六皇子都受了傷,皇帝派了一向與世無爭,不務正業的五皇子作為作為這次搜查的統領,同時讓武功高強的********,他的心月復姜大海一同前往。
五皇子領命出宮,剩下的這些人,除了受傷的到內室去包扎之外,其他的人,為了避免嫌疑,依舊全都待在了長。
皇帝並後宮的幾位主子已經擺駕回宮,長里,剩下的全是大臣和一些沒受傷的女眷,皇帝一走,眾人便開始有些無所顧忌,尤其是那些女眷,原本這些人剛剛經歷了一場劫難,應該是恐懼才對。可再恐懼也經不起時間的消磨,時間一長,便全都開始聊起天來。
如今京都之中,最風頭最勝的是南宮懿,爭議最大的,也是南宮懿,女子聊天,尤其是年輕的小娘子們,無論一開始聊什麼,聊來聊去,話題總會會轉到南宮懿的身上。
「你說南宮將軍真是幕後的主謀嗎?」。
「可你看他一身正氣,哪里像是做出這樣事情來的人呢?」
「就是,我倒覺得,那個李廷什麼的,一看就是個猥瑣樣,倒像是個壞人!」
林玦在旁邊默默的听著,不由在心中感慨,果然,這是個看臉的世界啊……
「你們知道些什麼?!」
昌源公主走了過來。
「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沒听說過嗎?」。
听到這聲音,林玦頓時牙疼,這個人,不是已經被蕭太後關禁閉了嗎?怎麼又冒出來了?
有昌源公主在的地方,準沒有好事發生。
林玦不想在這節骨眼上還要分心與這個人扯皮,便快走了兩步,打算不動聲色的離開。
「林二?」
可惜,林玦還是慢了一步,昌源公主發現了她。
「要不要我打她一頓?」
已經消失了有一陣的契約夫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閃到林玦的身邊,低聲說道。
「人家可是公主,毆打公主,你不要命了?」,林玦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同樣壓低了聲音。
契約夫沒有回答。
心里卻道,她難道不知道,這宮里要開始大變天了麼?所謂公主什麼的,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也許是因為看到了契約夫,昌源公主突然反應過來,她快走兩步,趕上林玦,笑道,「我倒是忘了,你是羅剎國的維卡公主,不是林二。我就說呢,林二如今不過是一介市井小民罷了,哪里有資格來參加這宴會呢?」
「公主看樣子與林二小姐很熟?」
林玦回頭,笑著問道。
契約夫自動往旁邊靠了靠,同樣的一臉似笑非笑。
「熟?」
昌源公主挑眉,「笑死人了,我堂堂的大業國公主,怎麼會跟她那種鄉野村姑相熟?!」
林玦見她這副樣子,不想再同她多說,轉身就要往外走。
昌源公主禁閉了好幾個月,好不容易今日得了太後的大赦,能夠來參加宮宴,又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同樣記恨林玦的人,如此的大好機會,她又怎麼能錯過?所以一看到「維卡」要走,她立馬出生叫住了她。
「想來也是十分奇怪,維卡公主的面容竟然與林二姑娘如此的相似,莫非林太卜與羅剎國的皇室還有親戚?」
這句話,是故意用來激怒「維卡公主」的。
是個人,就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懷疑,而皇家之人,就更是如此。而昌源公主之所以說出這番話,就是在質疑「維卡」的身世,這樣,對方肯定是忍受不了。
果然,林玦有些生氣,她看著昌源公主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倒覺得昌源公主你同我們家鄉的一種動物生的相似,難道你們倆也有親戚?」
「什麼動物?」
契約夫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林玦莞爾,「豬。」
「啥?」,契約夫忍俊不禁,沒控制好臉上的表情,差點笑出聲來。
「你在罵我?!」
昌源沒又想到對方一點都不好欺負,偷雞不成蝕把米,她瞬間有些惱了。
「公主誤會了,我不是罵你,我只是想說,這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有些事情,並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林玦一臉微笑的看著她。
這笑容讓她感到莫名的熟悉,她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心卻難以自已的跳動起來。
眼前這人,真的是維卡公主麼?
如此的伶牙俐齒,得理不饒人,她怎麼覺得像是林二啊?
不過,是不是林二,她只要稍微試探一下就行了。
就在這時,幾個宮女端了茶點上來,昌源公主隨手從宮女的托盤里拿了杯還燙手的熱茶,突然一個踉蹌,手一抖,杯中的茶水朝著林玦的方向潑灑過去——
一直站在不遠處的契約夫見狀,趕緊沖了過來,用自己擋在了林玦的前面,那滾燙的茶水直接倒在了他的如玉般的手背上,頓時被燙紅一大片。(未完待續。)